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氣風發少年時

一陣警報鈴在全校響起。

“高一高二全部學生，限你們十分鐘內到操場集合。”

“高一高二全部學生，限你們十分鐘內到操場集合。”

廣播聲還在響着，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早已人仰馬翻。

“我去！搞什麼啊！不是說七點集合？”

“對啊，現在才六點多！”

“誒誒誒，誰看見我褲子了啊？”

“搞什麼，我在洗澡啊！”

這時候從來沒有什麼社會主義兄弟情，男生們都各自手忙腳亂地穿上軍訓的服裝，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手裏還捧着雜亂的被子。

下午解散時，教官講過晚上集合時都要拿好自己的被子，說是要練習疊軍被。

女生宿舍那邊則是另一番景象。

“啊啊啊，我這臉也太黑了吧？”

“我天，快快快，借我粉底，這黑的我媽都不認識我了！”

“大姐們，快走吧，還塗什麼啊，要遲到了。”

沈璃玥聽到警鈴時正好剛洗完澡，頭髮還沒來得及吹乾，隨意地綁了個低辮子，換上了軍訓服，匆忙地跟着大流走出了宿舍。

教官們早已整齊地排好隊形，站得筆直，目視前方，等着學生們。

站在最前面的是這一次的總教官，這個男人將近一米九的個子，穿着短袖的軍裝，小臂上都是結實的肌肉。

他的臉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有很多，但通過五官還是可以看出他是個很英俊的人。

還記得下午他底氣十足，發着響亮的聲音，眼睛裏滿是對年輕人的期望與祝福，目光中流露出自己的那份堅定。

等學生們都按照班級排好隊伍後，各自的教官都去到了負責的班級面前。

高二好幾個班級的學生都與周圍的人小聲低頭地說着什麼。

“他們幾個還沒回來？”

“完蛋了，一會要是點名怎麼辦？”

“你快別烏鴉嘴了！早上都沒點。”

“那也得找個藉口以防萬一啊。上廁所？拉肚子？”

“那麼多人一起上廁所？你當別人傻子啊？”

劉教官走到了高二四班面前，只打眼掃了幾眼就問道：“還有誰沒下來？”

寂靜一片。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不說是吧，那就點名。”

劉教官從褲子口袋了拿出了一張紙，然後就低頭念起了名字。

“白彥宇”

“到”

三重音。

劉教官聽此起彼伏，聲線不一的答覆後擡起了頭。

那三個男生有個轉頭，有個回頭，有個擡頭左看右看。

三張臉面面相覷，生無可戀。

劉教官臉色嚴肅，問道：“怎麼着？你們三個撞名是吧？原地二十個俯臥撐！”

“是！”

在他們做俯臥撐時，劉教官看着高二四班的學生說：“你們要是敢像他們一樣亂喊，就不是二十個了！”

等那三人起來後，劉教官就開始重新點名了。

“白彥宇，何傑，嚴宸桉，李毅鵬，四個人是吧？”

劉教官用筆在點名單上做記號，這四個人的格子那被劃了大大的叉。

劉教官把紙收了起來，問道面前的學生們：“誰知道他們去哪了？”

又是一片寂靜。

劉教官圍着學生繞了一圈，邊走邊說：“行，很好，軍訓第一天就不省心。”

然後他們就聽到劉教官用他那沙啞的嗓音吼道：“全體都有，向左轉。”

全班同學都齊刷刷的往左轉，身板挺得很直。

接着劉教官擡手指了操場跑步環道那裏說：“跑步走，五圈。”

聽到五圈後，全班同學也並不是太震驚，因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很巧高一時也因爲相似的情況而被罰。

跑步環道很長，即使是平時體育課時也不過跑一圈作爲準備活動，這要是跑下來五圈還不知道要累成什麼樣子呢。

但沒一個人敢提出抗議，他們都齊刷刷地都端起手臂，隨着隊伍跑了起來。

在那之後，劉教官去了別的班級問其他教官。

這一問，又知道了還有七個人沒在隊伍中。

問起別的學生，也一樣沒有得到答案。

當然，他們有的是真不知道，有的是知道不說。

所以，操場上浩浩蕩蕩又多了三羣人。

二班，三班，四班和六班的人都排着隊，喊着口號，邁着步子。

這一場面很壯觀。

-

“一羣孫子，打不過就跑！”

“就是，除了以多欺少啥也不是，還敢來找事？誰給他們的勇氣？”

