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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三月初,草長鶯飛。黑霧已有半月不曾現世,八荒六合一派祥和。

沒架打,又不用擔心靈力不足,說起來正是難得的好日子,但玄女有些無聊。她一身月白寬袍,長髮用一根玉釵鬆鬆挽就,隨適的很。在院子裏的銀杏樹下設了一張軟榻,很散漫地斜倚在榻上,榻腳還擱着兩壇歪倒的桃花酒。

阿福噔噔噔地跑進院來,手中還拎着一個有他半人高的食盒,抱怨着:“就是你非要喫菊花糕,你猜猜,我跑到哪裏給你尋菊花糕?”

她微微有些醉意,仰躺在榻上,嫌天宮太亮,用一張軟帕遮面。

“你又喝多了。”阿福腳尖踢了踢空酒罈,拿出菊花糕,自己啃了起來,“我可是去十三天,找菊花仙子要的。她一聽是你要喫,愣是做了三籠,見我實在是拿不動了,還貼心囑咐我,不夠再來。”

她悶悶地“嗯”了一聲,回答的是前一句,“我好像得病了。”

阿福驚得掉了半塊糕在地上,她感嘆道:“從前做戰神的時候,雖然苦,倒也樂得其中。現在是清靜了,我又覺得渾身上下難受的厲害。”

“你就是閒得慌。”阿福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像一隻小倉鼠,模糊不清地:“有一樁事要告訴你。原定在三月十五的朝會,同西天佛祖的法會撞上了,我聽菊花仙子說,天帝不打算辦了。”

玄女略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着,“還有這種好事?佛祖的大恩大德,我記下了。”

阿福舉起最後一塊菊花糕問她,“還剩一塊,娘娘喫嗎?”

玄女沒伸手,她喝完酒會有些絮絮叨叨。

“天宮的菊花糕不好喫,沒有女媧娘娘做的好喫。天宮什麼都不好喫,哪裏都不好。”她很篤定的說:“天宮不分四時,不設晝夜,整日都是亮堂堂的,有什麼意思。”

阿福咳嗽了一聲,她說:“你喝點水吧,別噎着。”

阿福默默地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文昌帝君,又默默地把嘴閉上了。

文昌帝君是來送請帖的,實際上應該由墨山來送,但是他很體諒墨山上下幾重天來回走的辛苦,於是他主動來三十一重天送請帖,好巧,三十一重天只住着玄女一人。

他剛進瓊臺,便聞到了桃花釀的味道。桃花仙子釀的酒,與人極不相稱,烈的厲害。院子裏的供奉鼎正冒着青煙,他站在供奉鼎前看了片刻,輕輕笑了一聲,終於明白爲何玄女施法時,會帶有他的氣息,原來是偷用了他的供奉。

阿福狠狠地嚥了一口唾沫。

銀杏樹下,躺在長榻上的人正在說話。他很有耐心的坐在一旁聽了起來,期間阿福幾度想開口提醒玄女,都被文昌帝君的眼神嚇的憋了回去。玄女聽見了倒水的聲音,以爲是阿福在喝水。

她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聲音有些發顫,“我時常會想起他們。須彌山那麼冷,他們怎麼好丟下我。阿福,我想不明白,爲何就剩下我。”

文昌端盞的手頓了一下,須彌山與魔祖一戰,上古史籍中只有寥寥八字記載——‘諸神隕落,神界崩塌。’

他不欲再聽下去,開口道:“是我。”

玄女聽到一聲熟悉的男聲,身體裏的血都冷了。軟帕還蓋在臉上,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怎麼是他,爲什麼是他,爲什麼總是他。她在腦中飛快的將剛纔說的話迅速的過了一遍,確定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此刻坐起來也很尷尬,不如裝死吧。

文昌從袖中取出一個冊子來,“本君來送法會的請帖——”他頓了一下,帶着點笑意,“玄女娘娘坐起來接一下?”

……

玄女想,這個天宮她是呆不下去了。她極爲僵硬地將軟帕從面上摘下來,緩慢地坐起身來,還不忘記將散亂的頭髮捋順,漏出一個她自認爲端莊的笑容:“勞煩帝君親自跑一趟了。”

文昌看着她,將貼子遞了過去。她今日未着妝,大概是桃花釀的緣故,臉頰泛着淡淡的粉。散下的頭髮像海藻一樣,垂在腰間。輕薄地春衫被壓出了痕跡,層層疊疊,像天邊的雲朵,有着凌亂無序的美。

她看着請帖,全然沒注意到文昌的目光,震驚地擡起頭,“不開朝會,爲什麼本尊還要去法會?”

她喝完酒,思維會比較跳躍:“我看起來,是很會念佛法的樣子嗎?”

