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戀

三天之後，馮瀚把工作簡報交給了林薔，並帶來美蘭盛總的殷切囑託。

“盛總說他初來乍到，需要向集團總部交出一份完美的成績單，也要向公司內部驗明正身，所以還要仰仗此次廣告宣傳，希望林總監能親自操刀此次方案，助他一臂之力，將不勝感激，必有重謝！”

還沒等林薔開口拒絕，馮瀚留下一句“林童鞋，加油！等你好消息！”然後就飄飄然走了。透過百葉簾，林薔看到他又飄到容容身邊散發雄性魅力去了。

林薔輕嘆了一聲打開了面前的資料。當美蘭新產品logo一映入眼簾，只覺得渾身一寒，尤其右肩部位冷颼颼的直鑽風。她擡頭望了望中央空調的出風口，把溫度調高了一些，然後繼續看資料。“美如初戀”，林薔一看到這個甲方自擬主題更是倒抽一口涼氣，合上資料慢慢調整呼吸。她往外面開放辦公區望了望，馮瀚已經走了，於是把容容叫了進來，把簡報交給了她。

“這次的案子很重要，好好幹！”林薔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容容萬分激動，連連點頭出去研究案子去了。

容容走後，林薔發了一會兒呆。她不知道他新產品的logo和創意主題以及特意交代讓她做這個方案到底有沒有什麼別的用意，但她真的不想再與他產生任何瓜葛了，當初她用了一年的時間，才從那種巨痛中漸漸抽離出來，不想再惹是生非了。就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

容容很快就寫好了文案腳本，讓林薔吃了一驚，等她看完後不禁皺起了眉頭，只好讓她回去再改改，並問了她一句：“你談過戀愛嗎？”容容紅着臉搖了搖頭，然後連忙解釋：“可是我特別愛看言情小說，青春偶像劇，我還寫過網絡小說呢！”

林薔笑了，讓她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不行的話就請教一下談過戀愛的同學朋友，獲取一些靈感，閉門造車是不行的。容容“哦”了一聲怏怏地走了。

二十多歲沒談過戀愛，這還真是比較少見，尤其是小丫頭還這麼漂亮可愛，怎麼會沒人追呢？也許是家教嚴不讓她談戀愛？也許是那些男的都自愧不如不敢追？倒是便宜了馮瀚那個老孔雀。叫他老孔雀，因爲他是個情場老手，見到漂亮女人就忍不住開屏炫耀吸引其注意力，還常常以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自詡。物以類聚人以羣分，經常和他在一起的慕辰風……唉，說曹操曹操就到，慕辰風的電話來了。

林薔眉心微皺還是接了起來，耳邊立刻傳來慕辰風興高采烈的聲音：“寶寶，我回來了，今天晚上一起喫飯吧！”

林薔一聽到這個稱呼立刻滿頭黑線，頭疼地說道：“慕辰風，你能不能不要亂叫？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換一個。親愛的，我回來了，咱們一起去喫飯吧！”

“……”林薔決定投降了，再換他還有其他更肉麻的稱呼。

“我今天晚上要加班，不去了。”

“別呀，我都到你們公司樓下了，大不了喫完飯我再送你回來，你繼續爭當你的勞動模範！”

林薔思忖了片刻決定還是去吧，誰讓他還是債主呢，得哄着點，再說人家出差一個月一回來就找你，不好太絕情，於是就答應了。收拾完拎上包就去等電梯。電梯門開的時候，正好馮瀚從裏面出來，一見林薔嘿嘿一樂，露出一口大白牙：“寶寶，出去喫飯去呀？”說完撒腿就跑。林薔手裏掄起的包落了空，憤憤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趕緊鑽進電梯下樓了。上了電梯林薔還在想，都下班了，馮瀚怎麼又回來了？又想到剛纔出來的時候看到容容還在工位上兢兢業業立刻就明白了。又不禁隱隱爲容容擔憂，這麼單純的小女孩肯定不是那個老孔雀的對手，萬一被他得手了，再翻臉不認賬了怎麼辦？小女孩能受得了嗎？別再尋死覓活的。林薔決定找個機會旁敲側擊一下，看看馮瀚這次到底是不是認真的，如果只想玩玩那就不要招惹純情少女，別坑害了人家，作孽。