學校外的一條衚衕裏，站了十多個人。

衚衕很破舊，周邊堆滿了啤酒瓶子和破塑料箱，地上零零散散地躺着幾根木棒子，有的看上去完好無損，有的碎得不成樣子。

那一羣人裏，只有兩個人胳膊上和臉上掛了彩，不過還好，不近看的話還不是很顯眼。

看這一場面就知道剛纔免不了一場戰爭。

章澤陽低着頭在繫鞋帶，擡頭問在他身邊站着的嚴宸桉：“幾點了啊？”

嚴宸桉看了手腕上的手錶後說：“差十五分鐘七點。”

章澤陽還在得意：“那還來得及。”

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說有笑地走着。

這一羣人是偷溜出來的，自然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從校門走進去。

學校四周都有圍牆，很結實也很高。

這些人沒少翻牆，在男生宿舍那方向的垃圾箱的角落裏，還推着幾塊磚。

“快快快，撐着我點。”

有兩個人在底下扎着馬步，腿撐着，然後再把人推上去。

那兩人是嚴宸桉和張煜。

因爲他們倆不用人幫，自己可以上去。

這些人及其熟練，沒用幾分鐘就都翻了過去。

尤其是最後的那兩人，極其迅速，地下的人就看到他們相繼跳了下來，比起他們，再看看自己狼狽的樣子，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一羣人本打算回宿舍換軍訓服，結果宿舍門口站着氣勢磅礴的幾個人。

教官，教導主任還有他們各班的班主任。

兩羣人隔着不遠相望。

那羣學生停了腳步，沒了笑聲。

章澤陽低頭小聲說道：“完了。”

教導主任那粗曠的聲音很快傳來耳邊：“又是你們幾個。說！幹什麼去了！”

教官和班主任也走上前，直面對着眼前的學生們。

教導主任很快看到了張煜的手臂。

他一把抓起了已經腫脹青紫的手臂：“又打架去了是吧！還打成這樣！”

這幾個人其實很少惹事被抓到，而且每次也都算是事出有因，不然誰沒事閒得好幾晚都和檢討過夜。

章澤陽看着面目嚴肅的一羣人，嘗試解釋道：“主任，這回真不怪我們。他倆出去買飲料，誰知道隔壁那職高的一羣人出來挑事，那你說我們能怎麼辦？”

主任近乎咆哮道：“打架還有理是吧！五千字！要是還有下回就等着叫家長吧！”

有人用商量的語氣說：“不是吧？主任，我們還得訓練呢。這五千字也有點多吧。”

“再廢話就六千！趕緊換衣服，先去訓練。”

看着這情形商量也沒用了，這一羣人就識趣地回宿舍去換衣服了。

臨走時主任叫住了張煜對他說：“你換好衣服後先去醫務室。”

張煜點了頭後就上樓了。

他們還不知道一個更大的麻煩在靠近。

“你們幾個打架，遲到。去，二十圈。”

二十這個數字在腦海裏打轉，每個人臉上面如死灰。本想打個商量，但看着總教官那張臉，話被咽回了肚子裏，一羣人乖乖地列好隊去跑步了。

他們這羣人跑了半圈後，不費力的就和前面受連累的已經快精疲力盡的其他人打了照面。

章澤陽和旁邊同班的人說着：“你們怎麼回事？因爲我們？”

“嗯，五圈啊！你們怎麼那麼慢，早一點回來哪有這事。”

那人又接着說道：“你們沒喫虧吧？”

章澤陽用那得瑟的小語氣說：“你看哥幾個像捱打的？那幫人以後借他們幾個膽都不敢來了。”

“牛。”這人說着還豎起了大拇指。

教官的喊聲從不遠處傳來：“給我好好跑，把嘴閉上，再說話就加圈！”

受連累的那些人跑完五圈又慢走了半圈後都感覺雙腿發麻，在地上七仰八叉的什麼姿勢都有，教官也沒多加刁難，讓他們休息會兒再繼續正常的訓練。

可那十一個人就沒那麼輕鬆了，跑到十幾圈後領頭人的步伐越來越慢，後面的人也就跟着慢了下來。

漸漸的就變成了小跑一會兒停下來走一會兒。

這情況很快就被教官看到了。

教官跑到他們身邊說：“你們這是跑還是走？就這幾圈就撐不住了？給我跑起來，十分鐘內跑不完就繼續跑！”

領頭那人叫白彥宇，不算高的個子但身體卻很結實的樣子。雖然他是籃球隊的照理說體力應該不差，但每次跑步測試都是倒數，這還真不是他不認真跑，而是那兩條腿一跑步就如同灌了鉛一般。

