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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老闆娘

秦助理這一瞬的想法不是空穴來風。

他跟着徐經野的時間久,對於自家老闆的大事小情和脾氣秉性都很瞭解。五年前徐經野被老徐總推上來逐步接手公司的事,剛開始時因爲他太年輕並不能服衆,他纔剛來一個月的時候,就被徐氏高層那幫老油條們抱團擺了一道。當時他手頭上的重點項目幾乎全軍覆沒,被老徐總狠罵了一頓,在大雪天把他趕出門罰跪了仨鐘頭。

秦躍那時候也還年輕,沒怎麼見過這種陣仗,在旁邊有點慌,勸徐總也不是,勸老徐總更不是。他只能拎着電腦在旁邊陪着,老闆跪在地上淋着雪,他也不敢擅自打傘,老闆跪着一動不動,他也不敢獨自跺腳取暖。他們倆就這麼凍到頭昏腦脹手腳發木強撐了三個小時回到房間剛恢復人樣兒時,徐家那位表小姐剛好午睡醒來下樓,穿着件蓬鬆得像小被子一樣的羽絨服,粉色的毛線帽子下露出白皙透亮的一張小臉,跟他們禮貌打過招呼後隨口說自己想去院子裏堆個雪人。

身側的人沉淡嗯了一聲後看她拎着小鏟子走出了門。兩人的視線同時在門外那道倩麗身影上停留了片刻之後,資本家的目光不着痕跡轉移到了打工人的臉上。

秦躍後知後覺轉回了頭,正對上面前人涼颼颼的壓迫注視時,後頸陡然一緊。

面前的人面無表情看着他,片晌之後,靜聲問:「你在看什麼?」

「……」那一刻秦特助動用了他全身的反應神經,給出了他這輩子最機智的回答,「雪。」

對方盯着他,繼續意味不明問:「好看嗎?」

他硬着頭皮回話:「還行。」

資本家淡淡驅逐:「那你出去看吧。」

秦躍背後倏然冒出冷氣,剛剛復甦的腳趾恐懼地蜷了蜷,對於剛纔天寒地凍的酷刑仍然記憶猶新:「不……不用了……我……我不想看了……」

對方意味深長看他一眼,冷冷收起了視線。又過半個小時之後秦助理終於被赦免回家,他心有餘悸走出徐家的大門,快走出別墅區時忽然想起來圍巾忘記帶了。

已經是傍晚的時間,他頂着凜冽風雪一邊心驚膽戰地往回走,一邊暗暗在心裏畫着十字祈禱千萬不要再撞上老闆。他一心只想悄無聲息跟保姆說一聲拿了東西馬上就走,卻不想在走近徐家別墅外面的柵欄時意外窺到了驚人一幕,他那位陰晴不定強勢冷戾嚴重潔癖性情冷淡在公司都沒有女員工敢近他的身而且剛剛在冰天雪地裏跪了仨鐘頭纔將將恢復生命體徵的面癱老闆,這一刻竟然在院子裏塌着老腰陪年輕女孩兒堆雪人。

秦助理躲在柵欄後面連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鼻孔裏呼出來的白氣會暴露他所在的位置,然後惹得裏面的人再次朝他陰涔涔扭過頭來:你看什麼?好看嗎?

一想到那畫面他就忍不住哆嗦,圍巾也不敢要了,縮着脖子迅速逃離了案發現場。

那是秦躍第一次覺得老闆對這位徐小姐有點不一樣——因爲他曾親眼見過老闆對待另一位徐小姐的態度,才能精確體會到這其中的微妙差異。但彼時的秦助理雖然被自家老闆披風戴雪的浪漫震驚到失語,卻並沒有覺得這件事有什麼怪異。他出入徐家的次數多,徐家的事他也基本都瞭解,這位表妹雖然是十來歲的時候才從外面找回來的,血緣上也不及那位堂妹親近,可她畢竟是在徐總家裏長大的,徐總跟她的關係更親密也合情合理,儘管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時永遠一個恭敬一個冷淡,要是沒有那聲「哥哥」說他們是總裁和實習生他也信,但從這一晚的雪夜奇遇之後,秦助理第一次模糊形成了認知,這位徐小姐對於徐總來說,有點重要。

後來的再見面就是個不斷加碼的過程,從「有點」到「比較」再到「非常」,徐小姐在秦特助心裏的份量不斷攀升。大約又過了兩年之後,某天他到徐家去送文件,在書房外等待時裏面的交談聲隱約傳了出來:「……她都還沒畢業,用得着這麼着急嗎?」

