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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話劇票

那晚之後兩個人的關係肉眼可見有所緩和。

其實原本這五年也只是因爲各自的淡漠性格而非誰有意疏遠冷落,所以一旦有一方有意主動時,這段關係便很快破冰,雖然不至於一下子熟稔熱絡成親兄妹的程度,但私下時能聊的話題總歸漸漸多了起來,從她的學習到他的工作室,從最近的電影再到出國的事宜——徐經野看出來她是真的想出國,或者直白點說,她是真想離開這個家。

他對於她這樣的意願不奇怪,畢竟如果他們的身份對調,他會比她更想脫離這個家。再者徐夫人一直覺得她在家裏死氣沉沉得礙眼,她的成績要留在國內高考也勉強,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爲呢。

所以後來那一年時間裏,徐經野是真心實意在給她規劃着留學的準備,幫她定計劃,挑學校,找語言班,介紹她認識自己在英國的高中同學。她也很用功,並且領情,雖然每次嘴上都是一句平淡的謝謝,但行動上還是會默默用小姑娘的方式感謝他,比如留意他愛喫的東西“順路”買一份回家,看到他喜歡的作者和歌手會買下來書或唱片送給他。

有一次一位他很欣賞的話劇導演來北京巡演,那時候臨近年底,他在工作室裏忙得分身乏術,根本沒時間關注這件事。她的電話是在他開會時打過來的,因爲她平時從不給他電話,他下意識還以爲她出了什麼事,匆匆打斷會議出來走廊沉聲問她怎麼了,聽筒那頭的人可能是以爲自己打擾到他了,猶豫片瞬後試探着輕聲問,你晚上有時間嗎?

他舉着手機怔了下:「什麼事?」

她把自己買了今晚話劇票的事情簡單說了下,許是見他沉默,又小心翼翼解釋,這個票有點不好買,所以才這麼臨時告訴他,如果他沒時間過來也沒關係,她就自己跟同學去看,下次再——

「幾點?」他突然打斷她。

她停了停,細聲道:「七點半,國立劇場。」

他擡手看了眼時間,嗯了一聲:「十五分,你在入口等我。」

電話那邊短暫默了瞬,最後說:「好。」

掛了電話後徐經野迅速解決了未完成的會議和剩下的工作,秦躍在一旁看他這架勢還以爲他又被勒令回去跟哪家的千金相親。黑色奔馳開出了地庫之後在夜色裏一路疾馳加速,又擦了兩個黃燈徐經野纔在七點十四分時有驚無險邁上了劇場的臺階。

觀衆已經陸續排隊等待驗票進場,因爲是愛情題材來觀看的大多是情侶。他一邊往上走一邊在人羣裏尋找着她的身影,她站在一隻發光的燈箱前,穿着一件米色毛絨小外套,帽子也是一套的,臉頰被凍得微紅的模樣又軟又憨,像只小綿羊。她原本低眸在用鞋尖碾着地磚上的小石塊,餘光瞟見他走上來後習慣性地站直朝他淡笑。那一瞬她的笑靨與她身後海報上的女主角隱隱重合,他看着她的臉忽然恍惚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呢,小姑娘也長成大姑娘了。

「給你。」

她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他低眸,接過她從口袋裏掏出來的票,點了下頭:「進去吧。」

她站着沒動,欲言又止。

他停下來轉身的動作,低聲問:「怎麼了?」

她抿了抿脣角,有點不好意思:「我只買到一張票。」

「……」徐經野忍不住皺眉,沉冷聲線聽起來有點像斥責,「你剛纔怎麼不說?」

她睫毛低垂,輕聲解釋:「我怕你聽到只有一張會讓我自己來看,本來就是你喜歡的導演,我看不看都沒關係……」

徐經野沉着臉色拿出來手機。她的話他只聽了一半,另一半在分神思考怎麼解決這件事,以及費解她這麼傻到底是像誰?

他背過身去簡明扼要跟電話那話那頭說了現在的情況。五分鐘後,對方回話,他舉着手機瞟向面前又低下頭去踩路磚的纖細身影,心裏忽然毫無預兆柔軟了一下。

掛了電話後時間已經無限接近開場,觀衆基本全都入場,平臺上面的人所剩無幾。她聽他半晌再沒有聲音,擡起臉來,猶豫催促:「你還不進去嗎?」

他嗯了一聲,突然邁步往臺階下走:「回家。」

她怔了怔,小跑追上來,罕見有些語無倫次:「回家?那,那——」

「不看了。」他腳步稍微放慢,問她,「你要自己進去看嗎?」

她沒遲疑搖了搖頭,但仍舊覺得這麼離開不妥:「可是——」

他瞥她一眼,淡淡指責:「你都不願意自己去看,還買一張票讓我去看。」

她咬了咬嘴脣,臉色有點窘:「我不是……」

直到坐上車小姑娘也沒有再說話,低着腦袋繫上安全帶後就一直沒擡起頭來,看着有些頹喪。徐經野把着方向盤無聲看她,漆黑眼底忽然淌過輕不可聞笑意,又在她回過神擡起臉的時候完美隱匿。

