第62章 婚禮

鬧鐘五點就響了起來，錢小冉閉着眼睛按掉，倒頭又睡下。

鬧鐘第三次響起時，房間門被推開，錢媽媽走進來，急急忙忙抓着睡袍往錢小冉身上套，“趕緊起來洗臉刷牙吧，化妝師馬上就到，今天可是大日子，不敢迷糊啊。”

錢小冉耷拉着腦袋爬起來，披上睡袍遊移進了浴室。

今天確實是大日子，是她和楚明誠結婚的日子。

楚家早早包下了這間歐式城堡酒店，爲了來往便利，提前幾天所有親屬和部分賓客就住了進來。

錢小冉的臥室是個套房，連帶着一間寬敞的化妝間。

洗漱完出來時，化妝師已經在等着了。

化妝師帶助手一共五個人，耗費近兩個小時，精心打造出了一個完美的新娘造型。

坐在梳妝檯前，望着鏡子裏面容精緻的新娘子，錢小冉臉上沒有多少笑意，或許是因爲起得太早，她只覺得渾身濃濃的倦意。

頂着沉重的復古珍珠頭飾，錢小冉打着哈欠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下。”

聞言化妝師和陪同的女伴們都愣住了，這是結婚當天啊！哪有人這個時候要休息的？

面面相覷後，大家還是照做了，將偌大的化妝間留給錢小冉一個人。

錢小冉提前被叮囑過要少喝水，只端着杯子淺淺抿了一口。

這時，身後的房門被推開，錢媽媽走進來坐在旁邊，輕輕攬住了女兒的肩膀，“我的寶貝兒，怎麼不高興？”

“我……”錢小冉剛一張口眼眶就紅了，“媽媽，我不想結婚。”

“我知道，媽媽都知道，”錢媽媽重重地嘆了一聲，“都怪我們。”

“媽，你在說什麼呢？”錢小冉像小時候那樣，抓着媽媽的手臂搖了搖。

“你從小就在萬般寵愛呵護下長大，沒有受過一點委屈，我和你爸爸希望你永遠天真單純，一輩子都無憂無慮，可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要讓我的寶貝傷心。”

錢媽媽撫着錢小冉的肩膀，眼眶也泛了紅。

“我……我沒有，”錢小冉從來沒有見過媽媽這個樣子，頓時慌了，手忙腳亂地安慰她，“我沒有不開心，我……”

“知女莫若母，”錢媽媽心疼地一遍遍摸着女兒的頭髮，“媽媽怎麼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作爲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順遂，無憂無慮，可是，星澤那樣的家庭……是你根本無法應對和適應的，我們怎麼可能、怎麼忍心把孩子交給那樣的男人？”

“選擇小誠，爸爸媽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雖然也有一些缺點，但本質是善良的。一輩子很長很長，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風浪，父母爲你保駕護航了二十多年，希望你之後的生活也能健康安穩，而不是一腳踩進深淵裏。”

錢小冉抽了下鼻子，用力抱着媽媽，點頭道：“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今天來的賓客很多，錢媽媽要忙着招待客人，安撫好錢小冉的情緒就出去了。

錢小冉坐在梳妝檯前，拿出兩根棉籤，一點點蹭掉沾在臥蠶上的睫毛膏。

“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叩擊聲。

錢小冉丟掉棉籤，深吸一口氣，背對大門喊道：“進來吧。”

腳步聲走近，停在房間中央，卻沒人說話。

錢小冉疑惑地回頭看過去。

下一秒，椅子劃過地板，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錢小冉猛地站了起來，揪着裙襬，大大的眼睛裏一片惶然，不知所措地喃喃道：“你……你怎麼來了？”

男人站在距離錢小冉兩米遠的地方，他很少穿西裝，今天卻穿得很正式，有種陌生的嚴肅感。

……

婚禮時間定在中午，九點剛過賓客就陸陸續續趕來了。

楚家多年未有喜事，再加上楚老爺子大病初癒，爲了討他開心，婚禮現場佈置得格外隆重，奢華高調，更是邀請了麓港近一半的商界名流來觀禮。

內場音樂聲悠揚，香檳濃郁，賓客們歡聲笑語，氣氛十分融洽。

身爲楚家長子，雙方長輩親戚以及商場上的重要合作伙伴都由楚堯來接待，雖然這場婚禮的好壞與他無關，但這是楚老爺子的心頭大事，一點點紕漏都出不得。

戴着儒雅的面具寒暄了一早上，楚堯耐心告罄，藉口去洗手間，撇下衆人，獨自走到酒店大門外去透氣。

即使不是今天的主角，楚堯氣質仍然十分出衆，站在大門外，不時有賓客主動前來打招呼。

躲在門口休息了不到十分鐘，遠遠看見幾輛熟悉的車子，楚堯起身整了整衣服走過去。

蔣寒他們來了。

一列豪車依次排在酒店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裏要舉行大型車展。

時間充裕，一幫人都不急着進去，聚在門口說說笑笑。

正聊天時，只聽一陣響亮的引擎聲逼近，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衆人目光聚焦下，一輛黑色機車轟鳴着迎面駛來，徑直衝入門口一排豪車之間，穩穩停下。

