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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憑你臉白

認識龍丘桃溪這麼久,這是劉顧舟第一次瞧見她如此失態。

雙馬尾少女一聽那六個字,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嚥了一口唾沫,不敢置信道:“娘咧!這不是要了命了嗎?你娘這麼想的,把這燙手的山芋留給你?這東西在你手上,可就不是好東西了。”

怪不得有這麼多高手在爛柯鎮,光這一方印章那就值了。

劉顧舟無奈道:“我也沒見過我娘啊!還有齊笑眉這個牛鼻子,老早不說,弄的我也有些手足無措。”

龍丘桃溪神色凝重,沉聲道:“千萬記住,以後絕對不能把那玩意兒從你的葫蘆裏取出來,千萬不能。否則這就不只是你的事兒了,這就是整個人族的事情了。”

兩人各自調息片刻,隨後便領着徐芝採去找尋藥材。

已然過了白露,即便是位處南境也還是有些涼意。好在山中藥材不少,沒過多久便採集齊了。

劉顧舟還順便把遇到的藥材全教徐芝採認了一遍,也教了幾個老方子,如真武湯、四君子湯之類的。

與不愛讀書的劉顧舟截然相反,徐芝採對劉顧舟說的這些,極其感興趣。

下山路上,劉顧舟笑着說道:“其實粗通藥性,小病即能自醫,回頭我給你手寫一份藥性抄,你能記多少是多少吧。不過若是真想稱爲一名醫者,還是得找個好先生的。”

龍丘桃溪傳音道:“你真學過?”

劉顧舟輕聲道:“算不上學過,我家開客棧的,又不是開藥鋪的。只不過三叔屋子裏有許多書籍,如《素問》、《傷寒論》一類的。我對學塾那之乎者也是真沒興趣,可對這些個旁的,那是極其喜歡。”

龍丘桃溪笑了笑,拍了拍徐芝採肩膀,問道:“重不重?我幫你揹着?”

小男孩咧嘴一笑,輕聲道:“這才哪點兒?我五歲開始就跟着姐姐上山採些山珍,每隔一段兒時間米山鎮會來人收,我們就拿這個換些東西。家裏的幾畝地,一直都是我跟姐姐打理的,半山腰的一塊兒貧地,愣是給我們經營成了沃土。”

龍丘桃溪輕聲道:“你爹孃?”

徐芝採搖搖頭,“不知道,我是姐姐撿來的,姐姐的爹孃死得早,我的爹孃那就更不知道了。”

不多久就回到了村子,小村落只七八戶人家,坐北朝南,依山而建。下方有一條不寬的小河,兩丈出頭兒,可河水頗深且水勢湍急,所以一直沒能有一座橋。若是有一座橋,小山村去往米山鎮最起碼能少走十幾裏地。

徐芝採埋着頭說道:“就是因爲要繞,請郎中要一天時間才能到,要是有一座橋,可能村子裏好幾位叔伯就不用死了。”

劉顧舟心裏當即有了幫忙修橋的想法。

村子裏遇到幾個扛着鋤頭農作回家的人,無一不是將徐芝採拉過去瞧瞧詢問這兩個外鄉人是誰?身上帶着兵刃,別不是歹人。徐芝採耐心解釋,說是兩個在山裏迷路的,正好會醫術,想着讓他們幫忙給姐姐瞧病。

沒走幾步便到了徐芝採家中,尚未進門,便聽到一個虛弱聲音喊道:“芝採,回來了?飯做好了,自己熱一下就能吃了。”

徐芝採轉過頭看向劉顧舟,輕聲道:“劉大哥,請你幫忙瞧瞧,讓我姐姐快些好起來。”

劉顧舟點點頭,“你帶路。”

一處小院兒,泥胚院牆,有幾間屋子,倒是頗有特色,是以竹子做的屋頂,與瓦片想通,半塊兒竹子一正一反。

走進屋子,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爲過,但收拾的極其乾淨。

牀頭坐着個一身粗衣的少女,與劉顧舟差不多年紀,臉上略顯粗糙,明顯是長年曝曬所至,但五官端正,長得也是十分清秀。

少女詢問道:“芝採,這兩位是?”

劉顧舟本想走過去,龍丘桃溪瞪了其一眼,率先走過去,笑着說道:“我叫龍丘桃溪,他叫劉顧舟,我倆在山上迷路了摔暈了,是徐芝採救了我們。正好聽說你身子不舒服,正好他會些醫術,我們就來瞧瞧你,權當報恩嘛!”

少女看了看徐芝採,小男孩笑着點頭,少女這才放寬心,趕忙準備往牀下走。

龍丘桃溪攔住少女,微笑道:“你瞧着跟他差不多年紀,我喊你姐姐吧,身子不爽利就不下來,先讓他給你瞧瞧。”

劉顧舟只是看了看,並未切脈,因爲他也不會啊!

