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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文昌神情冷漠,看得身旁的墨山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

玄女還沒察覺到,一門心思地和仇千行說話,無非是讓不要亂跑,好好練劍,等阿福回來將綠豆湯拿給他喫。

仇千行的目光越過玄女的肩膀,同文昌帝君對視,他在挑釁文昌,且眼神十分欠揍。

文昌挑眉回看,眼中有冷意。

玄女意識到仇千行沒在看她,順着仇千行的目光看過去,只瞧見一閃而過的紅色,和一臉尷尬的墨山。

文昌走了,真是太好了,和他一起走簡直是活受罪。玄女覺得,和文昌單獨待着,不僅尷尬,而且危險。那些她習慣的相處方式,在文昌那行不通,就連阿福也變得不正常。而文昌又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行爲怪異,讓人琢磨不透。

總之,她看見文昌就有些頭痛,得好好捋一捋。在捋清楚之前,她不打算和文昌再有交集。

下午的法會,這羣仙又有了新的八卦可以聊。其一是玄女娘娘使出了驚雷陣法,其二則是驚雷陣法造成的後果是由文昌帝君代爲擺平的。

但是文昌帝君不曉得怎麼回事,神情無比冰冷,周身散發着‘閒者勿擾’的戾氣。

戾氣?洞陰大帝在總結出這個詞的時候,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這可是六界八荒最清風霽月,釋知遺形的文昌帝君啊,他身上有戾氣,這就不正常,極其不正常。他小心地瞄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玄女,玄女神色自若,並無異常,真是奇了怪了。

洞陰大帝左右也想不明白,繼續埋頭寫話本子了。

玄女抓着筆很費力的記筆記,突然湊過去看洞陰在寫什麼,洞陰嚇得整個人撲在桌面上,將本子蓋住,磕磕絆絆地問:“娘娘,娘娘要看什麼?”

玄女也被他的動靜嚇到,警惕地擡頭看了一下佛陀,又環顧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到,才輕聲說:“我想借你的筆記看看。”

洞陰呼了一口氣,道:“我沒有筆記,娘娘問紫薇大帝借吧。”

“那你在寫什麼?我看你手就沒停下來過。”玄女問。

洞陰認真道:“我在寫日記。”

好吧,她只得轉過身子去問紫薇大帝借筆記。

坐在後面的令徽一面哀怨地看着文昌帝君的背影,一面悄聲問太陰元君,“太陰姐姐,你說文昌帝君和玄女娘娘,當真在一起了嗎?”

太陰元君翻書的手微微一震,顯然是被這聲嬌滴滴的“姐姐”噁心到了。她無奈的看着花神,誠懇道:“我管的是姻緣冊子,不是拉紅線的。若是文昌帝君同九天玄女成婚了,我頭一個告訴你。”

令徽一口悶氣堵在嗓子眼,幽怨道:“怎麼會這樣呢,我從沒想過文昌帝君會喜歡玄女娘娘,玄女娘娘才搬上天宮多久呀。”

太陰元君平靜道:“可能文昌帝君就是不喜歡你,有沒有玄女娘娘並不會影響結果。”

金光聖母看着花神快要落下來的淚珠,立馬用書拍了一下太陰元君的後背。太陰元君聳聳肩,主動退出了這一場談話。

法會剛結束,文昌咻地一下就消失了,同他坐在一排的鬥姆元君也鬆了口氣。玄女晃悠悠地往外走,鬥姆元君從後面跟過來,問她:“你怎麼惹文昌帝君了?”

玄女與鬥姆元君是舊相識,從前她經常來崑崙山小住。自神界隕落後,鬥姆元君越發不愛動彈,還醉心佛法道學,與玄女的走動也就少了。雖說如此,倆人還是有些感情在的,玄女同她並肩走着,詫異道:“沒有啊。你怎麼這樣問?”

鬥姆元君笑道:“你是真沒感覺到,還是在同我裝樣子?”

玄女看着腳下的臺階,道:“你這話問的很奇怪。文昌如何,與我有什麼干係?無非是不湊巧住了一個院子,等回了天宮,幾百年也碰不着一次。”

“你越活越不如從前了,怎的變得這麼遲鈍。先前你——”鬥姆元君戛然而止,將後話嚥下,神情明顯不大自然。

玄女疑惑地看向她:“先前?我一向如此啊,你說的先前是什麼。”

鬥姆元君搖一搖頭:“沒什麼,我先回去了。”玄女看着鬥姆元君的背影,想了一會,最終把她的異常歸爲佛經念多了,念傻了。

玄女回到夏猶清時,文昌帝君的屋子是黑的。等她用過晚膳,換了身常服出來時,文昌帝君的屋子裏有微弱地亮光。

她以爲文昌回來了,喊阿福來院子裏切西瓜。院子裏沒有菜刀,仇千行忍痛割愛,將潛虎劍遞了過去充當菜刀,阿福還很嫌棄,用山泉水沖洗了足足五六回,用白布擦的鋥亮,才放心的用來切瓜。

