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六月末的臨江市蟬聲明亮，驕陽似火樹影投射在地上。

現在正值暑假前許多年級錯開放假考試，路上有很多學生，應屆畢業生也大多數出來打工體驗生活。

“懷北高中到了，懷北高中到了，請乘客排隊從後門下車……”

公交車停在乘車點，陳俞一步跨下帶起一股子熱風。

懷北高中的校門口就在前面不遠處，一塊五米長的褐石倒在金底上，“寧靜致遠”四個大字用金色噴漆噴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而懷北高中四個字用的紅色噴漆，刻在校門口旁的柱子上。

現在正值下課時間，第一教學樓是一個鏤空正方形，環形走廊上站着許多出來放鬆的學生。

轉學生帶來的不僅僅是成績還有事蹟。

“哎哎哎你們知道嗎我們學校今天有一個從一中轉學生要過來。”

“我知道我知道，聽說她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

“現在來？這都要放假了。”

“分班考啊。”

“也是，不過一中的來幹嘛不都是重高嗎？”

“你們沒聽說嗎？前幾天一中一個學生把老師打進了醫院。”

“啊，聽說了是她啊？”

周圍頓時一片迂噓聲，這些都是從小到大的好學生，連反抗老師都很少幹更別說打老師了，對於這種人都有一些好奇又懼怕。

陳俞跟着教導主任正在上樓梯，懷中這一屆高一生教學樓在四五樓，三樓是實驗室以及微機室，一二樓就是高二的，不過這次高二比高一早放假所以一二三樓都是空的，只有幾個老師進出實驗室。

教導主任姓周，叫周哲，一看就是平常不愛笑的人，此時笑得特別開心，臉上的褶子堆在了一起，也特別假。

都說了不要捐什麼室內籃球場，偏偏要捐，看人家教導主任笑得多尷尬。

陳俞拿着手機給遠在江大的陳政發消息。

陳政：我也攔不住爸媽啊。你又不願意轉學去濱城，就砸錢給懷中唄。

耳東：來到懷中後就會發現一中真的小。

耳東：它的休息區與教學區用一個人工湖隔開的，喫飯很麻煩。

陳政:少跟個土狗一樣，你初中在濱城上學的時候沒見過你誇過你那國際學校。

陳政：還有你會去食堂喫？我看過懷中的，去校門口只用走一半的路，外面一條街都是喫的。

耳東：難免去喫一次唄。

周主任在前面帶着路回頭看了一眼陳俞，發現她正在低頭打字，一看這熟悉的上樓梯步伐就知道走路不少玩手機，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不怕死。

“陳同學，走路別玩手機，還有懷中是不讓帶手機的。”

陳俞自以爲是個乖巧的孩子，於是果斷刪掉打到一半的字，聽話的把手機放進兜裏。

年級班主任辦公室在五樓，得穿過長長的走廊。預備鈴打響走廊上只剩下幾個才上完廁所的人慢慢往教室走去。

“這就是那個打老師的啊。”

兩個女生在身後小聲的講着話，周主任走在前面沒有聽見，陳俞在後面一字不差的聽完。

爲了正義打的。她在心裏默默加着。

“聽一中的朋友說場面特別嚴重。”

“真的啊，那她應該不好惹吧。”

……

“我是陳俞。”

在後面講着話的兩個女生被這句話掐斷話頭，面前的女生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身來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講的話全被當事人聽見了，倆人臉通紅，又剛好到她們的班級，匆匆忙忙說一聲抱歉後拐彎逃離現場。

陳俞勾脣一笑，前面傳來周主任聲音，

“陳同學你在幹嘛？快過來。”

陳俞擡步追上週主任，回答。

“沒幹嘛。”

辦公室門口早就有班主任等待，是一個帶着眼鏡的男人，長得斯斯文文的，多年來與書相伴給了他溫潤如玉的氣質。

“小張老師，這是你們班的那個同學。”

“知道了，周主任”

把人介紹給班主任後，周主任就打算離開了。

“那個陳同學，老師還有事就先走了。”

陳俞點了點頭，主任嘛事多很正常。

周主任剛準備轉身離開，就聽到一句，

“周主任不用笑得這麼假的。”