瞧了瞧,劉顧舟開口道:“姑娘,我這裏有早就製成的藥丸,你且服下,再睡一覺就好了。”

取出一枚丹藥遞給少女,待其服下後,少女叮囑徐芝採道:“把存的臘肉給兩位炒了,餓了一天了,不能就這麼湊合着。”

龍丘桃溪微笑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我們的。”

出門之後,劉顧舟笑着說:“不要肉,我們是練武的修行中人,幾天不喫也沒所謂,況且我們主要喫素,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你自己喫什麼就給我們弄什麼。”

徐芝採苦笑道:“那條自我記事起就掛在房梁的火腿,姐姐就沒喫過一口。”

劉顧舟輕聲道:“所以你姐姐容易得病,身體太虛了。”

結果這孩子忙活一天,晚飯就是一碗野菜燴的麪糊糊。

夜裏劉顧舟帶着徐芝採跑去那條漿水河河邊,見此地樹木多是藤蔓漫延,便打發徐芝採砍了一捆竹竿,劉顧舟將那竹竿打通兩根連在一起,又找了一些剛剛發芽的藤蔓引入竹竿。

看着劉顧舟在河道跳來跳去,徐芝採羨慕極了。

弄好竹竿之後,劉顧舟與徐芝採說了些悄悄話。

小男孩一臉詫異,“這能行?”

劉顧舟笑道:“當然行了,過幾個月你不就知道了?”

小男孩忽然擡頭看着劉顧舟,欲言又止。

劉顧舟笑了笑,“有事兒就說,能幫忙一定幫忙。”

徐芝採緊緊抿着嘴脣,片刻後沉聲道:“能不能把你的藥丸子多給我幾粒?你告訴我你家在哪兒,不管多遠,以後我會還你的。”

劉顧舟二話沒說就掏出來幾粒藥丸子,反正陶罐兒裏還裝着一大把呢。

小男孩一臉欣喜,抓着藥丸子就往村子裏跑去。

半夜裏,劉顧舟取出紙筆以腦海中的記憶默寫了藥方醫書,然後留下了兩式拳法。

走出小山村,劉顧舟心情大好。

龍丘桃溪好奇道:“什麼事情能讓你這麼高興?”

劉顧舟咧嘴一笑,輕聲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瞧見那孩子捧着丹藥去村子裏那些個幫過他的人家時,就覺得很好,特別好。”

誰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若是沒有世俗侵擾,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山民大多都是世間最純粹的善良之人。

龍丘桃溪也笑了笑,搶過酒葫蘆抿了一口酒,輕聲道:“現在咱們在什麼地方?東去建康還是直接北上乘坐渡船去鬥寒洲?”

劉顧舟板着臉說道:“說什麼呢?害你孃的人在建康有消息,我們當然要去建康。即便我本事不大,咱們不是還有悶葫蘆嘛?”

雙馬尾少女笑容燦爛,輕聲道:“你抓緊煉化清溪,先與你心神相通,等你破境凝神之後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其實胡二鑄造的那柄劍,龍丘桃溪最早是想起名行舟的,可劉顧舟說叫桃花塢挺不錯的,所以才起名桃花塢。

龍丘桃溪忽然取出一塊兒玉佩遞給劉顧舟,她撅着嘴說道:“吶!今個兒九月初三,你又老了一歲。”

劉顧舟一愣神兒,好像自己都忘了這茬兒。

龍丘桃溪輕聲道:“這是我孃親留給我的,跟清溪一樣,從未給男的動過。”

也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手上那道已經消失不見的傷口的原因,龍丘桃溪總覺得與這個小色胚在一塊兒時,就跟在家裏一樣。該哭哭該鬧鬧該發脾氣發脾氣,她纔不在乎自己是好看了還是不好看了。

事實上劉顧舟也差不多,偶爾行至山澗無人之處,他總喜歡把頭髮解開披着,因爲劉顧舟自小就不喜歡紮起頭髮。他也從來沒在意過龍丘桃溪是否覺得自己邋遢,兩人相處,唯有自然二字。

劉顧舟揣好玉佩,咋舌道:“好傢伙!小財迷居然會送人東西?”

說完話拔腿就跑,龍丘桃溪瞪着眼在後邊追趕。

湖山郡再往東約麼三萬裏就是建康了,靠雙腳走去建康,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所以兩人決定先往東南方向,找一處仙家渡口,然後乘船去往建康。

只不過,最近的渡口也要近三千里,以劉顧舟磨磨蹭蹭的性子,估計年前是到不了,所以龍丘桃溪索性御劍帶着這傢伙,走走停停,每日行進幾百裏,終於在十月初到了梁國中部的紅嘴渡,碰巧今日就有去往建康方向的渡船。

不到兩萬里路程,至多三五日就到了。

劉顧舟那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繞着渡船甲板走了好幾圈兒,看夠了才作罷。

龍丘桃溪就有些悶悶不樂了。

小色胚!出門兒也不帶錢,三枚五銖錢的船票還得我自己出。

樓船之上,有個一身白衣的白面書生笑呵呵望着龍丘桃溪,隨後笑着打招呼。

“這位姑娘,地字號臥鋪可不舒服,與其跟着這個沒見過世面的,不如到我這裏來,天字一號,地方也寬敞。”

龍丘桃溪還沒說話,劉顧舟就板着臉走來了。

“憑你臉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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