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真假縣尊

是杜若舟的話，應當會周到和善的審案，隨後三言兩語間就將案情破解。

畢竟當初他的學識見地可是被同學譽爲書院第一人。

宋揚將吉祥樓的店小二和老闆都帶了回來，小二叫方通，生得敦厚老實的長相，看起來還有幾分緊張。在他旁邊的是吉祥樓老闆，邵長衡，不曾想，那位傳聞中的名廚後人竟會這般年輕，看起來倒不像個廚子，更像是富家貴公子。

方通和邵長衡拜見過縣令之後，就等在一旁回話。

祁連玉道：“方通，昨日你在張獵戶方便之時做了些什麼，看到了些什麼，都交待清楚，倘若有半點不實，莫怪本官治你罪行。”

方通當即說：“小人不敢有絲毫隱瞞，當時客人去方便時的確讓我看顧那虎皮一二，可那會兒客人太多，其他夥計忙不過來，小人就想着去搭把手，因此將包房門關上之後就離開了。”

“不過小人只離開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客人就回來了，隨後客人說虎皮丟失，我這纔想到之前傳菜時糖人徐從包房經過過。”

和張獵戶之前所說的一般無二，祁連玉又看向邵長衡，“邵老闆有何指教？”

邵長衡笑了笑，輕搖摺扇，“縣尊大人容稟，這丟失虎皮之事既然發生在吉祥樓內，自然與小人有關，大人若有需要，吉祥樓一定幫忙。”

原來如此，祁連玉對這個知分寸的邵老闆印象好了一分，心想，曹叔啊曹叔，你家酒樓輸得不冤啊。

張獵戶聽完證人應答，連連喊了幾句大人，委屈道：“小人那虎皮珍貴無比，是小人搏命還來的，結果卻被這人偷了，大人您一定要爲小人做主啊。”

糖人徐見到如此情形，也跟着呼喊冤枉，縣衙一時吵了起來，震得祁連玉耳郭都疼了。也就唯有杜若舟有那個耐心，換做他正大光明坐在這裏，早就拿了寶劍，威脅他們最好主動承認，否則……

祁連玉眼神爲難，短時間內沒有什麼好頭緒，卻也無法露怯，因而自信滿滿道：“此事本官已有猜測，只是還需驗證，你二人暫且在縣衙內住上兩日，待本官驗明原委之後再來判決。”

在他一旁的方主簿心中疑慮更深，自家縣尊大人平日裏的自信好像更加坦然，而今日這副模樣，倒有些矯揉造作了起來。

祁連玉起身向他看來，方主簿回了個敬佩的眼神。

祁連玉：“？？？”他這是裝得太像了？於是他也跟着點點頭，“有勞方主簿將他們二人安頓好了。”

張獵戶和糖人徐畢竟不曾查明真相，貿然關上監牢，顯得嚴苛了一些，但是將他們放回家去，萬一被銷了贓物，毀了證據，那還如何查案。於是上任縣尊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將人關在縣衙內，除了不得外出，其他小事就不禁止。

方主簿是在祁連玉離開桃源之後纔來的，跟過上任縣尊大人幾年，因此知道這套不成文的規矩。且新來的杜大人宅心仁厚，君子風範，又念着舊情，偶爾也會這般。

他心底有些迷糊，恨不得立刻離開縣衙，去問個明白，免得自己在這胡亂猜測，亂了分寸，萬一真有個什麼，害了、害了人可怎麼好。

祁連玉裝了一上午的杜若舟，只覺得精疲力竭，比自己練拳一日還要難上兩分。“從前還覺得那些官吏每日只要坐在公堂之上指點江山就行，現在方纔知道，斷案也非常人能夠勝任的。這才一個偷盜案就已經如此了，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找到線索。”

他想了想，看向正準備上街巡視的宋捕頭，輕聲道：“宋捕頭。”

宋揚恭謹回答：“大人有何吩咐。”

祁連玉拍了拍宋揚的肩膀，溫聲道：“宋捕頭不用拘束，本官就是想和你聊聊天罷了。”

宋捕頭默然，有本事不要自稱本官再說這種話。

原以爲是要聊這個虎皮偷盜案的案情，然而縣尊大人開口卻是：“宋捕頭覺得方主簿如何，平時可有什麼喜好？”

宋捕頭奇怪了，“大人怎麼突然問起這事來了，大人難道忘記了？”

祁連玉微微一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本官如何會不知道，只是想問問宋捕頭你的想法。本官身爲桃源縣令，自然也要多多關愛下屬，及時調和你等關係，免得什麼時候生了嫌隙我也不知，以至於壞了縣衙風紀效率。”

宋揚聽得誠心誠意，“大人深謀遠慮，是我見識淺薄了。方主簿他啊，家中尚有七十老母，下有待字閨中的女兒……”

祁連玉仔細聽着，表情絲毫不露。

而在此時，方主簿悄然出了縣衙，往西而行，進了一個綢緞鋪子，又從後門踏出，再拐了三條街，這纔到了一個僻靜的小院。

他敲了三下門，院內沒有半點兒聲響，他又敲了兩下門，重複三次，院內這纔出了聲音。

“是方主簿？”

方主簿神情嚴峻，“是我，凌雲，你可知道大人臨時變了計劃的事？”

“臨時變了計劃？我不知曉啊，我還覺得奇怪，怎麼到現在都沒聽到百姓議論大人的‘死訊’。”五官端正的青年打開了門，引着方主簿進去，又小心仔細的關好門，防止被人看見。

“我何時變了計劃了？”溫和沉靜的聲音從屋內傳出，方主簿眉頭緊鎖，小心臟“嘭嘭嘭”的跳了起來，“真假大人？”

他三步並作兩步，推開門，走了進屋，緊接着看見自己熟悉的那人正坐在窗前，修長的手指握着一本書。此刻，那人目光落在臉色難看的方主簿身上，“發生什麼了？”

這話一出，彷彿擁有奇怪力量一般，沒來由的讓方主簿竟然安了一半的心。

雖然不知道那個假冒杜大人的是誰，安的什麼心，可有真正的杜大人在此，又還能有什麼好擔憂的呢。

不知不覺間，曾經還認爲杜若舟才識過人但經驗不足的方主簿，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杜黨了。前些年長安傳過來的一句話說得很對，躺平的人生，才圓滿。

方主簿暗暗得意了一剎，然後道：“大人，有人冒充你來了縣衙。”

杜若舟放下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