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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監護人

面前的女孩子別開臉沉默不語,復隔片晌寂靜之後,在男人徹底發作之前,她輕聲答:「上高中。」

徐經野胸膛裏一股火兒直往頭頂燃,伸出手,語氣是強壓着怒氣的冷硬:「給我。」

她猶豫少頃,低頭從兜裏摸出來扁扁的薄荷色煙盒,不等她擡手遞過來,徐經野一把奪過來扯爛,鐵青着臉壓下聲音詰問:「誰教你的?」

她低着頭,好像這一整晚在他面前都是低着頭:「我自己想。」

「爲什麼想抽菸?!」

面前的人又不說話。徐經野的耐心告罄,拽過她胳膊強迫她正面自己:「徐質初!」

怒火之下他的力道沒有剋制,她像是被他弄得疼了,輕擰着眉嘶了一聲,本能往後躲開,柔弱身型晃了晃才站穩。徐經野看她皺着眉頭躲自己愈發生氣,突然按着她的肩將她扣到牆上,整個人是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展露過的可怕森冷:「我在問你話,你啞巴了?!」

女孩子的單薄身體不妨撞到牆上,發出一聲悶響。她貼着牆壁被迫擡起頭,面前盛怒之下的男人緊緊盯着她,她被他的氣場壓着無處可躲,靜默片瞬後,終於低聲開口:「壓力大。」

徐經野居高臨下緊盯着她的臉,對這樣敷衍的回答很不滿意。她垂着眼皮不看他,臉色平靜如常,沒有做錯事的慚愧,也沒有面對他動怒的害怕。兩人無聲膠着僵持着,氣場一強一靜,卻難以分出誰佔了上風。最終還是她先退步,語氣輕緩敘述,聽不出任何情緒:「剛升高中的時候考試很多,一輪接着一輪,一次考不好就會被調到差的班級。那段時間每天都很焦慮,睡不好,做噩夢。」

徐經野暗暗皺眉,顯然無法共情她這個理由。他從小一路順遂地站在頂端,堅信一切都是事在人爲,在他看來學習是這其中最簡單也最公平的一件事,只要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可見的回報,他根本理解不了有人會因爲成績差而焦慮到失眠——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簡單事情,你做不到就是沒努力,怎麼還有臉又不努力又焦慮?

面前的人像是預料到了他不會理解,垂着眼自嘲淡笑了下,聲音愈發低了些下去:「我經常夢見自己因爲成績太差,又被舅舅送回去了。」

徐經野完全沒有想到成績對於她來說最終意味着這個,愣了下,下意識脫口否定:「不可能。」

話音落下後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仍處於未消散的火氣裏,擔心她會理解歧義,他又沉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把你找回來了就不可能再把你送走。」

原本怒火壓抑的暴風因爲她輕飄飄的一句話驀然轉爲黯然低落的寧靜。兩人同時陷進緘默,寂靜中的兩道呼吸聲錯落清晰,交纏着女孩子身上微凜的清淡香氣。

徐經野後知後覺意識到兩個人離得有點兒近了,按着她肩膀的手不動聲色鬆了力道,人也暗暗往後站直斂起了身上的迫人氣場。復隔半晌,他再次開口,語氣剋制恢復到幾分往常的沉淡:「你基礎差,成績提得慢也正常。不會有人因爲這件事怪你。」

面前人對於他的安撫無動於衷。他在昏黃光線下定定望着她低垂的臉,情緒也逐漸冷靜下來,繼續淡聲道:「成績只是人在成年前一個簡單通用的標準,能說明的只有學習能力這一項。」

「就算你現在的成績不理想,以後還會有很多別的事情可以做得好。」

他停頓片刻,最後說:「你想做什麼,跟我說,我來安排。」

她依舊不作聲,讓他才平復下去的脾氣又隱約不耐:「說話。」

女孩子又安靜半瞬,輕輕吸了下鼻子,還沒等她張口,徐經野先擰起眉,指腹無奈探向她眼底:「怎麼又哭了。」

她沒有躲,一張臉在他的大掌下愈發白皙嬌小。與這個晚上着急給她捂暖時的心境不同,這一刻她靜靜落着眼淚,臉頰又軟又溼,他越擦那淚水就越多,將他的乾燥指尖浸得柔軟無措,浸得他聲線也低柔下來:「別哭了,聽話。」

她抽抽噎噎,聲音很小:「我不想做什麼。」

他故意低聲訓她:「你只想抽菸。」

「……」小姑娘的眼淚差點兒被他給懟回去,推着他的手細聲細氣像是嬌嗔,「不是……我沒有……」

徐經野放開她往房間裏走,抽了桌上兩張紙巾給跟在他身後的小貓擦着淚痕。小貓從他手上接過去紙巾轉身自己平復了下情緒,半晌,帶着點兒鼻音輕聲開口:「我不想要什麼。我覺得現在已經很好了,我只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徐經野沉默望着她的側臉,忽然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他絲毫不懷疑這些是她的真心話,儘管她這些年在徐家受了包括他在內的許多冷遇。她如果說怨恨,他也能理解,可是她沒有,她只是說,已經很好了。

與她幼年時無力掙脫的家暴環境來說,徐家對於她,已經很好。與她早些年在徐家裏的孤單狀況來說,他對於她,已經很好。

可是他覺得不好。他覺得她應該光明正大的得到和期望更多,她越是這樣就讓他越是自責,他自責從前那七年對她的冷淡,自責她住在他隔壁這五年對她的疏離,他自責這一晚沒有迴應她的心意就把她獨自留在昏暗的走廊裏,自責平時對她的關注太少以至於連她已經兩年的煙齡都毫無察覺。

