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星空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終於到達露營地點，城郊某處。駐足遠眺，只見藍天如洗，白雲悠悠。遠處是幾座蒼翠秀麗的小山連綿而立；面前是一條蜿蜒的小河歡快流淌；腳下是一塊開闊平坦的綠茵地，夾雜着各種五顏六色的野花在微風中搖曳；背後是一片挺拔茂密的杉樹林，不時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

一行八人都爲這秀美的景色深深陶醉。

林薔是第一次露營，第一次接觸帳篷這種東西。雖然在林謙之的建議下購買的是新手適用的傻瓜式全自動速開帳篷，還是覺得有點無從下手。林謙之當仁不讓接此重任，按了下頂端的開關，呼啦一下，小小的一捆布和細棍，就變成了一個大大的帳篷。林薔不由得驚歎太神奇了！

林謙之嘲笑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林薔倒也不在乎，說誰還沒有第一次呀！現在他們兩個人相處起來已經隨意多了，而且林薔早已意識到，那天在酒店對林謙之彬彬有禮謙謙君子的第一印像是多麼不靠譜。他這個人話巨多，愛開玩笑，自來熟，有他在絕對不會冷場。

林謙之接着也把自己的帳篷支起來，他的需要組裝，是防風防暴雨發燒友級別的，雖然體積比林薔的小一套，但是卻貴得多。他一邊裝着，一邊向林薔講述他和他心愛的“帳篷姑娘”如何經歷一次次風雨考驗，相守到今天的。引得周圍人也笑得前仰後合。氣氛很融洽，幾個年輕人很快打成一片。

林謙之準備的是bbq，昨天晚上他和林薔一起購買了各種葷素食材，以及提前網購好了木炭、竹籤、一次性餐具等一應耗材。摺疊桌椅，遮陽棚都是現成的，大家一起動手，很快就支愣起來了。林薔覺得有點電影裏度假的感覺了，心裏很是新鮮和驚喜。

萬事俱備，大家紛紛掏出手機一陣亂拍，髮圈發博。林謙之提議拍張合影發到他們幾個人建的露營羣裏分享一下。大家聚攏過來，比劃着各種機靈古怪的表情和手勢。林謙之舉着自拍杆，倒數三個數，一聲“茄子”，按下了快門。分享到羣裏，衆人紛紛調侃着彼此變形奇怪的樣子。林謙之則大呼後悔，以後合影再也不幹攝影師的差事了，誰在前邊誰臉大。衆人鬨堂而笑。

大家一起動手穿串的時候，林謙之的電話突然響了，他皺了一下眉頭，接了起來：“喂……我幹嘛要叫你呀？你是誰呀你……行行行，要來就來，不過沒準備你的份兒，自己帶喫的，再帶點啤酒來。陰魂不散！”林謙之罵了一句掛上了電話，然後跟大家解釋一個哥們兒知道了非要過來玩，大家都說沒問題。又小聲跟林薔賠不是：“那個……剛纔大意了，一時得意忘形發了個朋友圈，讓盛開給知道了，非要過來，我攔不住……”林薔已經猜到是他了，笑着說沒事，總歸是要見面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就當是做朋友後的第一次演習吧。

點着炭火，衆人邊烤邊喫。美景在前，美味在手，再時不時碰上一杯，好不快活。

喫到一半，盛開到了，招呼林謙之去搬東西。幾個男士一起過去了，搬回來不少東西，有酒，有飲料，有水果，還有一箱已經穿好的肉串雞翅什麼的。

“行啊，盛開，準備挺充分，不用動手穿了，直接烤就行。我剛纔穿串穿得手都疼了！”

“直接從燒烤店買穿好的就行了，誰像你那麼笨！”

“我去！讓你來就不錯了，還倒打一耙！我們這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懂不懂？”林謙之白了盛開一眼，“去去去，自己烤去，本大爺不伺候你！”

