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薔回到家,把包扔到沙發上,走到浴室照了下鏡子,到處的斑斑點點,觸目驚心,不禁皺起了眉頭,身上的還好說,脖子上的怎麼辦?
曾經,他們也做過這樣的事。這應該是每對情侶都做過的親密舉動。在情意綿綿難解難分的時候,給對方身體種上一顆小草莓,既表達了對彼此的愛意,又像是給對方蓋了一個印章,是一種證明他們屬於彼此的曖昧宣言,同時還是一個睹物思人回味無窮的想念。有一點點小心機,還帶着無限的小歡喜。
但是那時候他們還是謹慎的,只在衣領能蓋住的地方留下一個痕跡,這是屬於他們彼此之間的祕密。他們之間的愛,他們自己知道就可以,無需向別人證明;那種甜蜜的感覺他們自己偷偷享受就可以了,無需向世界公開。
可是現在……這種痕跡不再是愛的表達,更像是一種瘋狂的佔有慾,報復的快感,不計後果的肆意而爲。
洗澡的時候她不停搓着脖子和肩膀,彷彿那樣就能把那些痕跡消除,就算消不掉,哪怕變淡一些也可以。明知道一點作用都沒有,還是反覆擦着,皮膚都搓紅搓疼了,還是停不下來。她不禁擔心自己是不是又要犯病了。其實也不算什麼病,就是有個愛洗澡的毛病,像上癮一樣,不用吃藥也不用打針,就是浪費水。五年前那一天,凌晨五點纔回到家的她,也在做着同樣的事,只不過是全身的皮膚都接受了這樣的洗禮。那段時間,有時候她甚至一天要洗十幾次澡,一邊洗還一邊流淚。爲此她還去看過心理醫生,後來在醫生耐心專業的疏導下,慢慢調整過來了,那位女醫生方徊也成爲了她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現在她不會再哭了,每天也只需要洗一兩次就夠了。只不過,她明白,就像被染了色的白衣服,再怎麼洗也變不回原來純潔無瑕的樣子了。
第二天,林薔特地選了一件立領帶花邊的襯衫穿上,這樣幾乎遮住了全部斑點,只隱隱約約還露出一點痕跡,不仔細看應該看不出來,再把長髮撩到胸前,應該就不會有人注意到了吧。
到了公司一切順利,林薔漸漸放鬆了警惕。臨近中午,馮瀚來了,一進門首先告訴她美蘭盛總決定採納她的建議,把廣告創意主題改爲“美如初見”,然後又帶着點威脅說:“不過,這次你必須自己親自上啊,不能讓人覺得咱們漢唐言而無信!”
林薔瞥了他一眼說道:“言而無信的是你吧,誰讓你隨便承諾客戶你無權決定的事情,什麼時候又輪到你替我做主了?”
馮瀚嘿嘿一笑:“咱倆誰跟誰啊,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嘛!”
林薔不想睬他涎皮賴臉的樣,拿起水杯想要喝水,頭髮有點礙事,就撩到背後。一仰頭,本來就虛掩着的一顆暗紅小草莓暴露無遺。馮瀚兩眼一眯,賊光一閃,然後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對了,你昨天晚上後來又幹什麼去了,什麼時候回的家?”本來林薔就一直防備他會問昨天晚上她和盛開飯局上的事,又聽他不是問這個,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隨便胡編了一個事由時間應付他。
馮瀚繼續問她:“沒跟慕辰風約會?”
“沒有,怎麼了?”林薔不解地望向他,納悶他爲什麼突然這麼問。然後就看到他似乎在盯着自己臉以下的位置看,這纔想起那裏還有一顆定時炸彈。心想完了,他是不是已經看到了,自己怎麼能這麼大意呢!又心存一點僥倖,拽了拽衣領有點心虛地說:“空調開得有點冷了。”
馮瀚一臉憋笑:“你知道有句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行了,別藏了,我已經看見了。”然後又湊到她跟前擠了擠眼睛說:“是誰?你告訴我,我保證不跟慕辰風說!”
見事情敗露,林薔索性破罐破摔了:“你要說便說,少來威脅我!”
“你看看,翻什麼臉呀!哎,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美蘭那個盛總?”說完死死盯着林薔的眼睛,不打算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本來就心事重重的林薔終究沒能逃過整天和人打交道,觀察入微,心思縝密又城府極深的馮瀚那雙毒辣的眼睛。
“這麼說他真是你的初戀?”
