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煙的眼中如瀲灩之波，迷霧繚繞，心下一片慌亂，對這陌生的感覺既渴望又心生抗拒，兩難的不知該拒絕還是接受，也只得聽憑身體的反應，無力的倘佯在展梟鵬的懷中。展梟鵬卻如飲甘泉，食髓知味，吮吸着懷中人的甜美只覺天地萬物，四野八荒都在這一刻停了時間，住的步伐，隨着他一起沉淪在這吸精奪魄的感知中去了。

這個吻似乎太長了，長到兩人差不多要暈厥過去，方纔打罷住手，清煙滿是紅雲的臉及飽蘸情，欲的眼已無法掩飾的說明她對這吻也是甘之若飴，爲此，讓她深恨不已，她惱恨，卻彷彿不是惱恨這個索吻的人，更是惱恨自己這般輕易的就淪陷了進去，平日裏的矜持與高傲，在剛剛那一瞬已化做天邊浮雲飄然而去。轉而，她將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轉加在了展梟鵬的身上。

展梟鵬風情無限的望着眼前的女子，如獲至寶的捧在手心中，今日竟得償所願的求的一吻，心中的歡娛已是不可遏止的奔騰。

“煙兒，嫁給我吧。”在如此旖旎的時候，說這樣的話，也當屬浪漫至極，可聽的人是清煙，她正爲這個吻的突然而至手足無措，兜頭又是一個措手不及，當真是突破了她的底線。

“啪”的一聲，展梟鵬的臉上結結實實的被打了一巴掌，剛剛還滿面紅蕊的嫵媚女子，一下子就成了羅剎夜叉，怒容滿面亦是淚流滿面：“展梟鵬，不要以爲你如今鮮衣怒馬，出則車，入則僕就可以爲所欲爲，你不過也是軍閥中的一名無賴罷了。”

一切只在瞬息間變了幾次，清煙恨自己不能自持的慾望被他挑動了起來，不願承認自己的心中若無他，怎可以被他的一吻攪的心湖生波。展梟鵬心太急，尚未拿捏住清煙的心，就不知分寸的魯莽行事，弄得個適得其反，灰頭土臉。

樓上的一幕，外面的人心內亂生猜疑，不得其要，最後只得見的是展梟鵬一人從清煙的房中出來，輕輕的帶上門，面無表情，細觀卻又覺得左右臉哪裏有不對勁的地方，只是無人敢細觀。

“小姐，您沒事吧。”桔香看着展梟鵬出了房門，忙推門進去。

“桔香，收拾東西跟我回學校。”清煙眼中的淚還未乾，坐在牀邊神思恍惚，心內被剛纔那一巴掌打的左支右絀，三分後悔七分活該，這裏是不能再待下去了，馬上離開，清煙不想自己被這些情情愛愛的鎖鏈纏牢，三年修補一顆心，自己哪得那麼多三年。

桔香四望，也只收了兩件來時帶的衣服，其餘均是這裏的東西，東西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小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故此只用個藍布裹了兩件衣服挎在腕上。

主僕二人尚未下樓，錢管家已從樓下奔了上來。

“楚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裏，我給您安排車去。”

“不用了，我和你們師長不過是舊相識，不便總在府上打擾，勞煩跟你們師長打個招呼，就此別過了。”清煙昂着頭，要將這一身的傲骨和氣節做給誰看似的，不急不慢的下樓。

“那也等我們師長回來您親自跟他說吧，師長剛剛出門，您可不能爲難我們下人。”錢管事的話裏都帶着幾分哭腔，兩個主子吵架，一干下人可倒了大黴了，一個要走，一個不在，誰來擔這個責任，走的留不住，不在的找不回，今天可是大凶之日。

“也罷，我就留封信給他，煩你轉承吧。”清煙反身又回了房寫信，待她把信寫好，再想出門，房門卻被人從外鎖上了。

“開門，錢管家把門打開。”桔香在屋內使勁的拍門，門外的人一個勁的抱歉：“楚小姐，等師長回來可好，我求你了。”

“這個家不是要聽我的嗎？是不是我的話不中用呢？”清煙的話語涼涼的傳了出來，錢管事的小腿不由一抖，人是留住了，等師長回來自己這頓打是跑不掉，兩人不便對着鬧，必定遷怒旁人，可這人還是放不得，打是一回事，槍斃又是另一回事了。