笑開花的周主任：……

微微笑的張老師：……

周主任的臉立馬垮了，不留一絲笑容轉身就離開了。

“走吧，陳俞同學，我們班是九班，就在這一樓最末尾的那個班級，不過它只是在末尾的位置不是成績在啊。這點你不用擔心。”

陳俞擡頭看了一眼末尾的九班，班牌橫在門框旁邊。

藍底白字：高一（9）班。

沒記錯的話李航是在八班，而這一層樓看過去全是奇數班級，那麼八班就是在樓下了等會下樓去找李航。

陳俞這麼想着，已經跟班主任走到了九班門口，這節課剛好是張韜張班主任的，不同於她在一中的班級老師沒來都吵吵鬧鬧的，這個班則是安安靜靜的。

張韜一般都不會遲到的今天一下子遲到五分鐘，讓教室裏的學生都有些奇怪，這下看到他出現在門口都有些好奇的往門口看，也看到了站在張韜身後的女生。

女生扎着蓬鬆的高馬尾，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一條黑色的運動短褲，白色襪子在腳踝處結束，讓人想到的是青春的樣子，配上那張臉，明明穿得不爭不搶卻又光彩照人。

“哇。”不同地的驚歎聲在班裏不約而同響起。

“她好漂亮啊。”

“媽媽，我戀愛了。”

“真的是她打老師嗎？”

張韜笑了笑，帶着陳俞進了班級，拍了拍講臺，等教室裏安靜下來纔開口，

“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話說到這裏轉過頭卻發現身旁的陳俞正注視着一個方向，張韜也順着方向看過去，發現是自己的班長，兩人就這麼對視着。

陳俞幾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第五排第六個人，沒有別的只是因爲太漂亮了，而且有些眼熟，那個人也擡頭看向自己，兩股視線交流，那人彷彿在傳輸什麼特殊的情感訊號。陳俞猜不出來索性也就不猜了，正好張韜在叫自己。

“我是陳俞。”

最後一排有空位，陳俞十分自覺的揹着書包過去了，一個人兩個桌子不虧，坐下就把書包隨意的塞進桌兜裏。

“陳俞你等會去把班長的微信加一下，班長的手機是班機。”張韜喝口水對着剛剛坐下的陳俞說道。

“好，班長是誰？”

張韜用手指向一個位置，陳俞看過去發現是那個與自己對視過的男生。

倆人的視線再次交鋒，但陳俞很快就低下了頭，跟張韜說了句好。

自我介紹環節結束，期末來臨的緊張氣氛一瞬間環繞着教室，張韜整理了一下衣服開始上課，教材陳俞今天並沒有拿過來，從書包裏隨便摸出一個筆記本寫上電子顯示屏上的筆記。

一節課很快就下了，張韜沒有拖堂的習慣，隨便的說了一個結束語就抱着書離開了。陳俞伸了伸懶腰，又向左向右歪了歪脖子，起身走向那個人，白色短袖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污漬，大概學霸的通病就是潔癖吧，她這樣想着。從後面把手機遞給班長，手腕擦過脖頸，有些冰涼。那人愣了愣回過頭髮現是陳俞，沉默了一下卻也什麼也沒有說從兜裏摸出手機掃過陳俞手機上的二維碼，滴的一聲跳過另外一個界面。

陳俞的頭像是一隻純黑色的貓，暱稱是耳東。

耳東陳。

陳俞通過申請後就離開了教室，下樓梯下到一半微信提示音響了剛想拿出手機就想起了年級主任說的話，默默把放進口袋裏的手拿出來。

八班在四樓第一個教室，教室裏的老師還在拖堂，陳俞透過後門口看到了坐在倒數第二排低着頭的李航，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他在玩手機。

看黑板上的內容應該是政治課，全國統一的政治老師最喜歡拖堂，以前在一中就數政治老師愛拖堂。也不知道還要講多久，陳俞懶得等下去走去了離八班就隔着一個樓梯的廁所。

獨立隔板衛生間是最佳玩手機的地方。

陳俞靠在門板上摸出手機，是那位班長的消息。

。：我叫江行。

頭像是一片白色，倒是如他那件衣服一樣，大概人也一樣。

耳東：好，大班長。

耳東：我叫陳俞。

除了上廁所或者去老師辦公室大部分同學都在教室，三個男生在後面爭搶着零食，突然一個男生僵住了，像是被什麼驚住了。

“你們看班長是不是在玩手機？”

