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言

週一到了公司，一見到馮瀚，林薔立刻對他興師問罪。

馮瀚卻說：“這你可不能怪我，我夾在中間也是左右爲難。盛總呢，是我的客戶、我的上帝，不能得罪，人家託我辦點小事我總不能拒絕吧？再說我也沒有拒絕的合理理由啊！你吧，雖然咱們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但有時候戰友就是用來出賣的嘛！要不怎麼獲取客戶的信任，給咱們送來更多的廣告業務呢？沒有業務，哪來業績？沒有業績哪來績效？沒有績效光靠基本工資喝西北風呀？你說是不是？我這完全是爲大局考慮，寧肯揹負上賣友求榮的罵名，也要保全公司和所有同事的利益。”

“這麼說你還是用心良苦，大公無私，捨己爲人的無名英雄了？那我是不是還得給你頒發個獎狀，再送個錦旗？”

“不必了！你只要記在心裏就行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啪”一個文件夾朝馮瀚飛了過去，正砸在他俠肝義膽快意瀟灑的肱三頭肌上。

“下手真黑呀你！”馮瀚一邊揉着胳膊一邊坐過來八卦：“那天你跟慕辰風走了後，你們倆有沒有打架？”

“沒有，爲什麼要打架？”

馮瀚一臉遺憾：“看來是沒打起來，太可惜了，我還等着看你們三個人的好戲呢！”

“你有病吧？就不能盼我點好？”林薔氣得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你現在可是出名了，滿公司流傳着你們仨的三角戀，你想不想聽聽？”

“我不想聽你就不說了？”

“嘿嘿，作爲戰友我認爲我有必要把外界對你的風評轉告給你，好讓你心中有數，得以應對。我對你夠好吧？”

“要說快說，別那麼多廢話！”

“版本一，說你跟慕辰風這個風流成性的富二代五年之癢，遇到英俊瀟灑的美蘭盛總相逢恨晚，一朝紅杏出牆，給慕辰風戴了綠帽子；版本二，說你和盛總本來就是一對兒，當初是慕辰風仗着自己有錢橫刀奪愛，導致你們分手，現在盛總滿血復活成功升級回來打怪復仇；版本三……”

“好了不用說了！”林薔不耐煩地打斷了馮瀚，她想不明白，怎麼世上就會有這麼多無聊的人，不好好工作過自己的日子，整天八卦編排別人來愉悅自己，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你和那個盛總當初爲什麼分手？我看你們兩個以前應該感情很深，要不然他爲什麼要用你的紋身圖案做新產品的logo呢？這可是當着全國人民的面暗戳戳的表白呀！”

林薔冷笑道：“我愛慕虛榮，貪圖榮華富貴，想找個有錢人不勞而獲，不行嗎？”

馮瀚撇了撇嘴：“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你爲什麼不趕緊跟慕辰風好，還要自己每天擠公交辛辛苦苦來上班呢？就算你想做獨立女性擁有自己的事業，讓他給你買輛車或者打車不就行了嗎？”

林薔沒有說話，但她慶幸到底還有一個人瞭解她，讓她在這個混濁的輿論漩渦裏不至於那麼孤獨。

“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有什麼沒解開的心結？要不爲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盛總又回來糾纏你？”

林薔神情木然：“誰知道呢……”

“誰知道？你自己知道唄！那你到底怎麼想的？這兩個人你究竟喜歡哪個，更愛誰？”

林薔搖了搖頭，茫然地說：“不知道。”

“那好辦！我問你啊，要是你看到那個盛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親親我我，你會不會喫醋，難受，羨慕嫉妒恨？”

林薔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然後馮瀚又問：“那如果是慕辰風呢？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還會不會這樣？”

林薔又想了一下，然後好像感到很不可思議也很難爲情似的，又點了點頭。

“我去！你還真不貪心，兩個你還都喜歡，那要是我呢？”馮瀚滿臉期待。

這次，林薔果斷地搖了搖頭。

馮瀚瞪着眼咬着牙：“好你個林薔，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我到底哪兒比不上他們兩個？”

“你沒有盛開帥，也沒有慕辰風有錢……”說完林薔一臉無辜地望着馮瀚，眨巴着兩隻天真的大眼睛。

馮瀚差點背過氣去，指着林薔腦門：“你，你，你……行啊你，專戳人肺管子是吧？好！我不管你了！我走！”

馮瀚轉身就要走，林薔趕緊拽住他哄他：“我跟你開玩笑呢！他們兩個都不如你，你是天底下最有智慧，最man，辦事最靠譜的男人了！”

“這還差不多！”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呀？”

“那你還想吃回頭草嗎？”

林薔搖了搖頭。

“那你就找個機會，和那個盛開說清楚，斷了他的念想，別再糾纏你了，這樣對大家都好。不管是你，是他，還是慕辰風，總這樣剪不清理還亂，對誰都不公平。”