桔香隔着門，嗓子都喊幹了也無濟於事，最後也不再叫喊，和清煙一起幹坐在房中。

展梟鵬是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回的家，那會主僕二人也鬧累了，在房中躺着，錢管家看着風塵僕僕的展梟鵬，知道這位師長大人一定去了馬場，不定哪匹馬給他抽打了一下午。壯着膽子走到近前焦急道：“展師長，楚小姐想離開，我把他們留在房裏了。”錢管家邊說邊不住的用眼睛偷瞄展梟鵬的反應。

“離開，去哪裏？”展梟鵬心情矛盾的只想逼着清煙責問：我到底是哪裏不好，爲什麼你的眼中就看不到我，我那顆鐵石做的心都讓人送給了你，你心裏究竟藏了誰？只是他問不出來，他怕問出來的答案是真的有那麼個人藏在她心中，一個下午，他打馬飛奔，從馬場跑進了山裏，對着起伏蜿蜒的羣山大喊清煙的名字，這個珍藏在心中的名字，一直以來他都不曾大聲說出來，如今也只是漫山遍野的飛鳥青松翠竹在傾聽，那個他想告知與她的人，卻連一次機會都不願給。

“不知道，我沒敢問。”錢管家頭又低了下去，半躬着身子，手上的汗粘在了長袍上，弄的手心癢癢的，卻連動也不敢動。

“去把門打開。”展梟鵬怕把門打開，打開他也不知該說什麼話去挽留，不打開永遠拘禁着，也非他所願，他想給她的是無憂無慮的日子，不是橫眉冷對的仇視，

“展梟鵬，你也太小人了，竟然慫恿家裏的下人把我鎖在這裏。”清煙望着門前站立的男人，面容有幾分落寞，軍裝上滿是灰塵，軍靴上也沾滿了泥土，渾身充斥着蕭肅孤寂的蒼涼，讓清煙沒來由的心就軟了幾分。

“對不起，我剛回來，不知道下人做了什麼？”展梟鵬盯着清煙的臉，想把她的臉印進腦海裏，刻進心裏，他覺得自己的操之過急已經讓他失去了機會，她這一走，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哼，誰知道是不是你授意的，別當我們是傻子，下人還不是要聽主人的，虧你還說以後家裏的事都聽小姐的，到了關鍵時候，不還是倒戈相向的歸順到你那邊了。”桔香跟着清煙日子久了，竟也能說些文縐縐的話。

“你去哪了？”清煙幾分不忍，語氣緩和了下來。

“去馬場了。”展梟鵬望着她的眼神再次沉溺進去，讓清煙也有些慌亂起來。

“爲什麼不帶我去？”清煙的無話找話，讓展梟鵬無言以對，不禁啞然失笑。

“我去幫你收服了那匹馬，以後你隨時可以騎它。”展梟鵬突然覺得眼前尚有一線曙光，僵硬的臉上松馳了下來。

“誰要你收服，我還想留着自己收服呢，狗拿耗子。”清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讓展梟鵬嘴角牽了笑，連聲道：“是，是，是，連我這麼個騎術一般的人都能馴服，更何況你騎術那麼好，一定可以馴服的，我不過是代勞罷了。”

桔香原本還想跟着小姐一起怒責展梟鵬，在一邊站着準備隨時插上幾句，可越到後來越覺得這二人怎麼有點打情罵俏的意思，搔了搔頭，悄悄的退了出去。

“誰要你代勞，你這人就是獨斷專行，從不問別人的意思，我最不喜你這點。”清煙在房中沉思了一下午，思前想後的發覺，其實自己對展梟鵬是有心的，只是自己從未承認過，只因趙靜軒的存在而忽略了他，他走後，爲什麼會鬼使神差的跑去青眉山腳，難道不是希望可以從中找到他的影跡嗎？說是三年求學，卻偏偏跑來省城，未嘗不是想見他一面的想法，這三年他在等，自己不也同樣在等，只是這相遇來的太慢，慢的讓自己都沒了耐性，他才姍姍來遲，是怨嗎？怨他這麼晚才找到自己。

“煙兒，我錯了。”展梟鵬再也不敢貿貿然的作出親暱舉動，只是靜靜的站着一邊，靠在書桌旁，不敢越雷池一步。

清煙想了想，又覺他這樣的道歉太過便宜，不如再讓他急一下，以解心頭之氣。

“我接受你道歉，不過請了多天的假，在府上也叨擾幾日，也是該離開了。”清煙有意的撣了撣桔香丟在牀上的藍布小包裹，又掉過頭去望着展梟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