另外兩個人肯定不相信，就算所有人都玩了手機班長都不可能玩的。

“怎麼可能呢……我靠。”

“臥槽，真的在。”

江行看着那個“大班長”，他甚至能在腦海裏模擬出陳俞說這句話的神情和語調，這算是別稱嗎？

備用鈴聲突然響起，驚起了思緒萬千的江行，回頭卻沒有看見那個身影，空蕩蕩的桌面上只擺了一個筆記本，筆記本被隨意的翻開一頁。

陳俞是踏着上課鈴聲進入教室的，嘴裏含着剛剛從李航那裏坑來的糖果，明明老師就在她後面可她卻不慌走回位置，而是走向教室前面的空調，將十七度調到了二十五度。面對老師的責問也是笑着回答，

“老師十七度太冷了。”

“調了就回你的位置上去。”

“好的，老師。”

陳俞腳步輕快，路過江行的時候看了一眼他。

一週的時間很快轉個眼就要分班考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酒店米黃色的窗簾暈出柔和的光，撒滿整個空間。浴室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門被打開，陳俞扯了幾張紙擦乾臉上的水。酒店設定的是七點拉窗，正好是陳俞出浴室的時候，繁華的城市一一鋪捲開來，空中幾架無人機飛來飛去，估摸着是在拍城市宣傳片。只看了一眼轉身走向牀頭，拔下充了一晚上電有些發燙的充電器隨手塞進了書包裏。關掉免打擾模式消息一個一個接着來，彈上來又被下一條消息擠下去，不斷響起的消息提示音跟彈琴一樣，沒有耐心等指紋解鎖直奔微信，頭幾條是陳父陳母發的，隨後的就是李航。

陳俞按照順序一一點開，一邊回着消息左手勾起書包帶子走向套房裏的餐廳。

老媽：起牀沒有？看樣子是沒起。［微笑/］

陳俞盯着那個尷尬又讓人死亡的微笑，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耳東：在喫早飯了。

陳父的無非就那幾條不知道在哪裏複製的，弱智的且不適合她這種弄潮兒聽的心靈雞湯，最後在加一句“爸爸相信你！［微笑/］”

有時候陳俞搞不清那個尬得要命的微信自帶表情到底能有幾個意思。

李航倒是問了點跟考試有關的，

少女的夢：你考號多少？

可惜，陳某從來不提前看考號。

收到消息的時候李航正在喫飯，若不是陳俞不在面前他真想一碗稀飯扣她頭上。

耳東：不知道。

耳東：以前一中靠排名，我直接去第一考室就好。

李航“……”他媽的也不知道在炫耀什麼。

其餘的都是些什麼羣消息，陳俞沒有什麼興趣看。

酒店到懷北高中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中間路過實驗小學，每個學校外都有很多小攤販，城管驅趕一次來一次，在這些小攤販裏陳俞偏愛一家臺灣飯糰。攤主是臺灣嫁到內地的，說話溫溫柔柔的，攤子在最尾處，因爲價格不怎麼便宜沒多少人買。

“你好，我要一個……”

話被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接下去

“金槍魚飯糰吧。”

陳俞微微點頭，攤主笑了笑麻利的做起來，趁着這段時間開口跟陳俞閒聊。

“考試了吧？”

“今天就考。”

“考完準備去哪玩？”

“回老家吧。”

“好了，給。”

飯糰拿在手裏是溫熱的，陳俞接過飯糰掃完碼就離開了。

陳俞沒有把飯糰帶進學校，一個人站在校門口喫起來，順便看了看優秀學生欄，能上這種榜的人只能成績特別優異，懷中百年曆史，優秀學生欄連着十幾個定在校內，唯有兩個時間距離近的榜掛在外面，陳俞一眼就掃到了一排四位的江行，規規整整的名字下，是上榜原因。

中考狀元。

陳俞嚥下嘴裏的飯糰，把包裝袋揉成一團投籃狀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嗤笑，“中考狀元嗎？不知道我當時如果參加中考，他還會是中考狀元嗎？”

說完閒庭信步的走進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