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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試探

半月時日,小乞兒傷勢已然痊癒,行走自如,莫驤感嘆令聞醫術高明之餘,自然不忘打探消息,只可惜小乞兒只知自己名叫小寶,至於父母在哪,家在何方,如何變成乞兒一概不知。

小寶能記住的,唯有阿孃給的一碗水。

水很甜,是他喫過最美味的東西。他說他喝到一半的時候,阿孃哭了,叫他別喝了,可是他太貪嘴,全喝了,然後就說不了話了。

“阿孃肯定是很生氣,纔會被我氣走了。”小寶急切地比劃着雙手,長睫毛扇了扇,忍住了淚。

在場的人只有令聞懂得手語,他並未向旁人釋義,只有眸中柔色一點點沉落,換成往日的清冷。

這之後,令聞對小寶愈發寵溺,教他寫字下棋,教他脣語,小寶也喜歡黏着令聞,當真是寸步不離。

天氣晴好的日子,兩人指尖各自捻着一片樹葉逗弄蟲蟻,或四隻手比劃着聊旁人看不懂的天。

這個時候的小寶沒有了初時的驚懼惶恐,難得的會笑出白牙,這個時候的令聞也沒了初時的清冷睥睨,難得的柔情似水。

邊上王伯看他二人嬉鬧,不由感慨道:“令公子若得子嗣,還不得寵上天咯。”

對於王伯,令聞自覺心中有愧——王伯每日辛苦端來飯食,令聞都是淺嘗輒止。因了這份愧疚,令聞對待王伯的態度甚是親和。

他溫言道:“既無婚配,何來子嗣。”王伯又是一翻感慨,直言也不知何等樣女子才能入的了公子慧眼。

令聞斂目,神色微有黯然。

婚配一詞,令聞是知道的,塵世之人,定會與心喜之人相愛相廝,養育子嗣,供奉二老,此爲家。

他曾捧着書問啞叔:“爲何謫仙無家。”啞叔踩着終年不滅的煌煌燈火,良久不言,久到令聞以爲不會得到任何答案,啞叔難得打了手語:曾經有過。

曾經有過,往後便只能孤身一人嗎?他不想小寶過無家的日子。遂用脣語問小寶:“莫叔叔,你可喜歡?”小寶點頭。令聞又道:“以此爲家,可好?”小寶再點頭。

莫驤不懂手語,脣語卻是讀的懂的。透過窗隙,看他二人一問一答,莫驤心道,當我這個主人是死的嗎?更何況,這湮雪齋還有另一個主人簫猛呢。

想到簫猛,莫驤心頭軟了幾份,心道好些日子不見,這丫頭估計又忙着拒親呢。

才拒過親的簫猛還未進門,又與人槓上了:“喂!你是何人?鬼鬼祟祟的,站住!別跑!”

多日不見,簫猛的臉又白嫩幾份,得知莫驤竟回了湮雪齋,一雙梨渦喜極帶羞,白嫩的臉上立時透出一點點粉,雙臂挽了莫驤胳膊,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

也只有在莫驤面前,簫猛纔會現出骨子裏嬌羞的小女兒情態。看的王伯老臉一紅,連忙迴避了。

“莫驤哥,剛有個人行蹤鬼祟,光顧着和你說話,讓他給跑了。”

“無妨,八月十五之後便出巡,到時讓王伯回簫府,這宅子便讓它空着就好。”

幾步之遙,令聞聽的真切,手中棋子落錯一顆。此人竟未考慮如何安置小寶嗎?

還有……我。

令聞只覺悵然若失,轉頭便看到簫猛嬌俏可人,莫驤丰神如玉,當真是一對璧人。比人更悅目的是莫驤笑容,睫毛揚起,彎着的眼中疼惜寵溺一覽無餘。

那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看的令聞指尖發癢,恨不能一把薅過來,據爲己有。

只可惜這花到了暗無天日的齊冥地宮,註定是要萎敗的。

令聞平復心緒,問小寶:“帶你遠行,可願意?”小寶點頭。

這邊令聞決定離開,那邊莫驤毫無察覺。

“莫驤哥,八月十五跟我回去好不好?”

莫驤笑着搖了搖頭。

簫府每年八月都有團宴,想當初莫驤稱簫明瀾爲義父時,參加的理所當然,如今,已是外人一個。

“哥!你和阿爹之間到底有什麼誤會啊,非要老死不相往來嗎?實在不行,我替莫驤哥負荊請罪,可是至少你得告訴我原因啊,你搬回去好不好?”