瓜皮上還凝着一層寒霜,切開後紅彤彤、水靈靈的,誘人的很。玄女、仇千行、阿福一人一個小馬紮,圍着一張方桌子,愉快的啃西瓜。阿福擦了把嘴,站起來說:“我去把墨山喊來一起啃瓜。”

玄女點點頭,道:“嗯,你順便拿半個去還給文昌。”

阿福愣了一下,“文昌帝君沒回來。”玄女還沒轉過來彎,問:“我看屋子亮燈了。”

阿福笑道:“是墨山,天黑了他總是要點燈的呀。”玄女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墨山出來後,方桌子四個邊恰好坐滿。他啃着西瓜,目光總是似有似無地落在仇千行那,仇千行給他看煩了,語氣不善道:“你這個小星君,眼睛抽抽了還是怎的了?”

他把一張大臉湊過去,“看看看,給你看個夠。”

墨山很嫌棄的往邊上挪了挪,不作聲,繼續啃瓜。

玄女嘖了一聲,眼刀刮過去,“仇千行,你好好說話,別欺負他。”她看着沉默的墨山,聖母心氾濫,又遞了兩塊西瓜給他。

仇千行很不服氣地哼了一聲,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裏的瓜啃的乾淨,還非要把瓜皮丟在墨山面前。他朝着玄女笑的得瑟,恰巧看到了她右手上的疤痕,好奇心問道:“那是怎麼傷的?”

他一問,阿福和墨山也將目光投了過來。玄女將右手舉到眼前,翻過來看手背,擰着眉頭,“啊,這道疤……”

阿福一顆心彷彿被手攥住了似的,連呼吸都忘了。

玄女想了一會,慢悠悠道:“應當某場戰役中受傷了吧,太久遠了。你怎麼和文昌似的,一點小傷就大驚小怪。”

阿福長舒一口氣,神色如常地繼續啃着瓜,“啊,這瓜真不錯呢。”

仇千行不罷休,追問道:“怎麼會不記得呢,只有神器纔會留下疤痕。”

玄女嚥下最後一口瓜,搖搖頭道:“我這人,記性一直不大好。活得越長,記性越不好,你才七萬歲,你不懂。”

“七萬歲怎麼了。”仇千行像是被踩了尾巴,嚷嚷起來,“在我們魔界,七萬歲有孫子輩的比比皆是。”

玄女贊同的點點頭,問:“照你這樣說,你叫我一聲老祖宗,也在情理之中。”

仇千行梗着脖子,還要再同她繼續辯論。玄女從袖子裏摸出一本心法丟到他臉上,道:“別貧嘴了,你還是省點力氣吧。喫也喫過了,練這本心法吧。”

仇千行“哎呦”一聲,一面翻心法,一面揉鼻子,問:“這是你寫的?”

“年輕的時候有些心得,又很空閒,隨手寫寫罷了。你練這個綽綽有餘。”她站起來,沒走兩步,又窩進葡萄藤下的竹躺椅裏,“哎,還是躺着舒服。”

墨山手裏拿着兩塊瓜,回屋繼續處理公務。阿福拖着小馬紮,坐在竹椅旁邊,撐着小腦袋,仰頭看星星。

仇千行盤坐在院中的軟墊上,將心法誦讀四遍後,就已經將整本記下。他閉眼入定,兩指掐訣,口中念法,周身靈力涌動。

玄女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小子,確實有幾分靈根在。”

阿福不以爲然,道:“他是運氣好,能找個尊神當師傅。”

玄女稀奇道:“你難得誇我誒,再多說兩聲給我聽聽。”

阿福不理她,看看星星,又看看螢火蟲,沒一會就打着哈欠回屋了。

仇千行的靈力隨着心法運行了一個大周天,他緩緩將眼睛睜開,只覺得神清氣爽,周身暢快,於是還想再運一個大周天,剛念第一句,就聽得玄女幽幽道:“急於求成,小心暴斃哦。”

仇千行曉得她不是在開玩笑,當即收了架勢,她又說:“回去歇着吧,每三天練一個周天就成,重在堅持。”

仇千行問:“你不回屋嗎?”

玄女聲音飄渺,“你回吧,我再待一會。”

她不會承認,是因爲躺着太舒服,所以懶得挪窩。

月白風清,可惜無酒作陪。玄女緩緩地坐直,右手託着下巴,左手指尖伸出去,停得一隻流螢,她凝神去看。

夜風擦過遠處的竹林,簌簌作響,伴着蟬鳴聲,更顯夏深。

眼前忽地旋起一陣風,驚的流螢四散,她髻邊一支流蘇輕顫。文昌的屋子隨即亮起燈,有細碎的動靜。

是文昌,他回來了。玄女覺得有些好笑,怎麼和做賊似得,來去無聲。她這麼大個神坐在院子裏,好沒禮貌,竟裝作沒瞧見。

玄女又想起下午回鬥姆元君的話,她當時說“文昌如何,與我何干?”,現在用來也很合適。她伸手將裙子上的褶皺撫平,緩緩起臀,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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