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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天沒亮,趙白魚就去當鋪贖回鄭有存在那兒的詩經。

前腳剛出門,後腳鄭有的人匆匆趕進當鋪,不過一會兒就跑出來尋找趙白魚的身影。

趙白魚將詩經帶回府,翻來覆去也沒看出問題。

硯冰:“您一夜未歸,回來就拿着這本詩經看半天,是能看出銀子來嗎?”

趙白魚:“說不定真能看出銀子來。”

硯冰聞言,來了興趣,拿起左看右看抖三抖,滿頭霧水:“五郎,您又逗我?”

趙白魚:“鄭有說這書頂他一顆腦袋,要不是喝醉了賭上頭,不會讓我撿到便宜。它一定是比鄭有身家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先放着吧,說不定關鍵時候能救命。”

魏伯這時進屋,同他們說他上午打聽到的消息,早朝時太子黨發難,秦王黨被拖下水,陛下嚴令大理寺五日內查清案子。

“意料之中。現在能救恩師的關鍵人證就是太子奶孃,但太子和秦王都希望她死。一個希望死在東宮,另一個希望死在東宮外。奶孃是死是活,都會威脅兩方勢力,哪方都得罪不起,就看霍驚堂怎麼想了。”

“這位臨安郡王不擺明和稀泥嗎?”

“陛下把他架到火上烤,他沒法置身事外。”

原著還有興大獄一事,但縱觀前世歷史,除非牽扯甚廣、影響極大,否則難以興起大獄,而且大獄主要在皇權集中到頂端的大清。反觀這個時代,科舉制度建立不到兩百年,仍有世家藩王掌控一定話語權,封建集權達不到大清的程度,所以興大獄必然需要一個足夠的理由。

一個令元狩帝震怒不已的理由。

太子底下的人蔘與舞弊,應該不知道,是底下人私自作爲。

那秦王呢?他是否知道朋黨利用科舉舞弊牟利?

趙白魚想得頭疼,他能知道的信息太少,想太多沒用、知道太多也頂不上用,他一從六品的小官,京都府裏隨便掉塊石頭就能砸死一大把。

“只要太子奶孃在我們手裏,問出她誣陷恩師的供詞就行,其他不管了。”趙白魚目光堅定,直勾勾看向皇城的方向:“我要進東宮!”

東宮在皇宮內,出入皇宮需要牙牌,牙牌管理森嚴,少一塊就得掉腦袋,宮外沒法複製。就算僥倖混進東宮,裏頭禁軍巡邏、高手無數,守備森嚴,一不小心也得掉腦袋。

趙白魚:“沒辦法,不去也得去。正好我手裏有太子奶孃掉下來的牙牌,明天趙鈺錚在郊外擊鞠,秦王和太子肯定去陪他,東宮守備會松一點。”

魏伯不贊同:“你不熟悉皇宮地形,也不會武,太子奶孃是重要人證,身邊一定有人看管,你就算混進去也帶不出人。”

趙白魚:“賭我的運氣能將人平安帶出來。”

底氣來自於現在還不到惡毒男配死亡的劇情點。

魏伯拿過牙牌:“我去吧。”

趙白魚不同意,魏伯沒配角光環,誰知道會不會出事。

魏伯沒給他拒絕的機會:“相信我,如果非要有人進皇宮,這人只能是我。”

他的目光堅定得趙白魚無法拒絕。

魏伯是他七八歲時,從一行腳商人手裏買下來,有一身高強武藝和非凡見識,趙白魚肯定他不是普通人,只是對過往隻字不提。

他不願提,趙白魚也不問。

趙白魚也想讓魏伯教他武功,但魏伯說他根骨不行,沒法習武,遂放棄。

“好吧,不過您一定要把自身安全放在首位。帶不出太子奶孃也沒關係,我總能找到其他辦法救恩師。”

魏伯點頭。

秦王府。

一個便衣打扮的後宮太監進入秦王府,面見秦王,同他說:“人手已經備好,貴妃娘娘定會讓人證死在東宮!”

秦王聞言鬆了口氣,拿出銀票塞進太監手裏,“麻煩公公跑這一趟了。”

太監笑呵呵收下。

等人一走,秦王立刻神清氣爽:“來呀,更衣出門。”

東宮。

太子上馬之際,殷殷叮囑趙長風:“一切就拜託你了,人必須死在東宮外!還有,最好能捉留幾個活口。”

趙長風:“末將定不負太子所託!”

臨安郡王府。

副官說道:“我想明白了!太子黨和秦王黨,咱們哪個都得罪不起,所以人證最好死在東宮裏,這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霍驚堂正雕刻一塊紫色的木頭,聞言頭也不擡地說:“關鍵人證死了,案子變成懸案,太子和秦王誰都沒法洗清嫌疑,你猜本王能不能在剩下的時間裏重新找到關鍵人證證明太子或秦王的清白?”

副官懵了,“案子結束在王尚書、陳侍郎這裏就好了,哦對,還有一個鄭有,太子和秦王都有份,各打一大板,反正真牽扯出秦王和太子,陛下也只會小懲大誡,弄個治下不嚴的罪名輕飄飄揭過,把黑鍋都甩給底下人背,絕對不可能真殺了親兒子。”

俗話說天家無情,前朝帝王弒父殺子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它不會發生在元狩帝身上。因少年時期經歷過父子兄弟猜忌、仇殺,元狩帝格外重視父子孝道、手足之情,曾因太子對生病的弟弟不夠關懷這種小事而嚴厲斥責太子。

這就是案子的棘手之處,查到最後,主謀不會被定罪,反而查案的裏外不是人。

霍驚堂:“親兒子下不去手,其他人就說不準了。”

刻完頭部的最後一筆,吹了吹木屑,霍驚堂放下筆刀,接過僕人遞來的溼毛巾擦手:“你以爲聖上對底下的事當真一無所知?”

