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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塵世

“若有機會……我定要將他……千刀萬剮……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尹鳳雖已重傷至此,嘴上卻絲毫不肯饒了杜陵子半分。

橘子雖在外駕着馬車,仍不時回頭看看,一想到裏邊坐着這個尹鳳,便覺得自家公子要喫虧,不由得晃了晃腦袋,喝着馬跑得快些。

“唔!……”尹鳳一個沒坐穩,馬車顛簸下叫他直接從榕睿子的肩上滑到了他腿上,喫痛一聲低吟,卻仍舊拼着疼痛撐起身子來。

榕睿子委實看不下去,只好將自己坐的軟墊給他墊着,讓他能舒服些靠着馬車。

“你其實不必跟我這般介懷,我不會說出去。”榕睿子說道。

尹鳳仍舊別過了臉,原因兩人自然都清楚,在青鸞閣接多了客人,這般姿態有多叫他覺得噁心,榕睿子雖不曾親眼見他服侍過他人,卻也能理解。不過十餘載的遭遇,竟半分也沒能磨滅他的恨意。

“你都這般了,還恨他?”

恨?難道不該恨嗎?他尹鳳原本應當是何人?他們心裏難道不夠清楚嗎?一步踏錯,這輩子便過的窩囊至此,天若有眼,也該怒目相看了吧?

可一萬個委屈不甘,說出口時也不過剩下一句話。

“叫我如何不恨?”

“你的名字是他起的吧?”榕睿子只是突然發覺,尹鳳這個名字,原來是有意義的。

“給他的奴隸起個名字,有什麼好驕傲的?”此刻的尹鳳搖搖欲墜,彷彿馬車稍微顛簸得厲害些,就能將他摔出去般。

其實榕睿子覺得自己也算不上什麼良善之輩,看着尹鳳那模樣只好望着窗外。

“在他心中,你與他很像,纔會給你起名隱鳳。我此前竟未察覺。”

尹鳳想起初給他起名時,不過是因爲青鸞閣的老鴇姓尹,所以跟着她姓了,至於鳳,不過是隨口起的吧。

“不過是個尋常名字,你什麼意思?”

“尋常人家有幾人敢以鳳爲名?他幼時也曾遭虐待險死,若非師父……不,玄真,確是救了他,又將他帶入了另一個地獄。”榕睿子沉默半晌,接道,“他大概最初還是對你有所期盼的。”

“難不成……你想說他希望我做那涅槃鳳凰?”若真是如此,他難不成還要感謝杜陵子賜予他這般生活?尹鳳一聲輕笑,卻又不小心扯着傷口,又是一陣痛。

“你不本就是嗎?”

本就是。倒也是。不過最可笑的,難道不是眼前這人,也不知究竟是被那魔頭如何迷了心智,才能這般癡傻,他尹鳳都已經被弄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竟還要爲他開脫?當他尹鳳是那般好欺的傻子嗎?

“可笑至極。不曾想,你竟對他癡念至此……”尹鳳輕笑嘆道。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榕睿子見他不信,也不過淡淡笑了。繼續靠着窗看着窗外。

尹鳳也閉上眼,不再作聲。

榕睿子便自顧講了起來。

“從前有個孩子,叫阿綽。這孩子生來長得漂亮,母親卻因難產而死。隨着他長大,面相也越發妖豔起來,周遭的人便都說他是妖,剋死了母親,還會勾人魂魄,是十惡不赦的惡妖。於是在那個家裏,他一直不受寵,總被關在柴房裏。九歲那年,他病重時,父親突然前來探望,他以爲,父親終究是把他當兒子的。可不想,父親竟將門反鎖起來,爬上了他的小木板牀,趁着他病重時,要對他行那猥褻之事……”

阿綽當時十分驚恐,且不說他還是個那般幼小的孩童,他甚至是個男童,他不明白爲何父親會對他下手。父親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出聲,反被他咬了一口,他便趁機使出渾身力氣大聲呼救。

人們衝進來時,阿綽的父親雖未得逞,卻也已經衣衫褪盡。阿綽以爲他們至少會幫他處置這個父親。誰知……

“這真的是個妖孽啊!他竟然想勾引我犯下這等滔天罪孽……”那父親在人們苦口婆心的開導下,才勉強釋懷。

而阿綽,自然是被抓了起來,綁在那木架子上,周圍堆砌着薪火。

“燒死這個妖孽!”“燒死他!”

“不能讓他再禍害人了!”

“可他……畢竟是我杜府的……”那父親還在裝模作樣,不忍看這畫面,掩面低泣。

阿綽雙目無光,他已不想看這塵世。

髒透了。

若他生來走這一遭,便只是爲了看一眼這般醜陋的塵世,他寧可不曾來過。

“住手!”一聲清亮的呼聲,他擡眸,看見一個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抱着一把琴出現,“你們怎麼忍心燒死一個這麼小的孩子?!”

“這是誰家的孩子?快走快走!別耽誤我們殺妖!”人們自然不會把一個孩子放在眼裏,揮着手臂便要將他趕走。

“世間並無妖,它只在各位心中。”隨後那孩童身後走過來一個道長模樣的青年男子氣宇軒昂,看起來全然一副正派模樣。

“你是……”見來人似有大家風範,人們便開始躊躇起來。

“吾乃玄真道人。請衆位將這孩子交給我,我來替各位解除心魔。”

“原來是大名鼎鼎逸陽派的掌門啊!”