「還不走嗎?」她有點茫然地望着他。

他靠在座位上手指輕敲着窗沿,沒說話,也沒發動。她大概以爲他還在不高興,絮絮解釋說這次確實是她考慮不周,送票不應該只送一張,當時搶票太緊張所以疏忽了,下次,下次——

「下次怎樣?」他突然淡聲打斷她。

她的手擱在腿上輕輕蜷了蜷,誠懇回答:「下次我還是不送你票了。」

徐經野一隻手臂搭在車窗上轉頭看她,差點兒被她氣得笑出來:「徐質初——」

她懵懵應聲:「嗯?」

他看着她的臉,沉淡聲線裏浸着無奈:「你真不像是徐家人。」

原本只是一句連他自覺都沒覺察到有絲寵溺的玩笑話,可副駕駛上的人聞言卻反常地瞬時一僵,僵硬一笑後視線幾乎是有些逃避地移開,膝蓋前的兩隻小手不自在交握更緊。徐經野後知後覺自己失言,低下來聲音圓場:「家裏好像沒有你這麼呆的人。」

她低着眼睛不自然笑了一下,順着他的話輕聲岔開話題:「可能吧。也沒有腦袋像我這麼笨的人。」

車廂裏的氛圍驀然有些低了下去。徐經野抿了抿脣,沒有再說話,坐直髮動了車子。路上兩人各懷心事緘默,直到下車時她解開安全帶一隻手按在車門上,才發現身側的人靜靜等着她離開,並沒有下車的意思。

「我回公司。」他解釋。

她才平靜下來的臉色倏然又變得有點尷尬,彷彿是覺得自己是讓他話劇沒看成工作也沒做完的罪魁禍首,一邊低聲說了句路上小心,一邊匆匆踏出了一隻腳逃離現場。徐經野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跨上別墅臺階,心下對於女孩子的敏感情緒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如果就讓她這麼回去了,今晚她可能要失眠。眼看着她的身影就要隱進那扇鐵門裏,那一瞬他的身體先於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一聲短促的鳴笛聲在寂靜夜裏響起,臺階上的人停頓一瞬後轉回身來,素淨的小臉上露出低落又懵然的表情。他們隔着寂寂夜幕無聲相視,片刻之後,小姑娘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來。

他打開車窗,直至她走進,率先低聲開口:「明晚有時間嗎?」

她像是沒反應過來他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停頓了下,疑惑點了下頭。

「今晚的票沒有了,明晚有。」他頓了頓,又補充,「買了兩張。」

她怔了怔,眸底從迷惑緩緩到亮起。他看着那雙漆黑瞳孔裏的白色光點,是他身後懸於夜空的皎潔彎月,她披着月光站在他身前,清麗的一張臉忽然生動起來。他短暫走了一瞬的神,身體再一次先於意識一步:「徐質初——」

她略微俯身,認真湊近了微微側着臉等他說話。他盯着她的小巧鼻尖恍惚了片瞬,才低低開口:「成績不是衡量大腦的標準。你只是方法差了一點,還需要些時間。」

面前的人垂了下眼睛,片晌後,淺淡笑了一下:「嗯。」

靜了靜,她又說:「謝謝。」

這是徐經野想跟她說的第二件事。他手指緩慢敲着方向盤,淡聲道:「你姓徐,這些事本來就應該是有人爲你做的。」

後半句他沒明說,但他覺得她明白。徐家的孩子本來就是天之驕子,人生每一步都有上一輩給提前詳盡規劃,生下來只要按部就班的走就行了。但她沒有生在這個家裏,她與這個家庭錯失了十年,再回來時沒有人關注她,所以爲她做這些事的人最後陰差陽錯成了他。

幫她出國對於他來說只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他只是付出了一點點時間就換來了她這樣真誠又剋制的感激,這令他受之有愧,又心生憐憫。這些原本就是她應得的,他寧可看她跟徐若清一樣驕縱任性,也不想見她像現在這麼受寵若驚。他不想要她的感謝,他更想看她把手裏的一副爛牌打贏,那纔是徐家人的作風。

車窗外的人彎身聽完了他的話,緩慢扯了下脣角,弧度在夜色裏模糊不明:「是。」

彼時的徐經野沒有覺察到她的異樣,囑咐過了明晚還是同樣的時間約在劇場外後就徑自啓動車子離開了。

他不知道,在他的車離開了許久之後,少女仍舊站在原地望着他的方向,貓一樣的狹長眼睛裏清清冷冷,柔軟脣瓣低聲喃喃:「這些事,是你想爲我做的嗎?」

那雙漂亮的黑眼睛在虛空中緩慢聚焦,瞳孔裏的月光漸漸黯了下去。

「還是你給我的補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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