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逞能

藝術節後，就是高三學子的百日誓師大會。

他們朝氣蓬勃，信心滿滿。

“老李，這是什麼？”大家看見李洪手裏拿着一根黑色的彈力帶。

李洪摸了摸啤酒肚，叫出一個學生。

將學生和自己拉在彈力帶裏。兩人距離拉開，彈力帶緊繃。

“和體校的訓練方式差不多。前面的人拉着後面的人跑。”他做了一個原地跑的動作。

李洪頓了頓，又補充。

“前面的人腹部需要有力量感，能拉動後面的人跑，而後面的人被前面的人的力帶動。”

“如果兩人配合不當，距離太近，彈力帶不能緊繃，會掉下來。如果一昧的跑只顧自己，後面的人很有可能會摔倒。”

說完話，底下一片譁然。

“你們倆個一組。試一下。”李洪指了一個女生和一個男生。

他們擺擺手，“老李，我們不行的。”

“先試一下。我看看效果。”李洪拍了拍女生。

隔壁高三的男生看着這邊。

12班的體育老師調侃，“你們乾脆降級去他們班讀得了。”

第一組不出意外的，配合不默契，女生差點摔着。

李洪捏了捏鼻頭，哎。

“老李。”12班的體育老師叫他。“讓我們班幾個跳得慌的來。”

李洪頷首。

亦夕聽林鈺聊着她的“終身大事”。

林鈺說得起勁兒，“程錯他太過分了……”

“亦夕。”

亦夕擡頭，李洪向她招了招手。

她看了林鈺一眼，向李洪的方向走。

“你試試，行嗎？”李洪一向很喜歡這個女孩子，安靜禮貌，學習成績好，體育也不差。

亦夕點了點頭，雖然她沒什麼把握。

她轉身就看見許奈拿着彈力帶，在指關節處轉圈。

他輕佻地看着她。

亦夕走到他身邊，許奈將彈力帶分開，將他們倆圈在裏面。

他們面對面，不知道許奈是不是故意的，他湊得很近，亦夕往後退了一步。

他轉過去，拉開距離，繃緊彈力帶。

她清晰聽到，他低笑出聲。

“死小子，注意着點。”12班的體育老師說。

李洪拍了拍亦夕，“跑一圈試試。”

許奈走一步帶動着亦夕，她不能湊太近了，不然彈力帶就要掉。

亦夕完全可以說是被許奈拖上跑道的。

兩個班嘈雜的很。

大家看着兩人，爲他們加油。

肖野都懶得看了，許奈那臭德行，亦夕真是脾氣太好。

“可以麼？”許奈停下來，用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聽到的音量說。

亦夕溫聲，“試試看吧。”

“成。我儘量慢點。”他的語調裏透着壞。

“你們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了。”

起跑，彈力帶緊緊繃着亦夕的腰，腰上有一股很大的力帶動着她跑。

她慢慢適應，找好節拍，許奈的速度也很合適。

亦夕輕，但這樣跑起來並不輕鬆。

亦夕儘量減少腰部帶給彈力帶的重量，讓他省力些。

許奈怎麼會注意不到。

熱風襲來，她聽見。

“這麼想靠我近點？”

話語間滿是不正經。意思就是讓她不用做那些。

帶着她跑確實要累些，不過一圈沒多大問題。

衝過終點的那一刻，許奈突然轉身。

亦夕沒有想到，慣性的作用下，她撞上了許奈的胸膛。

鼻間是他身上的氣味。

許奈微微虛護了一下她。

他的胸膛起伏，她的臉撞的有些疼。

頭頂傳來許奈抑制住笑的聲音。

“還真挺愛撞我。”

亦夕蹭起來，兩人腰間的彈力帶早就落下。

“你們兩完成的不錯。”李洪欣慰道。

12班的老師說，“真是長臉長到高二去了。”

