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招惹

失魂落魄熬過了一下午，林薔握着安妮給她的紙條，鬼使神差地來到了人民醫院住院部，找到盛開所在的病房，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往裏張望了一下，一個護士正在給他扎針。林薔在門外候了一會兒，護士出來了，她忙問病人怎麼樣了。護士說目前出血量已經得到控制，還需要再觀察幾天，他剛睡着。

護士走後，林薔猶豫着，最後還是進去了。

穿着病號服的盛開正安靜地躺在病牀上，身上蓋着白色的被子，襯得臉色更加慘白，雙手露在外面。林薔看他臉色憔悴，眼窩深陷，胡茬也冒了出來，心忍不住一抽一抽地疼。

盛開啊盛開，你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非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嗎？好，你做到了，現在我很難過，心很痛，特別內疚，非常痛恨自己！可是這樣值得嗎？值得嗎！？

任憑悲傷肆虐了片刻，林薔及時止住了情緒的洪流，又想到，不久前自己也是這樣躺在病牀上，那時候是他看着她，現在突然變換了身份，命運真是無常啊！

林薔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手，有些涼，就把他的手放回被子裏。他卻突然說話了，嚇了林薔一跳，趕緊別過臉去，不敢看他。

“安妮，我想喝水。”聲音嘶啞疲憊。

林薔的心撲騰撲騰跳着，心驚膽戰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他仍閉着眼睛，眉頭緊鎖，好像在忍受着痛苦。林薔找到水壺和水杯，小心翼翼地倒好，探了下溫度，又輕手輕腳地走到他牀前，把吸管放到他的嘴邊。

他感覺到了吸管，喝了幾口，然後就吐出來，頭往一邊歪了一下，好像繼續睡了。林薔暗暗鬆了口氣，正準備把水杯悄悄放回去，他卻猛地睜開雙眼，死死盯着驚慌失措的林薔。

“你來幹什麼？！你不是不愛我了嗎？不是已經愛上別人了嗎？爲什麼又來偷偷看我，招惹我！”盛開嘶吼着，通紅的眼睛裏全是憤怒，痛苦和不甘。

林薔極力控制着自己慌亂的心，努力恢復平靜，從容地把水杯放回去，說：“不是我要來的，是安妮告訴我你生病了，讓我來看你。作爲一個熟人，我理應來看望你，當是報答你前幾日的照顧之恩。”

盛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原本以爲她是因爲擔心他纔來看他的，只要她說一句軟和話，他所有的憤怒不甘就都消散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無情，他都生病了，還要來刺激他，在他傷痕累累的心上再插上一刀。

盛開表情難看地冷笑着，又帶着點自嘲：“那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滾！”

“滾”這個字像鞭子一樣抽在林薔臉上，抽在她的心上。她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身後卻傳來盛開聲嘶力竭的喊聲：“林薔，你給我回來！”

她感覺到盛開好像是要來追她，因爲聽到了牀的動靜，她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衝出了住院大樓，在下臺階的時候撞上了一個人。

“林薔？”那人先是一驚，而後就變得十分冷漠。

是林謙之。

“沒想到你還知道來看他！你真行啊，枉費盛開一片苦心，處心積慮地接近你，想到這麼個以退爲進的主意，還把我也拉上給他當偵查員，想要彌補以前沒能陪在你身邊的遺憾，想要你重新認識他，瞭解他，讓你慢慢再重新愛上他。你這個女人也真是反覆無常啊，明明前幾天盛開親口跟我說，他能明確感覺到你的心意，知道你仍然關心他，在乎他，還愛着他。他說他出事的時候，你非常着急，還是你找到了關鍵證據幫他脫離困境，又專門做了一大桌好菜等着他回來喫，在他累得睡着的時候還偷偷親了他。我想問你，林小姐，你是真的關心他愛他呀，還是耐不住寂寞，想招惹男人了啊？你就算想招惹男人，也別招惹他呀，滿大街的男人，哪個不行，你非得招惹他！他那麼愛你，你爲什麼非要逮着他不放，狠狠傷他兩次！！”

林謙之的話句句像刀子一樣紮在林薔的心上，林薔羞憤難當，又無可辯駁。只能忍着心裏的巨痛，扔下一句：“你還是先去看看他吧！我不會再招惹他了！”然後就衝進人流，離開了醫院。