他暗暗從門縫裏瞟着房間裏的人,徐夫人坐在沙發上,抱着手臂優雅整了整耳環,淡漠道:「上個月李局家的姑娘婚禮,人家也沒畢業。這只是讓她先訂個婚,不早了。」

沙發另一側的人沉下聲音:「常家那兒子,我覺得不行。」

徐夫人連眼皮都沒掀:「哪裏不行了?他以前是不懂事過,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人家現在一直跟着哥哥在管家裏的事,早就磨練成熟了。」

這話別說是房間裏的人聽了要皺眉,他這個門外面的人都忍不住想撇嘴。常家那小少爺是圈子裏出了名的紈絝,仗着家業有哥哥頂着整天遊手好閒,年前剛哄他老子出了一筆錢搞藝術,搞了大半年毫無名堂,圍在他身邊的女演員女模特倒是一茬接着一茬地換。就這麼個驕奢淫逸的富二代,秦躍覺得要是自己的妹妹想去高攀他都要把她的腿打斷,更別提是徐家的大小姐,相貌性格家世一應俱全,就算不如親生的根正苗紅,可到底也不是領養回來的,怎麼也犯不着去這麼下嫁吧?

房間裏半晌沒有傳出聲音。秦躍在外面望眼欲穿盼着老闆反駁回去,一顆心爲了徐小姐後半生的安危灼得火急火燎,可又隔了片刻後,徐夫人獨自推開門端莊走了出來,他下意識站直問了聲好,隨後輕輕敲門踏進了房間,房間裏的人坐在桌前沉默,接過他手裏的合同簽上了字。

面前人的臉色沉靜得一如往常,彷彿剛剛全然無事發生,可桌上的紙張卻被他簽字時的頓筆劃破了一點。秦躍盯着那一點,忽然隱隱預感,常小少爺,危。

彼時的徐經野已經不是兩年前被徐氏那幫老油條按頭喫啞巴虧的小徐總了,雖然還不至於反殺,但也已經有能力抗衡,逮着機會從他們身上割下塊兒肉也夠讓他們疼一陣子。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油條尚且有招架不了他的時候,更不用說常家那個原本就不學無術的敗家子,收拾他都不用帶上腦子,直接一頓飯外加一場蹦迪,當晚小少爺擁着美人兒嗑藥的小視頻就傳瘋了社交平臺,到了第五天晚上常家大少爺才被允許去派出所提人。

與此同時徐家正在召開緊急家庭會議,老太太在徐若清的陪同下親自登門大兒子家裏把這兒子跟孫子厲聲訓斥了有半個鐘頭,一旁的大兒媳被敲打得臉色不太好看,忍了半天忍不住道:「媽,這事兒跟經野沒關係。」

老太太冷冷瞥她一眼,有意曲解:「經野,你妹妹的事兒跟你有沒有關係?」

沙發前闆闆正正站着的年輕男人下意識擡眼看向角落裏垂着眸默不作聲的當事人,片刻後,沉聲答:「您放心。」

那一瞬女孩子的睫毛極輕微地顫了顫,像一隻沒有力量的低弱蝴蝶,如果不是從始至終一直望着她的人,很難能察覺。

那天之後,徐小姐的聯姻之事便告了一個段落,以及更重要的是,關於這件事情,徐經野被老太太暗示欽點了承辦權。

秦躍覺得這是件天大的好事。他個人對徐小姐的印象不錯,或者換句話說是男人對美女的印象都不錯,就算是得不到也絕不想看她掉進火坑。有常家小少爺這件事在前,他覺得他這位暗戳戳寵妹的悶騷老闆一定會給她嚴選候選人。

可是他猜中了過程,卻沒有猜中這結局,徐老闆的確是“嚴選”,嚴苛到之後兩年時間裏徐小姐再沒有跟任何一家的少爺相過親,整個圈子裏所有的適齡未婚男青年的惡習也全都被他調查了個遍,大到喫喝嫖賭,小到隨地吐痰,隔三岔五就得給他彙報渣男事蹟的秦助理被折磨得都快失去了物種的天然自信感,直到有一天,他終於在無望煎熬中激動望見了曙光。

並不是天下的適齡男性突然全都滅絕了,而是徐小姐,她戀愛了。

這一次秦助理依舊覺得這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是他的老闆顯然不這樣認爲。

那一晚徐經野在會所喝到快天亮,凌晨時秦躍從曹秉文手裏攙過他來時幾乎已經是人事不省。他平常酒量不錯,秦躍有些詫異,目光詢問看向身側的人,對方擺擺手,無奈調侃:「送他回去吧。他這是心病,就得酒來醫。」

秦躍帶着疑惑發動了車子。一路上後座上的人安靜熟睡,只是眉頭始終皺着。把他送上公寓躺下後,秦躍喘了口氣,隨後去廚房倒了杯水放到牀頭櫃上。安頓好所有之後他正準備離開,牀上緊闔着眼的人忽然模糊低低出聲:「苑苑……」

秦助理直起身的動作頓了一瞬,腦筋轉得飛快。

他終於要有老闆娘了?