在場的人無不在想。

別說高二，高一哪個不認識他。

亦夕沒有看許奈，徑直走回隊伍。

晚自□□是過度吵鬧。

亦夕的手機振動。

她將手機的亮度調低。

。：餛飩？晚自習校門口。

x：好。

亦夕關掉手機，想起那晚。

她和許奈買完奶茶就向頤園走。

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跟着一個手提菜刀的醉漢。

醉漢逼近他們，提手就要砍下去。

那一抹寒光刺到了許奈的眼。

他立刻反應過來，將亦夕往自己的方向扯。

醉漢張着嘴，一身酒氣。

他見自己沒有砍到亦夕，有些怒。

胡亂揮動着菜刀。

許奈一腳給人踹到地上。

本來以爲這事兒就完了。

誰也不知道醉漢哪兒來的力氣爬起來，砍向許奈。

許奈躲開了，但是下臂內側被劃了一條口子。

他“嘶”了一聲，皺眉。

他撇過醉漢的手。迫使他扔掉刀。將他壓制住。

亦夕打了110。

110很快就來了。

亦夕和許奈被帶去做個了筆錄才準離開。

警察局有個姐姐人很好，看見許奈手臂上的傷，幫他處理包紮了一下。

“你這個是肯定會留疤的。”她直接明着說。

出了警察局。

“好學生。這下子，你又差我一個人情。”他的語氣十分輕鬆。

她直直地看着他，嘴脣抿成一條線。

“別這麼看着我。又不讓你做什麼。”

他話鋒一轉，“陪喫個飯，行？”

……

放學。

校門口，少年穿着黑色短t，套了一件外套。黑色短髮利落。他靠在牆邊，指尖夾着一根抽到一半的煙。

亦夕很自然地跟着他一起走。

她喫東西很安靜，很少發出聲音。

許奈低頭玩着手機。

他們之間，好像形成了一種說不清楚的關係。

酒吧裏，肖野摟着一個濃妝豔抹，前凸後翹的女人。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九月份那會兒，許奈莫名其妙扔給了他一堆書，讓他物歸原主。

肖野早上根本就起不來，就叫肖循送。

肖循一回來就說那個姐姐好漂亮。

肖循：“她眼睛亮亮的，比星星還好看！”

肖野輕嗤，自己弟弟這德行。

這樣看起來，肖循說的漂亮姐姐。

不就是亦夕麼。

許奈真他媽行，勾搭上亦夕連個聲兒都沒有。

虧他“費盡心思”幫他追小姑娘。

他閒着打開了手機。

禮德的表白牆上，最近又多出了幾個瓜。

他興致缺缺地滑過，高一高二的恩恩怨怨早看夠了。

他的指尖一頓，目光停留在一條帖子上。

許奈收到肖野的一條消息。

野：你該不會就真他媽只是見色起意吧？

誰也沒提，誰都提了。

許奈懶得搭理他，關掉手機。

腦海裏有一句話。

“你該不會就真他媽只是見色起意吧？”

神特麼，見色起意。

那條帖子裏附了幾張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是許奈和亦夕放學後一起走，麪館一起喫飯的照片。

其實照片上並沒有什麼，被髮帖子的人惡意揣測。

寫出來的東西純粹是無稽之談。

【禮德高二年一的戀愛對象竟是他……】

肖野一挑眉，什麼幾把的標題。

帖子下面還有人過度理解揣測。

甚至有人跟帖。

嘖，這他媽許奈的事兒。他瞎擔心什麼。

話說。他才發現一個事兒。

哥兒幾個口味是真像。

宋宸晞和齊臻就不用說了，程免那乖巧清純的模樣誰不喜歡。

靠。許奈也他媽一樣。

他想起許奈之前輕笑着。“你以爲她真乖啊？”

亦夕那樣的，還不夠乖嗎。

不過亦夕那樣兒的，真想不到談戀愛會怎麼樣。

她高傲，對一切都淡漠，卻也孤獨。

月亮怎麼會親近凡人。

另一邊。

林鈺看着手機上面亂七八糟的帖子氣炸了。

“什麼人啊？胡亂寫文章。還那麼多人跟發。”

亦夕倒也看的淡，她確實不在意。

這天晚上。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

“喂，乾爹。”

“喂，你好。這裏是買歡酒吧。沈次潭先生在我們這裏喝醉了。您方便來接一下他嗎？”那邊的女人講述着情況。

她稍稍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時間。

——九點十五。

外面下着雨。

她淡然道，“我未成年。”

那邊過了幾秒才說。

“妹妹你能幫我聯繫他的親人嗎？他的通訊錄裏除了你都打不通。”女人有些焦急。

亦夕頓了頓。

沈次潭哪兒有什麼直屬親人。沈父沈母在很多年前就走了。

沈次潭事業有成，但未婚無一子一女。

還能找誰。

亦夕開口，“地址在哪裏。”