簫猛說着眼圈紅了。當初平白撿個義子,阿爹分明是歡喜的,可是三年之後阿爹突然將莫驤驅逐出府,箇中緣由,簫猛無從得知。不僅如此,阿爹還不准她與莫驤往來,是她自己一意孤行,以死相抗,才得追隨莫驤至今。

一個是家人,一個是心上人,簫猛哪個都惹不起,只能自己委屈自己,兩邊週轉。

莫驤照舊摸了摸簫猛發頂,柔聲道:“不關伯父的事,是我的錯,且罪無可恕。”

“可是我……”

“你放心,只要師兄活着,定會護你周全。”

十二年前沒能力護住弟弟,至少十二年後我可以護住妹妹,哪怕以身爲盾。

入夜,莫驤未回城南小院。

晚夜秋涼,一燈如豆,暖黃光暈剪出房中人執書端坐的身影,端的是如松如柏,不折不彎。

這樣的人,總歸不會是惡人吧。莫驤思慮再三,穩了心神,端了王伯才做的蜜棗糕叩門。

“令公子嚐嚐,王伯的手藝尚可。”

令聞走近,燈火曳出的影子將莫驤覆在暗處,莫驤屏息後退。這一次,令聞識趣地未靠太近,只伸了指尖捏下豆大一粒糕點。

令聞不食人間煙火,可是此時看着莫驤眉眼,再看指尖那一粒軟糯,突然有了品嚐的慾望。糕點入口,一點甜蜜自舌尖而來,漫卷過整個身體,那種似曾相識的味覺令人愉悅。

“甜的?”雖從未嘗過,但是令聞就是知道,那種滋味叫作甜蜜。

記憶的缺失並不影響身體本能的印記,有些東西經歷了,便會深入心,刻入骨,即便大腦忘記,本能也會幫你記起。

“真好喫。”品咂良久,令聞用三個字做了評價。

莫驤擱下糕點,意味深長道:“想來公子錦衣玉食慣了,偶爾嘗食粗茶淡飯,自然覺得好喫。”

令聞並不接話,只盯着那棗糕看。

莫驤顧自入座,爲自己斟了茶:“令公子醫術高明,堪比宮中聖手。”

“遊醫而已。”

”令公子想必出師于都城醫院,只做遊醫甚是屈才。”

令聞疑惑:“醫院?”

武院,書院,醫院爲琅璃三院,朝堂衆臣皆出自三院,此人竟是不知?

莫驤不動聲色:“醫院雖是人才輩出,卻也只出過一位天下聖手,紫靈,不知公子可曾聽說?”

燭火暗自搖曳,空氣中流淌着濃重的檀木香。

令聞突然發問,帶了警惕:“有事?”

言語極短且淡。莫驤端了涼茶的手頓在空中。

冷冰冰的一個問句,直將二人推回到最初的陌生。

莫驤忙道:“並無他意,只覺得公子醫術高明,若能做隨醫,是再好不過。”

莫驤竟忘了,做隨醫,不僅要醫術,還要武功,二者缺一不可。

令聞走近幾步,居高臨下盯住莫驤眼睛:“何事?”

眼神刀一般刮過,咄咄逼人中莫驤反而靜了心。莫驤不再做無謂的解釋,溫聲道:“紫靈醫官曾救我阿爹於危難,故而有此一問。”

當年雖禍起於紫靈,然而紫靈畢竟曾以身爲盾,替阿爹擋下一刀,莫驤此說,倒也真實。

重提當年事,莫驤眼神暗了暗,順手打開畫卷:“公子可還記得當晚偷銀之人?”

“記得。”

燈火昏黃中,莫驤在令聞提點下,細緻地描繪那江湖郎中的面貌。

莫驤畫的專注,令聞看得專注。

看暖光於他肩頭流散的發上暈出蜜色光澤,看脣線起而又伏,終於脣角並勾出一彎淺淺的旋線,看秀挺鼻樑於鼻翼收出柔和孤度,看狹而微揚的眼尾隱於垂落的睫羽之下,悄無聲息斂住煙雨眸色。

這樣的五官,在燈火浸潤中靜謐溫潤到極致,反而帶了不自覺的難過,彷彿此人睫毛垂落,便要與世隔絕。偏生那一雙斜飛的劍眉又蹙出一抹凌厲,將溫潤也好,難過也罷,統統斬碎,獨留一份倔強,突顯出男人特有的英氣。

這樣一張臉,到底在哪見過?

——是了,北冥地宮。

令聞將僅存的那點記憶翻來覆去的細篩,然後篩出一幅漆紅雕花的棺槨。

棺槨中曾有過一幅美人圖,圖中女子便是這般眉目溫潤,尤其落在嘴角似笑非笑的那份淡然,簡直神似。

只可惜那圖他只見過兩次。

第一次,他用幼弱的身子抵開沉重的棺蓋,看到的便是展開半面的畫卷,畫中人彎翹着脣角,使他忘記對死亡的恐懼。他將畫卷攏,緊緊抱在懷裏,這樣就好似有人陪着他,然後他躺進寬敞的棺底——等死。

後來不知道昏睡多久,是啞叔將他撈出,他看見啞叔跪在師伯面前說:“他是祭品不假,可他畢竟只是個孩子。”

自此,他被允許進入藏書閣,啞叔探望他的次數也多起來,甚至偶爾會給他帶來別樣的東西,比如用靈氣護着的一片嫩葉,或一顆可以食用的果,而他,也再未生出自絕生路的念頭。

第二次,他聽見師伯說:“啞奴,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之後,他看見啞叔拿出那畫卷,久久端詳,再一把火燒掉。

原來天下美人竟有神容相似之處?

“紫靈。”令聞突然說道:“是我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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