她真的像一隻被遺棄了多次的小貓,溫順,乖巧,小心翼翼,不會去主動討好接近,但只要誰俯身摸摸她的頭,她就會回饋全部的柔軟依賴。她的成長環境如此,所以不敢怨恨,也不敢期望,她只能滿意現狀,因爲他這樣不稱職的哥哥,已經是她漫長灰暗人生裏的最好際遇。

徐經野無聲斂神,視線從她眼下潮溼的紙巾靜靜跟到桌下的垃圾桶,裏面滿滿當當的碎紙和雜物。似乎是怕被他發現又要訓她,她有點不好意思把桶往裏面藏了藏,轉回身來的時候慢吞吞掖着頭髮不看他。

徐經野裝作沒看見,收回視線時瞟見剛剛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破爛煙盒,默了片刻後,總算想起了今天是爲什麼纔來找他,強行按下了心裏的沉悶迴歸主題:「抽菸不好。」

她低低嗯了一聲。

他又問:「這盒打開多久了?」

剛纔他從她手上搶過去的時候瞟了一眼,一盒十支裝的份量,裏面少了四支。

她垂眼答:「半個月。」

他心想還有救,沉下聲音要聽她保證:「以後還抽嗎?」

她搖頭。

單對抽菸這件事徐經野還是沒完全消氣,略微板起臉色皺眉嚴聲道:「以後要是再讓我看見——」

話出到半句後時他倏然自行頓住。他看着眼前嬌弱帶雨的小姑娘,罵不得,更打不得,好言好語訓兩句還哭,她就是做了天大的錯事,他除了沉着臉哄,還能拿她怎麼辦?

他一時陷進默然,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對她太心軟了。女孩子靜靜等了一會兒不見他繼續訓話,悄悄擡起頭來觀察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視線跟他鬱郁沉沉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兩個人一高一低地對視了數秒之後,他垂眸望着眼前眼皮浮腫泛紅的漂亮小貓,心頭翻涌的糾結忽然釋懷。

小貓能做什麼錯事啊,全都是不懂事罷了。要怪也只怪監護人沒有教好,關心匱乏,太少陪她。

這是他爸的罪。不過他心甘情願接手這攤子。

他開口,語調雖然還是冷淡,但比方纔已經緩和許多:「有處理不好的事情跟我說。別做傷害自己的事。」

「嗯。」她呆了片刻,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的態度轉變,猶猶豫豫道,「你也少抽一點。」

他淡淡睨小姑娘一眼:「是我管你還是你管我?」

「……你管我。」她又低下頭扣着睡衣下襬,悶悶輕聲道,「但是有時候你晚回來了聽見你咳嗽,是你在公司開會時候抽菸太多了吧。」

他心裏毫無防備一軟,沉淡聲線一緩再緩:「知道了。」

他擡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說完了煙的事兒還要說另一件事兒:「怎麼把卷子都撕了,不想出國了?」

女孩子的輕柔嗓音明顯喪下去:「不知道還能不能出。」

「不出去也沒事兒,留在北京上大學挺好的,離家近什麼都方便。」他手掌撫着她的長髮,不確定自己這番話會不會顯出私心,停了片瞬,又加一句,「還能去聽你的小衆樂隊演唱會。」

她知道他在哄她,淡笑了下,沒說話。

「他們明年春天在蘇州有演出。」他繼續淡聲說,「你這半年先安心學習,考試結束後我帶你去看。」

她默了片晌,輕輕應:「好。」

「怎麼又——」徐經野看着眼前人驟然再次亮起水光的漆黑眸底擰起眉頭,怔了瞬,又突然停住,「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女孩子忍了忍眼淚,搖頭:「沒有。」

他探究盯着她的臉,聲音肅起幾分:「真的沒有?」

「真的。」她吸了下鼻子,神色看不出異樣。

徐經野還是不放心,盯着她看了半天,兩隻手按住她的肩,再次鄭重囑咐:「徐質初,有任何處理不了的事都來跟我說,我給你解決。記住了嗎?」

她靜默片瞬,而後淺淡笑了一下:「記住了。」

他心裏仍舊存疑,但見她答覆確定也暫時按下疑慮,站直了收起手臂:「你如果——」

在他的手掌離開她肩膀的同一瞬,她忽然往前半步,輕輕抱住了他。

那是一個非常小心而微妙的擁抱,距離淺嘗輒止,時長卻長久纏綿。徐經野的手臂跟他的話音一樣怔愣懸停在空氣裏,許久之後,他的手臂輕輕落下來,覆到了女孩子的單薄肩頭。

那一刻的時間忽然漫長,牆上鐘錶的指針聲都慢得像是開了四倍降速。她的額頭輕輕貼在他的肩膀上,溫熱呼吸只隔着一層布料,熟悉的甜淡氣息絲絲縷縷鑽進他的鼻息。恍惚間他好像受了什麼蠱惑,他忽然分辨不清入耳的到底是鐘聲還是心跳,也分不清懷裏的人是妹妹還是其他。他昏昏沉沉宛如溺進夢魘,卻閉着眼絲毫不想醒來,直到美夢裏的人輕喃出聲:「謝謝。」

他慢慢睜開眼,思緒只恢復一半清明:「你怎麼謝?」

懷裏的人想了想,細聲答:「明天早上起來煮麪。」

他無聲彎起脣角,想說不用了,睡你的懶覺吧,可轉念想到早上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她又莫名心情很好,最後便自私低聲道:「好。那早點休息。」

「你也是。」

他鬆開了她,極自然地擡手眷戀順了順她的頭髮。女孩子朝他淡笑,狹長眸裏有整條的溫柔星河:「晚安。」

停了瞬,她微笑着再次輕輕道:「哥。」

他忽然夢醒。

眼前的臉龐熟悉又陌生。徐經野怔怔看着她,後頸緩慢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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