玩鬧了幾句，林謙之爲衆人引薦盛開，盛開一一打了招呼。到了林薔，他們二人也像剛認識似的，只簡單說了聲“嗨”，然後就繼續燒烤進行曲。

有了新人的加入，氣氛又嗨起來，幾個男士還一起划起了拳。酒先是一杯杯地喝，到後來就直接對瓶吹了。女士們就湊在一起邊看他們划拳，邊聊着天。

林薔望着眼前的盛開，他臉上一直掛着開懷的笑容，就像是小時候他和同學打鬧時的情景一樣。這是自他們重逢以來，林薔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發自內心的快樂和自在，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彷彿跨越了十三年的時光，又回到了十五歲的時候；彷彿看到了那個裏面穿着白t恤，外面套着校服，渾身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年。現在他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白t恤，純白的面料沒有任何圖形或花紋，只在左胸處有一個刺繡圖標，簡單幹淨利落。她記得小時候，上學的時候，他就喜歡穿這種風格的衣服。淺色、寬鬆、棉質的衣服，很適合熱愛運動愛出汗的少年。在陽光下，奔跑跳躍，揮灑汗水的青春期少年，活力四射，是校園運動場上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亦是少女心中跳動着的浪漫音符。

那個時候，真美好啊！

林薔徜徉在回憶中，有些出神，學姐叫了她好幾聲纔回過神來。

學姐說：“讓他們自己喝，咱們去帳篷裏睡會兒覺，下午好有力氣去山上轉轉。”

林薔依言也鑽進自己帳篷躺下，腦子裏還有一個穿着白t恤的身影在跳動，不知不覺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林薔被一陣輕聲呼喚叫醒，是學姐的聲音。等林薔從帳篷來鑽出來一看，拼酒的幾個男士已經不省人事了，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乾脆躺在草地上。盛開的頭枕在林謙之肚子上，兩個人擺成一個“丁”字。幾位女士見此情景都忍俊不禁，捂着嘴，躡手躡腳離開營地，向山上出發。

等她們再次回到營地的時候，幾位男士已經坐在河邊悠然釣起了魚，彷彿沒有醉酒，沒有失態，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幾個女生相互對視而笑，然後拿了幾個酒瓶子，到河邊灌了水，把從山上採回來的野花插進去，擺在野餐桌上，也別有情調。

晚上喫完飯，大家圍着篝火天南海北地聊天，玩遊戲，表演節目，玩的不亦樂乎。林薔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暢快了，又不由得擔心笑得太多會不會起褶子。

林謙之看着對面三對兒情侶，再看看身邊的盛開，忍不住氣道：“盛開呀盛開，你說你今天非過來幹嗎？你看看，一對兒，兩對兒，三對兒，你要是不來，我跟林薔正好湊一對兒。你來了算什麼？整個一第三者插足！”

盛開毫不留情地勒住林謙之的脖子，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最後林謙之不得不求饒。

林謙之突然想起什麼於是問盛開：“誒，盛開，你的帳篷呢？怎麼一直沒見你支帳篷，你不會沒帶吧？”

可不是，盛開一到就跟大夥兒一起喫喝玩樂起來，哪裏搭過帳篷。

盛開頓時石化了，尷尬地笑着。

“我去！那你今天是連夜趕回去還是住這兒呀？”

“明天我和你們一起看日出。”

“那你睡哪兒？”

盛開指了指相鄰五個帳篷中的一個，說：“我睡那兒。”

“我靠！你怎麼知道那個帳篷是我的？”林謙之眼睛瞪得溜圓。

“中午幾位美女回去睡午覺的時候，我看到只有那個帳篷沒人進。”

“你休想！我的“帳篷姑娘”只能我一個人睡……盛開，你給我站住！”

林謙之氣得冒煙，盛開已經飛快得鑽進帳篷裏去了。

深夜，周圍已鼾聲四起，林薔卻久久不能入睡。乾脆穿衣起身，提上露營燈，輕手輕腳地出了帳篷，來到河邊坐下。

郊外的視野格外開闊，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滿天星光盡收眼底。郊外的星空又格外燦爛，沒有霧霾籠罩，滿天繁星活像一顆顆耀眼的寶石不停地閃爍着光芒。