身後的林謙之憤恨地瞪着林薔離開的背影，然後轉身向病房跑去。

林薔回到小區樓下，已經疲憊不堪。她剛踩上上樓的臺階，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軟綿綿地向後倒去。好在一個人及時接住了她，她睜了睜眼，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是慕辰風。她虛弱地喊了一聲“辰風”，就徹底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人又在醫院裏了，掛着點滴，頭還暈暈的，肚子上的傷口又有些疼了，慕辰風正坐在牀邊焦急地望着她。

“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你什麼時候做的手術，怎麼都不告訴我？有人照顧你嗎？誰照顧的你？傷口還感染了，都發燒暈倒了！幸虧我及時趕到，否則你小命難保！”

林薔任他喋喋不休地牢騷了一通，等他停下來問他：“飯店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慕辰風嘆了口氣，仍心有餘悸地說：“處理完了，幸虧最後查明不是我們飯店的責任，否則，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

林薔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慕辰風告訴她，原來婚宴上那一部分食物中毒的客人，是因爲吃了老家親戚帶來的野山菌燉的湯纔出事的，其實他們來飯店之前就已經開始有症狀了，喫完飯後症狀突然加重，所以他們飯店纔跟着倒了這次大黴。又是停業整頓，又是接受調查。不過也給他敲了個警鐘，食品安全重於泰山，絕不能放鬆警惕！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要時刻保持警醒，排除一切隱患，確保萬無一失。

然後，他又握着林薔的手不無後怕地說道：“你知道嗎，我這次遇到的可是個大麻煩！這次婚宴的主人是市裏一個領導的親戚，而這個領導呢，我之前還得罪過他。你知道怎麼得罪的嗎？”

林薔搖搖頭。

“還不是因爲你！”

“跟我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你還記得上次咱們去海邊，你問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林薔點點頭。

“其實是因爲中秋節那天，我父母非要我和一個女的去相親，我給拒絕了，還跟他們大吵了一架，所以心情不好。而那個女的就是這個領導的侄女。所以，如果不是最後查明瞭真相，他一定會往死裏整我！”

即使是在事後，林薔聽得也是一陣心驚，暗暗爲他捏了一把汗。

慕辰風繼續說道：“我當時害怕極了，萬一真的是我們飯店的責任，再出了人命，我肯定會坐牢的！如果我真的坐了牢，不知道你還會等我嗎？會不會跟別人跑了！”慕辰風扁了扁嘴，偷眼看向林薔。

林薔這時候想起了那張照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君若不負我，我定不負君！但是你當真確定沒有負過我嗎？”

慕辰風脖子一梗：“當然沒有！我對天發誓！”

“給你個機會，再好好想想，我不喜歡別人騙我！”

慕辰風看她的眼神似乎知道點什麼，又知道她這個人素來說一不二，不敢再隱瞞，有點羞慚地說：“其實，有那麼一次，就那麼一次，差點兒，就鑄成大錯了！你聽好了，是差點兒啊，沒有辦成！”

他偷偷觀察林薔的臉色，好像並沒有怒髮衝冠的樣子，於是接着說：“就是你去參加美蘭舞會那天晚上，我是真的挺生氣的，你又那麼可憐兮兮地瞧了我一眼，勾我的火，我無處發泄。送你回家後，我就去酒吧喝酒了，遇到有人投懷送抱，一時沒忍住。好在，在去酒店的路上，我突然清醒了，我當時腦子裏反覆出現你哭着說，‘你對我來說是個很特別的人’，這句話，還有你哭得梨花帶雨，波光閃閃地看我那一眼，那個畫面，頓時覺得自己罪惡滔天，罪不可恕。於是就把那個人趕下車，走了，回家了。”

“後來呢？”

“後來……我就一邊想着你，一邊讓我的五指姑娘幫我解決了呀！”慕辰風說着展示了一下自己修長的右手。

林薔頓時滿臉通紅，惱羞不已：“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你後來還有沒做過……類似的事情！”

慕辰風一臉憋笑：“我哪兒還敢呀！要是真被你知道了那還了得！你不得恨死我呀！還怎麼肯嫁給我呢，是吧？”

“誰要嫁給你，不要臉！”林薔氣得扭過頭去，閉上了眼，又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危機解除，慕辰風不禁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沒有鑄成大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沒有不透風的牆，做了的事，早晚讓人知道。也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麼讓她知道的，誰給傳的閒話，真討厭！

這時林薔已經把頭扭回來了，睜着一雙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哎，說真的，你這雙眼睛可真勾人，看人一眼就能把人的魂兒給勾走！你說你到底隨誰呀，我也沒有見過你父母……”

林薔也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了。一個早就魂赴黃泉，一個雖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邊。

也許是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