所以操場上就出現了這一景象。

剛開始只是兩三個人互相饞着往前跑，越到後面體力不支的人越多，互相支撐的人也越多，原本豎列的隊伍也逐漸橫了過來。汗水滲透每個人的衣衫，身體靠着身邊人支撐着前行。

嚴宸桉左邊撐着白彥宇，右邊章澤陽把胳膊搭在嚴宸桉身上，這兩個人把大多力量都壓在嚴宸桉身上。

嚴宸桉支撐着倆人其實很累，已經滿頭大汗，心跳急促，原本直挺的身體也被迫彎了起來，但腳下還在不停堅持地邁着步子。

-

高一三班在操場上練習疊被子。

沈璃玥的位子正好在那個圈道的邊上。

她心裏默默算着，這已經是第十八次他從身邊跑過了。

沈璃玥手中跟着教官的指令練習疊被子，但餘光卻總是在那個穿着短袖的男生身上。

中間有人無力跌倒過，有人嘴裏抱怨過，但那個人只是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到他心裏的想法。

等他們那羣人跑完圈後，沈璃玥她們班也停下了訓練。

高一各班衆人席地而坐，在夜色下，好像可以更好地隱藏些什麼。

身邊吵吵鬧鬧，沈璃玥仰頭喝水時，目光不自覺看向了嚴宸桉身後。

嚴宸桉在不遠處背對着沈璃玥，他用手隨意抓起半袖上衣的一角，低下頭擦着額頭分散的汗珠。

一陣微風這時輕輕拂過，使原本微微帶起的衣衫更大幅度地離開了他身後線條清晰的腰身。

短短几秒，微風就趕往了別處，只剩少女帶着微紅的臉頰坐在原地。

-

回到宿舍後，六七個人都聚在了嚴宸桉他們房間。儘管再不情願，手下的筆都在快速地晃動着，在紙上留下龍飛鳳舞的字跡，變換着語言寫着同樣意思的句子。

他們手上不停地寫着，嘴上也還在談論着今天的這場大戰。

章澤陽看着面前手機上的檢討書例子，不屑的表情說着：“那幫人真是明着不敢和咱們起衝突，就敢玩偷襲那一套。”

三三兩兩的人也迴應起來。

“他們也就只能偷襲了，一個個的幹啥啥不行，吹牛屬他們第一。”

“今天還好是張煜在，他頂了一陣，不然指不定什麼樣了。”

原本張煜和白彥宇只是出去周圍的超市買幾個電動小風扇和幾瓶水，買好東西路過那條小巷時就被十多個人給堵着了。

他們兩邊的矛盾不是一次兩次了，只不過那幫人每次都沒佔到上風，這次讓他們鑽到了空子哪能輕易放過。

張煜看着情況不對，就自己攔着那些人，讓白彥宇跑着回去找人了。

那可能是白彥宇活到現在跑得最快的一次了。

藉着校門還沒關，他一溜風似地衝了進去，跑到嚴宸桉他們宿舍。

那時宿舍裏還有其他幾個人，那羣人正圍在一起說着什麼。

白彥宇大口喘着氣快速地說道：“職高那羣找事，張煜叫我回來找你們。”

衆人聽到這話擡起屁股就離開了座位，飛奔着下了樓。

張煜的散打可不是白練的，對着一個個又高又肥的人也不算落下風，儘管腹背受敵捱了好幾拳頭，手上和腳下的力道也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更加燃了鬥志，打得越來越兇狠。

嚴宸桉他們一幫人很快也趕到了，沒說話就參與了進去，其實原本也沒打算真動格。直到對面一人拿起散落的啤酒框子揮向了其中一人，張煜眼疾手快用手臂替他擋住了頭部。

箱子有些重量，加上外力的助攻，張煜的手臂可見地腫脹了起來。

嚴宸桉第一反應就擡腳踢向了對面那人的腹部，然後腳下一別手臂向着那人脖勁處用力一揮，

那個高大，滿身肥肉的人就仰面摔到了地上。

那人疼得嗚咽了一聲。

章澤陽他們都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這似乎才真正算得上這場戰鬥的導火索。

最後，混亂之中，對面只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

張煜的手傷得挺嚴重，腫脹的地方又青又紫，被紗布包了一層又一層。

若沒人勸他去醫務室，張煜恐怕又會和以前一樣靜待傷口自然恢復。

受傷的手自是不方便寫檢討，所以張煜的那份檢討在方卿那。

方卿雖說和他們關係很好，但嚴宸桉他們有這種事都不會喊他。

因爲他們都知道方卿不一樣。

方卿拿着張煜的作業和上面的字跡對比着，想盡辦法讓自己板正的字體變得隨意，儘量不露出破綻。

到了晚上要熄燈時，每個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間，打着夜燈，繼續奮鬥着。

恐怕他們要頂着黑眼圈度過接下來的軍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