林薔垂着眼睛沒有說話。
“我去!這是什麼戲碼?老情人久別重逢,不是要學某某明星來個世紀大複合吧?老實交代,你們兩個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林薔有些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行,你能管住!人家慕辰風追了你那麼多年,你都沒讓他得手,可不是管得住嘛!不過我問你啊,那你還是c—h—u嗎?”
林薔臉色微微一變,還是沒逃過馮瀚的眼睛,他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接着說道:“如果不是,即使只有一次,那和一萬次又有什麼區別呢?”說完目不轉睛地盯着林薔的眼睛,嘴角還掛着淺淺的笑意。
林薔臉色鐵青,擱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一次和一萬次有什麼區別?他這是在暗示自己五十步笑百步嗎?是啊,有什麼區別呢?反正都不乾淨了!林薔心裏一陣苦笑自嘲,眼睛裏有些晶瑩的東西就冒了出來。
“怎麼還哭了?哎呀,都怪我不好,哪壺不開提哪壺!寶寶乖,不哭了啊。”馮瀚說着就用自己的手去給她擦眼淚。
林薔擋開了他的手,自己把眼淚擦乾,說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你想告訴慕辰風你就去吧,我不在乎。”說完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馮瀚頓時也笑意全無。雖然他平時總是一幅滿不在乎的浪蕩模樣,其實心裏很在意林薔對他的看法,只是以前面對她的冷嘲熱諷從沒表現出來,今天不知怎麼的繃不住了。不過他很快就調整了心態,無奈地嘆息道:“好,那我走,立刻從你眼前消失,行了吧?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告訴慕辰風的。所以,別再哭了,要不人家還以爲我對你耍流氓了呢!”
“滾!”林薔再次下逐客令,但明顯態度緩和了,馮瀚就屁顛屁顛走了,然後又顛到容容身邊開屏去了。
馮瀚走後,林薔一個人又靜靜地呆坐了一會兒。一次和一萬次既然沒有區別,那麼自己這些年的堅持和矜持又有什麼意義呢?在別人眼裏豈不是故作清高?馮瀚今天的嘲諷已經說明了一切,那麼慕辰風呢,他又是怎麼想的?當年上大學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被他盯上了,三番五次對自己進行糾纏,而那時候因爲自己正和盛開處於熱戀之中,所以斷然拒絕了他。可後來當自己遇到困難走投無路的時候又厚着臉皮去找他,他二話沒說伸出援手爲自己解決了燃眉之急。要不是他,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沒有了,所以心裏是非常非常感激他的。他也沒有趁人之危提出什麼要求,反而很尊重自己。他除了風流了點,好像也找不出什麼缺點了,他的風流也只是聽說的,自己也沒有親眼見過,據說他現在也已經浪子回頭了。照這樣發展下去,早晚要和他在一起的吧,既然是遲早的事,何必非要等到撇清了金錢關係再做轉換呢,又有什麼意義呢?
是啊,到底有什麼意義,驅使自己非要這樣做呢?
林薔把遙遠的目光收回,重新集中在電腦屏幕上,指尖跳躍敲擊鍵盤,在word文檔上打出了幾個字:美如初見。
她久久盯着那幾個字,恍然明悟,除了心裏那點可憐的自尊和驕傲之外,原來自己一直放不下的還是那個人。在她一生當中最值得紀念最珍貴的那個人是他;在她生命裏想要珍藏一生的記憶,都是與他有關。最美的風景想要與他一起去看;最好的時光想要和他一起度過;曾經還想要和他再同譜一首生命詩歌,共繪一幅生活畫卷。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然而,人生不會只如初見,註定要潦倒秋風悲畫扇。
林薔抿了抿紅脣,做了一個決定:“那就讓我再送你最後一份禮物,一份美如初見的禮物吧。”
接着,她收起思緒全神貫注地捕捉着腦海裏不斷涌現的靈感氣泡,十指飛舞寫下了一篇優美而雋永的創意文案。
幾乎是一氣呵成,寫完之後,又反反覆覆檢查過多次,字斟句酌地進行修改,力臻每個用字每個用詞都達到完美,句子連貫通暢如行雲流水。最後終於定稿,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十分滿意地看着那篇稿件,嘴角露出一個動人的微笑,而後又漸漸斂起,眼神又變得幽遠渺茫,彷彿在那山的盡頭水的盡頭又看到了那個縈繫了她一整個青春時光的美如初見的人。
從前有你,詩情畫意;今後無你,願君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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