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推推搡搡之下，三人被拉着向前走，由始至終，岫妤一言不發，心裏猶疑不定，一直有口氣堵在喉舌之間，又想放聲大哭，以卸掉壓在胸口的巨石，洗涮這十幾年來第一次被人口舌輕薄的恥辱，又被“怕了”二字背後叫囂的瘋狂封存了恐怖，手上的指甲被生生的撇斷，接口處隱隱的血腥，時刻提醒着萬不能被這幫匪徒看輕了自己，恁是平日裏任性的嬌縱慣養，頤指氣使到了這會，再也不敢行義氣之事。

清煙假做因膽怯而遲緩了腳步，一步挪動一步，又裝着扭了腳，更顯行動緩慢，步履虛浮，遊移不定的捱磨着時間，以希求奇蹟的出現。從旁的葉夢嫺，雙眼無光，行屍走肉的被人拉着，目光呆滯，頭髮已凌亂的散落下來，先時還肯左右扭曲着掙扎，這會已和癡傻無二，清煙看的心如刀絞，不過盞茶功夫先前鮮活可人，神采奕奕的靈動女子，一霎時身體僵硬，兩眼迷離，象是犯了癔症。

岫妤和清煙互換了眼神，除了聽天由命，只有心底悲涼的哀嘆，可這一樣，也被人把權利剝奪，幾個男人三下五除二的將黑色布條拿了出來，二話不說的給三人蒙了眼睛。

“你們這是做什麼，蒙着眼睛什麼意思？”清煙急的大叫大嚷，眼前的一線光明完全在黑暗中消失，前途本就未卜，現下更是烙上了必死無疑的印記。

清煙慢吞吞的動作兼之又揮舞胳膊的大吵大鬧，激怒了粗壯大漢，一巴掌打在她肩上嘴裏罵罵咧咧：“別給老子充小姐主子，再拖拖拉拉，別怪老子朝你那個小嫩屁，股上踹。”他這一句話引的幾個男人淫。邪的大笑起來，污穢的言語噴薄而出，直聽的清煙和岫妤雙頰通紅，想捂了耳朵拒絕去聽，雙手又被人箝制了，只有忍氣吞聲裝做聽而不聞。

山路崎嶇，雙眼被蒙了，腳下的石子磕磕絆絆，路邊的枝枝杈杈又時不時的刮蹭着衣袖，身上的皮膚難免不被刺破，兩人俱都忍着不吱聲，唯聽見葉夢嫺驚叫連連，似乎又聽到被人抽了一嘴巴的驚呼聲，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被折磨的戰戰兢兢，間或也聽見有人壓着嗓子輕輕抽泣的聲音。

一行人走了不過十多分鐘的路程，突然停了下來，女孩們不知出了何事，也不敢詢問，只有豎了耳朵細聽。

尚未進山的山腳處，地面開闊，林子深處竄出另一夥人，爲首的玩着匕首，手中的匕首上下翻飛着，精湛嫺熟，眼光未落在匕首上，手卻次次抓個正着，忽的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匕首飛插在粗壯大漢身邊的樹幹上，粗壯大漢本能的一閃身，匕首堪堪從他面旁飛過，冰寒之光貼面陰涼，滲透進血肉內。

粗壯大漢長年江湖上跑的人物，自然也不會被一柄小小的匕首嚇的語無倫次，正了身子抱拳道：“哪路的英雄，在我這地盤上搶食喫，懂不懂道上的規矩。”

對面的男人呵呵一笑：“英雄談不上，不過既然稱英雄就不枉了這個稱呼，今天老子就是要英雄救美，你搶的人中有我未過門的媳婦，君子不奪人所好，這話好象不太適合你，九陰山的羅當家的，搶這口小食可沒多大意思吧。”

清煙一聽這聲音，心內一下就亮堂起來，這聲音太熟悉不過，即使他也是土匪，可落在他手上可沒有不安全這一說，她眼睛矇住看不見，卻又特別想更近距離接近那個帶給她生的希望的人，不由的腦袋轉來轉去，被一旁看管她的男人拍的一掌拍在腦袋上，清煙直覺打的淚涕交織，本能的咬住嘴脣，不去發出聲響打擾到正在交涉的兩人。

“能叫出我的名字，這位兄弟也是道上混的嗎？怎麼稱呼？”羅當家的口氣軟了些，蠻橫的語氣收斂了不少。

“青眉山展梟鵬，人送綽號八臂玉面狐正是在下。”展梟鵬的名頭似乎在綠林道中很喫的開，羅當家聽了他自報家門，忙迎上前去，大笑起來：“原來是青眉山的展大當家的，怎麼不早說，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當年若不是你爹仗義出手，解了官兵清剿我這山頭上的圍，如今我恐怕早成了刀下之鬼了。我羅某一生敬重的就是個‘義’字，當年的恩今日總算給報了，來人，放了這三個女子。”