這樣的星空，在省城是絕見不到的，就連老家小小縣城也從來沒見過。

林薔沉醉在這浩瀚的星空之下，感受着宇宙的廣闊無邊。

身後突然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林薔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壯着膽猛回頭一看，原來是人，再仔細一看，是盛開。林薔的心才又放回肚子裏。

盛開挨着林薔坐下，也仰望着星空：“你怎麼還沒睡？”

“睡不着，出來看星星。你呢？怎麼也沒睡？”

“我也睡不着。林謙之睡覺呼嚕聲太大了，而且……有點擠。”

林薔回頭望了一眼林謙之的帳篷，確實是小了點，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一塊兒是挺憋屈的。

林薔沒說話，繼續望着滿天繁星。良久，感嘆道：“今晚的星空真美！”

“嗯。在城市難得一見。”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經常爬到我們家樓頂看星星，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這麼亮的星星。”

“我知道。”

“你知道？”林薔疑惑地望向盛開。

“嗯。自從中考完暑假我找到你的那天起，有時候晚上睡不着覺，就騎車出來，到你們家大門口待上一會兒，再回家，我就能睡着了。那時候，看到過你在房頂。”

“你以前沒和我說過。”

“當時覺得可能說出來就不美了。那是我一個人獨享的祕密。”

黑暗中，林薔的嘴角悄悄向上彎起一個弧度。

兩人肩並肩繼續仰望着星空。

“那個時候真美好啊，無憂無慮的！”林薔感嘆到。

“是啊，小時候總是盼望長大，覺得長大以後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可是長大後才發現，人越長大，就有越多的事情無能爲力。”

“誒，你還記得初中時候跟你關係不錯的那個特別咋呼的胖子嗎？”

“郭勇。”

“對！你猜他後來跟誰在一起了，也是咱們班的？”

盛開搖搖頭：“不知道。”

“一說話就臉紅的‘小蘋果’……”

“劉小萍？”

“對！都說他倆是一物降一物。劉小萍現在可不靦腆了，只要她一聲吼，郭勇立刻就抖三抖。”

盛開覺得這個組合簡直不可思議。

話匣子一打開，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回憶起了中學時的人和事。

“你知道高中時候我們班男生給你們化學老師起了一個綽號是什麼嗎？”

林薔搖搖頭說不知道。

“河馬。”

林薔眼前浮現出化學老師的臉，突然覺得“河馬”這個稱呼，竟是無比貼切，忍不住笑了出來。可一想到那時候化學老師的課講得通俗易懂又生動有趣，化學老師人又嚴謹認真，還是她最喜愛的老師之一，又覺得有點對不起敬愛的老師，趕緊止住了笑，罵道：“你們可真夠損的，還敢給老師起綽號！”

“綽號是綽號，對每位老師我們可都是很尊敬的！其實你以前也有一個綽號的……”

“什麼？”突然說到自己，林薔驚訝地問，還有些緊張。

“冰山雪蓮。”

“爲什麼？”

“因爲你不愛笑，也不愛和人說話，總是冷冰冰的。”

還好不是什麼“河馬”“野豬”之類的……

很奇怪，兩個人說好做朋友之後，反倒能心平氣和地說話了，這是林薔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這種感覺似乎還挺好的，很溫馨，很踏實。

不知又聊了多久，氣溫似乎又涼了一些，兩個人也開始打起了呵欠。林薔想回去睡覺了，於是站起身來，盛開卻坐着沒動。

“你還不回去睡嗎？”

“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去車上睡。”

林薔打量了一下盛開高大的身軀，想象着他該如何安放那兩條大長腿，“哦”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要不然……”

林薔縮在睡袋裏，盛開蓋着她的備用毯子，兩個人肩並着肩，老老實實地躺在充氣牀墊上，誰也不敢動。

盛開在黑暗中小聲地說了一個“晚安”。林薔也回了一個“晚安”，竟真的很快就安心地睡着了。

一行人終於爬上了山頂，此時的太陽剛剛露出一點額頭，慢慢地，慢慢地，終於露出整張紅紅的笑臉。東方天空，霞光萬道，火紅的霞光點燃了半邊天，給整個世界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

壯觀的日出，震撼着每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