出了大樓，一眼就看到白色寶馬車旁邊站着的慕辰風，一身淺色休閒裝，慵懶隨意，風流倜儻，儼然翩翩貴公子一枚，完全當得起“白馬王子”的稱號。“白馬王子”這個稱號即脫胎於那輛白色寶馬車而來。其實他開着這輛寶馬5系轎車已經是紆尊降貴了，只不過偶然聽到林薔抱怨他的跑車太過扎眼，所以才提了輛“買菜車”專門來公司接她的時候再開。惹得馮瀚連連咋舌，說有錢人的體貼一般人做不到，經常勸她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還賣乖。

慕辰風一看到林薔，頓時眉開眼笑。他細長的眼睛彎彎，嘴巴也彎彎，加上皮膚又白，竟帶着幾分陰柔之美。林薔忍不住想如果給他戴上個假髮，說他是女人也有人會信吧。

想入非非的時候，慕辰風已經爲她打開車門並做了個請的姿勢。她嫣然一笑，然後在他的深情注視下鑽進了車裏。

“想喫什麼？”

“隨便。”

“唉，爲什麼每次你都想喫隨便呢？隨便是什麼菜系？”

“喫什麼都行，我不挑食。”

“嘖嘖，你這樣倒是好養活，我不用發愁。不過我也不缺錢，那咱就去喫點好的吧。”

通常都是進行一番這樣的對話，然後林薔就被他帶着喫遍了省城各地的豪華餐廳，私家菜館，並美其名曰讓她陪喫，說這是債權人的權益。否則光這幾年喫的飯錢就不止十萬了，讓一貧如洗的林薔可怎麼還呢？有錢人的體貼你真的想象不到。

這樣想來，自己真的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一邊堅持要把當初借他的錢還了再考慮其他的，一邊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恩惠和幫助。這種行爲已經不僅僅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了，而是當了□□還非要立牌坊了。

可是到底要怎樣做纔好呢？林薔一時也想不出個結果來，那就繼續堅持繼續立吧，等堅持完了再說。好在他並沒有催促她，也沒有給她施加壓力，否則真的該陷入兩難的境地了。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慕辰風一邊把切好的牛排遞給林薔，一邊問。

“沒什麼，在想工作上的事。”林薔頓了一下又接着說：“辰風，你的初戀是在什麼時候？”

慕辰風手中切牛排的刀一滑，詫異地問道：“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審查我的情史？”

“沒有，最近接到了一個案子，廣告主把創意主題定爲了‘美如初戀’，所以隨便問問。”林薔插起一塊牛排放進嘴裏，有點心虛地嚼着。可自己又爲什麼心虛呢？

慕辰風“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然後做思索狀：“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太早了，有點想不起來了，應該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一邊說一邊觀察林薔的臉色，看她插起一塊牛排，卻不放進嘴裏，而是給它做“鍼灸”，偷偷笑了一下，接着說：“差不多八年前，在省城大學校園裏，湖邊柳樹下，有個穿着白色長裙，衣袂飄飄，長髮飄飄的女孩，闖入我的視線，闖進我的心裏，她現在還在這兒呢，你要不要看看？”慕辰風摸着自己的胸口一臉陶醉地說。

林薔聽着聽着發現他說的好像是自己，突然有點臉紅。又覺得他一定是在騙人，就他這個長相和作風，能把初戀留到大學纔怪呢！不自覺地撇了撇嘴，表示不信。

“爲什麼不信？你不能因爲自己初中就早戀，就把別人想得跟你一樣吧？”

看慕辰風一臉無辜的表情，林薔忍不住心想他這人一貫擅長理直氣壯地顛倒黑白，把沒理變有理，把有理變沒理。就像現在，明明是他整天花前月下紙醉金迷，卻說得好像自己纔是那個風流浪蕩之人，真是氣煞人也！不過，男人的審美竟然出奇地一致，以前盛開也說過喜歡看她披着頭髮穿長裙的樣子，每當那個時候，他總喜歡把臉埋在她的頸間，輕輕地落上幾個吻……

“喂，又在想什麼呢，那麼出神？趕緊喫，喫完跟我一塊兒去逛街。”慕辰風催促着，自己也加快了用餐速度。

“怎麼又要去逛街呀？不是說好喫完飯送我回公司嗎？我還要加班呢！”

“不加了！加班有什麼用？你就算坐在電腦前一晚上，也不一定能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再說你們老闆又不在，加班給誰看？別做那無用功。”