漂亮的女車手長腿支地，摘下頭盔甩了甩長髮，將鑰匙和頭盔一併遞給泊車小弟，低聲囑咐了一句。

“這不是……”蘇睿最先反應過來，桃花眼瞪得老大，看向楚堯，“這不是你那個助理……前女友嗎？”

羅歲言似乎是趕時間，看了一眼腕上的運動手錶，急匆匆朝內場跑去。

楚堯就站在入口正中央，擦肩而過時，羅歲言的眼神在他身上短短停留了一瞬，很快就移開，沒有任何波動，就像見到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蘇睿落井下石地發出一聲讚歎：“哇哦，真帥！”

事實上，羅歲言回來上班已經半個多月了。

楚堯將音樂學院那個項目交給她負責，進展得十分順利。

在工作時間，他們相敬如賓，是再正常不過的上下級關係，但是一到下班時間，羅歲言就立刻翻臉不認人，退避三舍。

好不容易把人帶回來，楚堯自然也沒浪費這來之不易的近水樓臺機會。

半個月來，楚堯功夫沒少下，藉着尋找裝修靈感的理由邀請羅歲言參觀美術館……故意拖延時間製造共進午餐的機會……鮮花禮物更是日常操作。

洋相出了不少，但兩人的關係始終沒什麼更大的進展。

今天能同時出現在婚禮現場，已經算是邁近一大步了。

……

化妝間裏，韋星澤一身黑色西裝，緩緩走到錢小冉面前，用目光仔細描摹着她，彷彿要把她身上每一個細節都刻進腦子裏。

“你怎麼來了？”錢小冉又問了一遍。

“我是來送賀禮的。”

錢小冉看着他空蕩蕩的雙手，似乎猜到了什麼，嘴脣微微發白：“你要送我什麼？”

韋星澤攤開手掌，露出一個淺笑，自嘲道：“你知道的，我買不起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

“錢小冉，”韋星澤突然喊了她的名字，“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錢小冉盯着他，睫毛輕顫。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你。”

韋星澤說得輕描淡寫，“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成熟優雅的氣質型女人，可你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直活在童話故事裏。”

錢小冉低下頭，使勁瞪大眼睛，努力不讓眼眶裏的溼氣掉出來。

“你單純得像一張白紙，”韋星澤語氣淡然，卻字字扎心，“像故事裏的豌豆公主，漂亮，但是無趣。”

漆黑的睫毛很快被霧氣打溼，溼漉漉的，劇烈顫抖起來。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錢小冉看也沒看，直接調到靜音丟進了抽屜裏，她沒有擡頭，啞着嗓子道：“嗯，你繼續說。”

“雖然我並不喜歡你，但是你當時追得那麼緊，讓我很無奈，後來，在瞭解你家裏的情況後，我開始猶豫了……畢竟，我可能一輩子都掙不了那麼多錢。”

“知道爲什麼我們在一起兩年，都沒有到最後那一步嗎？”韋星澤殘忍地說出另一個事實，“因爲你對我根本沒有吸引力。”

錢小冉猛地擡起頭，眼淚終於控制不住，紛紛滾落下來，掛在臉頰邊。

“不用難過，”韋星澤伸手抹掉她臉上的淚痕，居然還帶着微笑，“徹底看清我這個人，打碎虛假的幻想，安心過好以後的生活吧。”

“豌豆公主就應該一輩子睡在柔軟的鴨絨被上，稻草牀不適合你。”

“我記住了，”錢小冉抹掉眼淚，擠出一個倔強的笑容，“真討厭，浪費我一個妝容，你知道我最討厭化妝了。”

韋星澤靜靜站在一旁看着她，看着那張妝容已經花掉，甚至有些可笑的臉。

但是這次他沒有笑，只緊緊握着手指沉默。

“化妝師，麻煩進來一下。”錢小冉高聲喊道。

化妝師一行人匆匆進來，經過韋星澤身邊，有人好奇地偷偷打量這個不知何時到來的男人。

錢小冉轉身坐進梳妝椅，背對韋星澤，瀟灑地揮了揮手，“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你可以走了，再……算了，我們不會再見了，就這樣吧。”

“好。”韋星澤說出最後一個字，盯着錢小冉的背影，一步一步慢慢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