文昌喝了口茶:“天帝的意思是,將朝會與法會一起辦了,共一十四天。”

她有些頭疼,兩彎細眉像月亮似的,似乎忘記眼前坐着的是同她沒什麼交情的文昌帝君,認真地同他探討:“你覺得,有沒有法子不去呢?”

文昌認真地想了一下,如實道:“沒有。”

“罷了,罷了——”她將請帖收下,兩人又是一陣尷尬,見文昌帝君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指了指碟子裏最後一塊菊花糕,客套了一下,“嗯……帝君喫菊花糕嗎?”

阿福可憐巴巴地看着文昌帝君,他的手剛伸過去,阿福就猛的抽了一口涼氣,帝君的手懸在半空,瞭然道:“看來娘娘的小仙童很想喫最後一塊,本君也不好奪人所愛。”

……她真想把這隻小氣的丹鳥踹回南海啊。

文昌站起身來,大概是要走的意思,但他又淡淡地看了一眼玄女。

玄女愣了一下,腦中飛快地揣摩了一下文昌帝君的意圖。大概是他親自來送請帖,自己一直盤腿坐在榻上也就罷了,他這會子要走,怎麼說也該下榻,將他送到門口,才稱得上禮數週全啊。

她有些佩服自己的分析能力,於是趿鞋下榻,將文昌帝君送到瓊臺門口,少不得一番客套:“本尊就送到這裏了,帝君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從三十一天走到三十天,應該不會崴腳一路滾下去吧?

文昌饒有深意地,很是緩慢地打量她一下,看得玄女心裏有點發毛,只聽他爽朗道:“娘娘頭髮頂,沾了不少銀杏葉。”

玄女立刻在掌中幻化出一面銅鏡,對着鏡子一看,頭頂赫然沾着四五片黃葉,臉頰上的紅雲又豔了幾分。她施了個法術,將頭髮清理乾淨,咬牙切齒道:“帝君,多謝你告訴我,但本尊有一事不大明白。”

文昌道:“娘娘請說。”

她看着眼前的這個比她小了十萬歲、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的文昌帝君,破天荒地講起了道理:“你進瓊臺並未通傳,這也就罷了。但是你見我頂沾了黃葉,先前不說,非得等到走的時候再告訴我,我誠心一問,帝君是否有心想看我的笑話?”

事實上,和讀書人玩繞口令,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文昌道:“結果一樣,先後順序,重要嗎?”他下巴點了點阿福,“本君在門口站了一會,是娘娘的小仙童領進來的,並不是擅入。”

玄女眼風颳過阿福,心道一會再同你算賬,一面說:“重要,很重要。”

文昌沉思了一下,玄女想自己果然讓他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他道:“好吧,那本君下回早點說。”

……還有下回?沒有下回了好嗎!

他將視線挪開,聲音不大:“況且,本君不覺得是個笑話。”

玄女好像短路了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文昌帝君已經離開了三十一天。她現在沒心思琢磨文昌帝君的意圖,只是陰森森地盯着阿福。

阿福脖子一縮,躡手躡腳地想偷溜,玄女捏着他的衣領,一把將人拎起來,撲面而來的酒氣打得他有點暈,小臉皺成一團,試圖亡羊補牢,“看在我們數十萬年的交情,這件事能不能先聽我解釋。”

玄女想將他丟下三十一的手頓了一下,阿福趕忙解釋,“這件事是我錯了,但不能怪在我一人頭上。娘娘若是沒有喝酒,今日之事是絕無可能的,所以娘娘應該反省——”他“自己”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人已經從空中直直下墜,他哀嚎一聲:“你好狠的心啊!”

阿福一直墜到十三天,屁股着地,在地上滾了有半米遠才停下來。耳邊還回蕩着玄女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若不是我們數十萬年的交情,我今日就把你做成烤全雞。”

他打了一個寒顫,三十一天是回不去了,於是他倒騰着小步子,又敲開了菊花仙子的門,可憐兮兮地求仙子收留。菊花仙子母愛氾濫,又做了兩籠菊花糕,摸着他的頭,安慰道:“我做小仙子的時候,也經常惹花神生氣,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阿福喫着糕,突然想起文昌帝君看供奉鼎的神情……壞了,這件事忘記告訴娘娘了。菊花仙子見他神情格外悲傷,就知道這個小糰子一定是受了大委屈,又把人抱在懷中,端出一碗菊花露喂他,“你想在我這裏呆多久都行,不要害怕了,啊。”

他喫着糕,喝着菊花露,見菊花仙子如此溫柔體貼,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反正現在回去說這件事,會死的更慘,不如就不說了吧,說不定文昌帝君沒有發現,只是站在供奉鼎前嘲笑了一下娘娘的供奉太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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