“怎麼樣？哥們兒開的酒吧不錯吧。”一個染着黃髮的男人說。

肖野笑罵，“起的什麼名兒？涉黃老子第一個報警抓你。”

黃毛打下他的胳膊，“還挺無情。”

“開玩笑。正經酒吧。”

肖野懶得跟他貧。

“喂。”他接起電話。

“啊。我在酒吧。”他有些不耐煩。“行吧，你過來吧。”

“到了跟我說聲，我來接你。”

黃毛挑眉，“女朋友？”

肖野沒說話，也算是默認了。

“這個月第幾個了？”黃毛打趣他。

“記不清。”他擺了擺手，笑。

許奈坐在一邊的沙發玩兒手機，今天是叫他來喝酒，他在這兒養魚。

“你好，請問沈次潭在哪裏？”前臺傳來熟悉的聲音。

肖野有點兒恍惚，我操，他聽錯了吧？這聲音怎麼那麼像……

他看向前臺，亦夕穿着禮德的校服，打了一把傘。

“未成年人不讓進去。”前臺的女人打量了一下她。

看着她穿着校服，一看就是未成年人。

肖野真覺得自己眼睛花了，亦夕怎麼可能來這種地方，“奈爺。你看那是不是女神。”

許奈不耐煩地擡起腦袋。

亦夕平靜道，“我來接我叔叔。”

“這事兒輪得到你？”女人尖酸道。“妹妹扯謊也得扯圓。”

亦夕默了默。

“讓她進去吧。”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她甚至不用轉身都知道是誰。

許奈。

她的目光四處搜尋，落在一處高腳椅上。

沈次潭直接睡上了。

她拍了拍沈次潭。沒反應。

看起來真的喝了很多。

沈次潭事業發展的好，卻也絲毫不影響那張臉，都看不出來他是一個接近四十歲的男人。

亦夕踉踉蹌蹌地扶着他走出酒吧，肖野在一邊兒看傻了。

“奈爺。剛纔那個是她哥？還是……”

許奈真覺得肖野的腦子裏全是水，“那男人的年紀都能當她爸了。”

許奈的目光落在了門口的雨傘上。

嘖，麻煩。

他起身，長腿一邁，拿起傘，跟着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特別大。她的頭髮被淋溼。

這個街道，這個時間，這個天氣。

很難打到車。

不知是不是雨水真能夠叫醒人，爛醉如泥的沈次潭竟然清醒了些。

“小夕。”他將手從乾女兒的肩膀上收回來。

女孩子大了，什麼事都得有分寸。

他用手胡亂擦了一下臉，想要保持清醒。

“小夕。回家吧。太晚了不安全。”他帶有一絲歉意。

她垂了垂眸，雨落在她的睫毛上，睫毛蓋住了她的眼睛。

恰巧還有一輛出租車走到這邊。

司機急着回家。

亦夕伸手攔了攔。

她沒走上前，而是看了看沈次潭。

意思非常明確。

“小夕，疏理世紀離這兒不近。你坐吧。”沈次潭說。

她簡言，“我就住在頤園。不遠。”

亦夕望着遠去的出租車，雨水打溼了她的眼眶。

她渾身溼透了。

雨不要命的下，風使勁兒的刮。亦夕靠在酒吧不遠處的公交車路牌上，她有些疲倦。

“逞什麼能啊。”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雨好像停了，耳邊卻依舊有雨水打在地上“唰唰”的聲音。

她回頭，許奈撐着傘，站在她身後。

雨傘很大，兩個人都被遮得好好的。

亦夕沒心情去猜測面前少年的想法。

“傘。”他吐出一個字，將傘柄遞給她。

亦夕用那雙被雨水沖刷過的明眸看着他，眼眸裏有太多太多的疲倦。

“謝謝。”她接過傘。

許奈比她高，她接過傘要是想遮到兩個人很困難。

許奈沒想到的是，平時惜字如金的她開口說話。

“你不回去嗎。”她輕聲問。

許奈看了看她，“怎麼？趕我啊。”

亦夕沒說話。

她感覺自己頭有點兒暈。手舉着傘，手也很酸。

突然。一隻大手覆上她的手，冰涼的手背被他的手心溫暖着。

許奈將她的手往下拽，自己退到雨傘外。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

“亦夕。”

“遮自己。少逞強。”

他的聲音有些沉，聲線乾淨，具有穿透力。

不遠處，陸惟目睹着這一切，冷笑一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