副官:“怎麼說?”

霍驚堂:“早在秦王聯合大臣參太子那一刻,陛下的忍耐就已經到達極限了。”

副官仍然不解,滿頭霧水地看向霍驚堂,只收到主子冰涼的眼神和一句‘多讀書’的告誡。

趙府。

三郎趙鈺卿和四郎趙鈺錚在謝氏殷殷叮囑下齊齊上馬,告別謝氏,奔向城郊外的擊鞠賽場。

他們前腳剛走,趙白魚後腳就牽着匹老馬走出,和謝氏碰個面對面。

自上次謝氏逼迫他代替趙鈺錚嫁給臨安郡王,距今已有兩個半月沒再見面。上次見面,以爲謝氏是大娘,這次見面,已知她是這輩子的親生孃親,趙白魚不由心情複雜。

他細細看着謝氏的臉,才發現他和謝氏的眼睛很像,都是無害的、有些圓的杏眼,不像趙伯雍的瑞鳳眼,也不是昌平長公主凌厲嫵媚的狐狸眼。

而趙家前三子的眼型都肖似趙伯雍,趙鈺錚的眼乍一看也像瑞鳳眼,但是仔細瞧、仔細對比就會發現更像狐狸眼。

原來他和謝氏擁有獨一無二的相似點,那是他們彼此間的血緣牽絆。

趙白魚向後退,拱手作揖,深深鞠躬。

謝氏有些愕然,她以爲自上次逼婚後,趙白魚該無比恨她,沒成想還如此尊敬她。

謝氏嘴脣動了動,想起昌平長公主,到底態度冷淡地越過趙白魚進了府。

趙白魚理了理衣襟,神色平靜地離開。

要是有人問他,爲什麼在知道身世後不爲自己討公道?

他肯定會回答,因爲結局沒有人在乎他啊,爲了趙鈺錚差點被毒害這件事而恨他恨了十幾年的謝氏,已經習慣把母愛都給趙鈺錚了。

晌午時分,有一隊便衣人馬走來,停在御街中央,正對宮門口。騎在馬上的侍衛着官靴,配大理寺腰牌和軍用環首刀,顯然是大理寺的人,同時是個軍人,符合雙重身份者,僅有可能出自郡王潛邸。

他們奉命帶走人證,堵在宮門口,日頭傾斜,然而遲遲不見東宮宮人的身影。

趙白魚遠遠看了他們一會兒,低眉垂眼地驅着馬車進另一條街,穿過幾條長街來到另一個宮門門口。

這是皇宮東直門,離東宮最近,每天都有插着龍旗的運水車運着宮廷用水進去,到正午纔出來。

此時就有一輛硃紅色運水車出來,宮門守衛照例檢查仔細,確定無偷運纔將人放出。緊跟着是第二輛運水車出來,趙白魚認出駕車的人就是魏伯,心臟不禁吊到嗓子眼。

守衛檢查了運水車車底,又跳上去打開水桶蓋,確定裏面是空的,又緊盯着魏伯的臉打量,讓他出示出入的牌子,重重檢查下來,沒有問題纔將人放走。

趙白魚鬆了口氣的同時,以爲魏伯行動失敗,沒能帶出關鍵人證。

雖然失望,但魏伯平安無事已是大幸。

運水車繞到巷子深處,魏伯用刀沿着運水車底下的縫隙插進去,撬開,露出可容納兩人藏身的暗格。

趙白魚驚訝:“這?”

魏伯將昏迷的奶孃扛進車裏,換了衣服和髮型,跳上馬車說道:“冷宮裏有時會偷渡一些逃跑的宮女棄妃,或者偷些東西放出去賣,就用這種運水車,底下藏暗格,據說是前朝皇帝想偷運妓女進宮,苦於沒有門道,底下太監就想出這昏招。知道的人多,容易掉腦袋,算是宮裏少有人知的祕密。”

恐怕不只是‘少有人知’那麼簡單,宮裏辛祕,魏伯怎麼知道?

趙白魚沒問這祕密,而是問:“沒受傷吧?”

魏伯因趙白魚的關心臉色和緩:“我沒跟他們發生正面衝突,嚴格說來還是我幸運撿漏了。當時有黑衣賊闖進東宮,搶走人證,禁軍及時趕到,將人擊殺大半,我跟在他們身後,發現禁軍對人證漠不關心,只想抓刺客活口,我就趁機把人證帶出來。”

趙白魚:“有抓到活口嗎?”

魏伯:“抓了五個,三個自盡,兩個被卸下巴。”

趙白魚若有所思:“果然是引蛇入洞,秦王中套了。”

秦王不會被科舉舞弊扳倒,三十個舞弊學子雖是朝中百官的子侄,也不至於成爲興大獄的理由,除非後宮和前朝勾結。

刺殺東宮的黑衣賊必定出自鄭國公府,有皇貴妃在宮裏當內應,保他們入大內如進無人之地,任皇帝再仁慈也不能忍受臥榻被侵犯。

這時要再來一根導火索,就能徹底引爆。

導火索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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