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本來林薔說今天晚上要加班也是爲了躲避慕辰風的約飯，回去也沒什麼工作要做，既然沒躲成，那就索性隨他去吧。

到了商場慕辰風卻直接領着她去了女裝店，原來他是要給自己買衣服。林薔看了看那店名就打怵，自己一個月的工資恐怕也置辦不下一身裝備，便推辭不買，說自己有衣服穿，不需要，買了浪費。慕辰風哪裏肯聽她的，說自從她上了班以後，整天都是職業裝，都很久沒看她穿長裙了，她打扮得漂亮點，給債主養眼，算是還利息。店員自然也賣力地進行勸說，不遺餘力地介紹當季最新款式，她也不向林薔推薦，而是直接拿給慕辰風過目。慕辰風從一堆花花綠綠的裙子裏，挑了一件紅色緞面的吊帶長裙拿給林薔去試。林薔從沒穿過露肩露背的衣服，穿上之後扭扭捏捏地從試衣間出來，慕辰風一瞧頓時眼前一亮，心都要酥了。林薔看他眼神想來應該效果不錯，自己轉過身去照鏡子，也覺得挺好的，心下也很喜歡。當她轉過身去的時候，右肩胛骨上一朵薔薇花紋身，吸引了店員的注意，忍不住讚歎說她在這條漂亮裙子和花朵紋身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嫵媚性感，真真人比花還嬌。慕辰風微眯着雙眼盯着她雪白肩膀上的那朵青色薔薇花，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它了，第一次還是在五年前……

最後慕辰風拍板決定就是這件了，然後就要刷卡結算。之前林薔換衣服的時候已經看過吊牌上的價格，當時就心中一凜，現在更是惶惶不安，連忙攔住歡天喜地的店員，說：“我們先不要，再看看。”慕辰風果斷扯掉吊牌，一臉歉意地對店員說：“哎呀，吊牌掉了，這可怎麼辦？”店員會意忙說：“不好意思，吊牌掉了您必須得買了。”

這個有錢人不僅體貼入微，還詭計多端。林薔只好收下了這件昂貴的禮物。剛想進試衣間換回自己的衣服，慕辰風一把拉住她的手：“別換，這樣好看，我還沒看夠。”又一手接過店員笑嘻嘻遞過來的紙提袋，拉上林薔瀟灑地走了。然後他又拉着她進了一家男裝品牌店，自己也挑了一身行頭換上，說要和她的長裙搭配，這樣才完美。俊男靚女走在人來人往的商業街上，引得行人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林薔穿着這麼暴露的衣服，手又被他緊緊握住，渾身不自在，試圖擺脫他的桎梏，可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也就放棄了。都什麼年代了，總不能因爲這個跟他翻臉吧，就任由他拉着了。

回到小區樓下，四下已經靜悄悄的了。慕辰風依依不捨地說：“你不請我上去喝杯水了呀，人家都渴死了！”結果遭到了林薔的婉言謝絕：“不好意思，我家……停水了。你要喝，我可以去便利店給你買。”

這蹩腳的理由！慕辰風翻了翻眼皮說：“那還是算了吧。”遂放棄試探。

這時一陣涼風吹來，衣着清涼的林薔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她想起身上這件價格不菲的裙子，內心又開始惶恐不安，於是跟慕辰風好言商量：“辰風，以後你不要給我買這麼貴重的東西好嗎？我穿不了幾次，也……挺不自在的。”她想說她還不起，可又沒好意思說出口。從小奶奶對她的教育就是，禮尚往來，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拿了遲早是要還的。可是她拿什麼還呢？只會越欠越多。可如果直接了當地告訴他自己還不起，那恐怕會傷了他這個送禮人的心。她也不想把他們之間的交往變成交易。在她心裏還是希望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多一些真誠，少一些算計，簡簡單單就好。

慕辰風瞭解她的心思，輕嘆了一聲說：“好，我答應你，下不爲例。”

林薔甜甜一笑，道了聲晚安，轉身上樓了。回到家，習慣性地走到陽臺往下望了望，慕辰風果然還沒走，於是她朝樓下揮了揮手。慕辰風也向她招了招手，然後就驅車離開了。目送他的車走了以後，林薔不經意間看到路燈旁的大樹下有個人影，光線昏暗看不清楚，隱隱約約覺得他很高，也許是乘涼的人吧，林薔沒有多想，回屋洗澡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