這一番對話下來，清煙第一次對展梟鵬刮目相看，光聽他的綽號，心中就有幾分崇敬，不肖說玉面自是指他生的俊俏，而八臂肯定是說他身懷絕技，哪吒也不過三頭六臂，他倒比神仙還厲害三分。

身旁的男子將清煙三人的蒙面巾給解了下來，三人一時不能適應突如其來的亮光，拼命的揉搓眼睛，青眉山的人已走了過來將三人領了過去，葉夢嫺不知何顧，大叫起來：“救命啊，別殺我，我爹有錢，你們放了我吧。”清煙和岫妤忙過去攙扶住她。

“夢嫺別怕，沒事了，我們是清煙和岫妤，沒事了，一會就可以回家了。”清煙抱着渾身抖動不停的葉夢嫺，岫妤又從包裏找出塊帕子擦拭着葉夢嫺的淚水。

九陰山的羅大當家的這邊已經向展梟鵬道別，兩人客套幾句，九陰山的人徑自離開去了。

這邊清煙還在不停的安撫葉夢嫺，猛聽的身後的人冷嗖嗖的說了句：“誰說沒事了，是羅大當家的沒事了，可沒說我展大當家的沒事了。”

岫妤擦淚的手嚇的鬆了開，帕子掉在碎石地上，蓋在幾片落地的葉子上，三人的命運一下又撲朔起來。

“是要錢嗎？”岫妤撿了帕子撣了撣上面的塵土，小心的問了句。

“錢和人都要。”展梟鵬手用力拔出了釘在樹幹上的匕首，用手指抹去上面的木屑，又輕輕吹了吹手指，那動作是在暗示這三人就如同這手中的木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煙消雲散。

“姓展的，你不就是想要我做你的押寨夫人嗎，只要你答應放了我的姐妹，我跟你走。”清煙不由同情自己的幼稚，狼怎麼會放了獵物，他這種善舉，並不是善心，只是另有所圖罷了。

“你，本來是有這想法的，不過看到你這兩位姐妹，心不由又大了起來，一位怎麼夠，我丰神俊朗，精力充沛，自幼習的一身好功夫，就是夜御十女也不在話下，況且我的山寨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寨子，一些不知名的小寨主還三妻四妾的左擁右抱，憑什麼我偏偏只守着你一個人，這不是有負我的英名嗎？再說，原本沒人比較的時候覺得你長的還可圈可點，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你旁邊這位姐妹朝這一站，我這顆多情的心就直奔着她而去了。”展梟鵬說着話，眼睛不停的在岫妤身上上下打量，象是要把她的衣服扒了，仔細看個夠本，那火熱的眼神直把岫妤看的站不是走不是，腳尖在碎石地上不住的研磨，直把腳下磨出個小坑窩。

“你不要得寸進尺，得隴望蜀。。。。。。”清煙話說了一半，頓覺不對，說出的話倒象是自己在拈酸喫醋，氣的一跺腳，乾脆連話也不說了。

展梟鵬很有趣味的等着她破口大罵，卻不料她只說了幾個字不說，然後又細嚼起她所說的話，不由的放聲大笑。

“六子，你說這幾個女子，你更中意誰做我的夫人啊。”展梟鵬突然覺得今晚上的月亮特別圓，不知何時月亮已上中天，月光下看着清煙緋紅的小臉，眼睛裏盈盈如水的目光，心不由咯噔的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被這女子給吸引住了？

“大哥，這事應該你拿主意，怎麼讓我拿主意，又不是我娶媳婦，不過若是我娶，我倒喜歡那個傻愣愣半天不說話的，那個看着喜氣，人看着又小巧，就是揮胳膊動腿也覺得驕蠻可人，讓人狠不下手去，只想整天捧着她才舒心。”六子眼珠一錯不錯的看着葉夢嫺，臉上孕出幾分羞澀的神情。

這幫土匪和那幫土匪基本沒什麼區別，又開始對她們輕。薄起來，只是言語上更象是對心儀女子在表訴衷情，沒了剛纔那幫人的粗俗卑劣。

“六子也開竅了，那我這個做大哥的是不是該早日迎娶一房媳婦？”展梟鵬口中說着話，眼睛卻是定定的看着清煙，清煙開始恨這晚的月光，這麼一大羣人站在月光下，氣氛卻說不出的浪漫，自己再怎麼不濟，又如何肯與一個土匪同流合污，可偏偏與展梟鵬的目光一接觸，心就不由自主的軟成了一灘水，涓涓細流的在血液裏流淌開來，體內沒來由的一陣燥熱。

“大哥你也終於想娶媳婦了，先前上山多少人勸你早日成親，好開枝散葉，爲咱們山寨的將來立好接班人，你就象茅廁的石頭又臭又硬死活不答應，今天是不是看上這些娘們中的一個了，這還不好辦，扛回去，今晚就拜堂洞房，咱們綠林中人不講究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清煙這才留意到一個虯髯大漢從樹後面閃了出來，甕聲甕氣的聲音與這副長相倒極爲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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