“道長,這孩子可是妖孽!他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放過!”有人高喊道。

“那便讓我來收了他吧。我保證,他再也不可能出現在各位眼前。”這道人並未說過多懲惡揚善,引他走入正途之類的話,言簡意賅,因爲他十分清楚這些人眼前要的是什麼,至於這孩子以後什麼造化,關他們何事。

直到玄真道人這般保證,他們纔將信將疑,將阿綽交給了他。其實心裏想的是,反正都病的這麼重了,多半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阿綽倔強,偏生活了下來,但卻由此患上了孤僻寡言之症,不與任何人說話。於是那抱琴的孩子便天天陪他習武,教他識字,他得知那孩子叫榕睿子,便嚷嚷着自己也不要再用阿綽這個名字,於是他給自己改了“陵”字,曾經的一切皆塵封入陵。可大家見他時仍舊阿綽阿綽地叫。

幾年後,阿綽終於如同正常孩子一般,能與衆人談笑風生。可隨着他長成,覬覦他的野心也隨之暴露。終有一天,那野心再也埋藏不住,想要將他佔有。他萬萬沒想到,是將他救出黑暗之中的師父,在山林之中,將他手腳束縛,強了他。更可怕的是,他親眼看見有山腳的村民在不遠處目睹了全程,他卻不能喊出一個字來。他的世界從此崩塌,再無光明。

這本是個充滿不公的世界,他亦本是個骨子裏透着傲慢的人,如何能忍受弟子間的竊竊私語,又如何抵得住村民一次又一次出言羞辱。趁着大雨滂沱之夜,他生來第一次,開了殺戒,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榕睿子發現他的時候,地上流淌的全是血水,屋裏屋外都是屍體,無人生還。他望着杜陵子躲在林中瘋癲模樣,不知是哭是笑,如同墮魔一般,那時他才知道,他聽到的那些風聲,原來都是真的。他沒有上前安慰杜陵子,甚至沒有讓他知曉自己來過。他只在風雨中,一個人挖着坑,將屍體填埋。一村三十八口人,包括婦孺老幼,此刻皆靜靜躺在坑裏,再無生氣。爲免村子的人死後家中還要遭竊,他又一一將各房子裏的貴重之物拿來陪着他們一起埋葬。榕睿子覺得臉上的雨水似乎發燙,伸手抹了抹,對着那屍坑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那事發生以後,逸陽派集體封口,不得外泄消息,掌門玄真對着祖師像當着衆弟子的面跪了整整一天。

“弟子教導無方,未能約束手下弟子,釀成今日慘案,此般過錯,實乃此生之憾。”

最終,杜陵子被罰鎖在書閣之中,永世不得出閣半步,日日聽誦,老死其中。

……

“世人之心,從不責己,玄真亦是。”多年後,榕睿子在馬車裏對尹鳳講起這事,竟仍未能避免灼熱清淚滑下,便一手支着腦袋,趁勢掩了。

“世人醜惡如斯,他倒是清楚得很。”尹鳳一聲冷哼,想起自己初入青鸞閣時,恨極了世人。久而久之,抗拒雖時常掛在嘴邊,卻竟有些習以爲常了,“他竟只因村民言語羞辱便做出屠村之舉,果然劣根是一開始就有的。倒是不敢對罪魁禍首出手。”

不敢對禍根出手?看來尹鳳仍舊不瞭解他。

榕睿子斂眸,淡淡接道。

“潛龍山和山腳的那村子本就在滄南與連禁城的法外之地,因此那事慢慢被蓋過去。連我也以爲,這事便到此爲止了……”

誰知過了許久之後,有一日榕睿子去給杜陵子送飯食,卻被杜陵子從背後用藥包迷暈,將他鎖在了櫃子裏。待他再醒來時,好不容易撞開櫃子,走出書閣,那熟悉的一幕,再度降臨。豔陽高照之下,亦是血色盡然,無一倖免。

他看着那些弟子幾乎都是先被藥倒,再被砍殺,從這刀砍的痕跡來看,恨意不輕。待他好不容易尋到杜陵子時,他正站在逸陽派祭祀臺上,而玄真道人被綁在祈福柱上,奄奄一息。杜陵子拿着刀在他身上不斷划着,笑得面目猙獰。他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瘋魔般地笑着,在玄真道人身上一刀又一刀划着,那玄真早已被劃得血肉模糊,漸漸失去最後一口氣。

榕睿子覺得腿好似被牢牢抓在了那處,許久挪不動步子,終於堅持不住,應聲倒地。

這般罪業,饒是死了,閻王也是不會放過他的吧。

他這樣的人,還有機會能轉世嗎?

從此墮入地獄的人,還能活過來嗎?

榕睿子醒來時,不知自己在何處,不知此時是何時。他無處可去,只得抱着琴流浪,無錢時,便就地在腿上擺琴,賣弄琴音,賺得幾個賞錢。終於打聽到,逸陽派那屠了師門的不肖之徒,竟搖身一變,成了蓮明教教主,開創□□,甚至聞風而去的教衆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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