“終於”,這是個下意識的詞彙應用,基於的是從秦躍提拔成爲徐經野助理那年開始直到現在的六年時間裏,徐夫人一直不遺餘力在爲兒子挑選聯姻對象。

張家的千金,李家的閨秀,徐夫人挑的人選每一位家世和背景都夠說上三天三夜,長相跟性格也全都是百裏挑一,可每個姑娘跟徐經野的關係都維持不過三次見面,這六年裏最長的一段也沒能突破二十天。徐夫人眼看着兒子即將而立,威懾與苦情輪番上陣,還拉來了徐錦山跟老太太做外援,可對方始終不爲所動,而且他也不是明擺着抗拒不配合,讓他去見的人他也都會去,只是每次回來都是淡淡一句“沒感覺”,氣得她焦灼又費解,含着眼淚逼問他,你到底想不想結婚?你到底是不想結婚還是不想跟我找的人結婚?

他的反應簡直淡漠得令人惱恨:「沒有不想。只是沒有合適的人。」

這也就是自己的親兒子,徐夫人極力剋制着火氣,退了一步循循善誘道:「你要是覺得我介紹給你的不合適可以自己去找,媽媽沒有你想得那麼不開明,不用非得門當戶對,只要姑娘家世中等以上,性情好脾氣好你喜歡,媽媽支持你。」

彷彿是爲了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從那之後徐夫人真的就再也沒有給徐經野安排過相親。但母慈未必子孝,又半年過去,連家裏那個野丫頭都按捺不住想嫁人了,她這個親兒子依舊毫無長進,天天在公司里加班,一點情況都沒有。徐夫人對他徹底失望,咬牙切齒預備着重新給他上重刑時,前方突然有緊急消息傳來,徐總好像有喜歡的人。

徐夫人優雅坐在沙發上,撐着頭細品着這句話:好像,有,喜歡的人。

單相思?!

秦助理站在沙發前,恭恭敬敬回答:「不確定他們有沒有確定關係。」

她皺眉:「對方是誰?」

他搖了下頭:「沒見過。」

「名字呢?」

秦躍停頓了半秒鐘,繼續搖頭:「不清楚。」

「連你都不知道。」徐夫人的細眉蹙得更緊,半信半疑,「這怎麼可能?」

雖然按照他們兩個人勝似夫妻的相處頻率秦助理自己也同樣不解這個問題,可眼下的事實就是這樣:「確實不瞭解。」

徐夫人瞟了眼面前一臉沉穩斯文的年輕人,放棄了去爲難他。反正不管是單向相思還是祕密戀情,怎麼着都比她這個兒子現在的狀況好,他若是不想說出口那她就裝作不知情,至於那個姑娘到底合不合適,未來等他領回來的那一天,還是她說了算。

從會客廳裏出來,秦躍迎面碰上了剛回來的徐小姐。

前一天她的訂婚日期剛剛確定,他站在樓梯上側身讓路,同時禮貌道賀:「恭喜,徐小姐。」

對方還是像往常一樣的疏離淡笑:「謝謝。」

他們在樓梯口擦身而過。時值春初,她走過去時身上的氣息有剛從室外回來的冷冽觸感,以及來自於她的淡淡香氣。他不懂香水,不會文藝形容,只是在聞到那味道時他眼前莫名浮現出了畫面,荒蕪曠野上緩緩升起彎月,孤寂又冷清。

他怔怔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對方進入房間,那道清冷氣息從他的呼吸進入大腦中樞,而後倏然流通全身。

他涼着後頸緩慢轉回身,怔愣盯着樓下那扇黑漆漆的房門,空氣中她的味道絲絲縷縷了淡下去,他的記憶卻清清楚楚浮了出來。

數月之前,他在徐經野醉酒那晚送他回公寓。當時他艱難扶着人推開臥室門,迎面撲進鼻息間的,也是這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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