找個機會說清楚？找什麼機會？又該怎麼說清楚呢？林薔苦苦冥思着，又陷入了一團亂麻中，那亂麻彷彿越纏越緊，把她纏在一個繭子裏，窒息，悶熱，還有找不到出路的黑暗。

黑暗中，她一個人張惶失措地奔跑着，突然一隻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失聲尖叫，拼命掙扎，猛地睜開了雙眼，才發現原來又是一場噩夢。

流言這東西，聽別人轉述是一回事，自己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這天林薔就在洗手間的隔間裏聽到了另外的故事版本。雖然肇事者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林薔的耳朵裏。

“你別看她平時一副清高，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背地裏精彩着呢！明面上是富二代的心頭好，公司裏有花孔雀，現在又來了個海龜ceo，你說她忙的過來嗎？”

然後是一陣喪心病狂的蕩笑。

“不過那富二代可不是省油的燈，就舞會那天晚上，我老公親眼看到富二代在酒吧裏和一個辣妹貼身熱舞，後來還一塊兒走了呢！”

“啊，真的呀？”

“那可不是，難道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又是一陣令人髮指的浪笑。

“哎，你可小心啊，你老公是幹酒店用品的，那富二代是酒店行業的龍頭，得罪了她，回頭吹吹枕邊風，沒有你好果子喫！”

“怕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自己敢做就別怕別人說……”

然後就聽到了高跟鞋噠噠遠去的聲音。

林薔已經通過聲音辨認出了造謠者是誰，就是和她同一批進入公司的行政部李菲。想當初同爲新人的李菲和林薔，曾經還要好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倆人經常形影不離。可後來隨着林薔職位越來越高，工資也越來越多，她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越來越疏遠了，甚至開始流傳出關於林薔的一些風言風語。林薔知道是李菲傳出來的，因爲有些話她只告訴過李菲，別人也暗示過她。但是林薔沒有去質問她，而是選擇了沉默，因爲她知道她們兩個既然不是一路人，早晚要分道揚鑣的。這大概就是人性的弱點吧。

但是今天聽到如此不堪入耳的話，林薔忍無可忍了。她決定如她們所願在慕辰風面前吹吹耳邊風，教訓教訓這個口無遮攔嘴巴惡毒的李菲，讓她知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當林薔提出要對李菲的老公使點手段的時候，慕辰風驚奇不已，他不明白一向與人爲善的林薔爲什麼突然這麼睚眥必報了。林薔選擇性地轉告了慕辰風一些情況，同時她也想趁機觀察他的反應：“因爲她說你壞話，說她老公看到你某天晚上在酒吧和一個辣妹貼身熱舞，後來還一起離開了，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慕辰風當即變臉，把餐桌上的餐具拍得叮噹亂響，並大聲痛斥：“她這是胡說八道，挑撥離間！”隨後掏出煙和打火機就要點火。林薔皺了皺眉，下意識地遮住自己的鼻子。慕辰風看到林薔的動作又連忙把煙和打火機放下了。他知道林薔不喜歡聞煙味，對那嗆人的煙味是避之不及，只有在工作應酬的時候纔不得已跟着吸二手菸。平時他也不在她跟前抽菸，今天怎麼給忘了呢？

林薔也注意到了慕辰風的反常，但她不想追究，也許她心裏對他還是有點愧疚的吧，覺得這樣就算扯平了？

慕辰風問她要做到什麼程度，林薔輕嘆着說：“小懲大誡就可以，只要她意識到自己錯了，以後不再造謠生事，就放過她吧。”

於是某天李菲來上班的時候，全公司的人都看到她腫起的半邊臉，聽說是被他老公打的。她老公手裏的客戶突然間幾乎同時全部宣佈停止跟他合作了，打聽之下才得知，因爲自己的老婆嘴上沒把門的，得罪了人，殃及池魚，才導致自己多年來的辛苦積累一夕散盡，一怒之下動手打了李菲。

後來李菲親自來給林薔道歉了。林薔本想就這麼算了，但是慕辰風不肯，說：“我得讓她多長長記性，省得好了傷疤忘了疼。”再後來林薔聽人說李菲家經濟狀況並不是很好，每個月要還房貸，還有老人和孩子要養，她婆婆最近又因爲腦梗住院了，每天流水一樣的花錢。本來李菲的工資就不高，平時主要靠她老公的業務提成負擔這一大家子的龐大開支，現在她老公的財路斷了，日子就更艱難了。

這下林薔說什麼也不能由着慕辰風的性子胡來了，堅決讓他收手恢復李菲老公的業務，還拜託慕辰風如果可以的話，就多給他點單子，還說他們其實也挺可憐的。

慕辰風怒其不爭，說她是婦人之仁，但後來也照她說的做了。

從那以後李菲果真也消停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但生活總是跌宕起伏的，不會一直一帆風順下去，它會時不時來個浪花，給你點心跳的感覺，讓你感覺到它的無處不在的同時，也敬畏它的力量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