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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局外人

房門關閉聲落下後,室內重新恢復寂靜。

徐經野仰着臉靠進沙發裏,揉着眉心煩悶長出了口氣。他恍惚盯着天花板上的紋路想,今晚之後,小姑娘應該再也不會朝他走過來了。

真好。

他闔上眼自嘲哂笑一聲,眉目之間隱有倦怠之色。思緒逐漸昏沉之際他模糊憶起她剛回來徐家的時候,因爲她住在叔叔家裏兩個人見面的機會並不多,每次人前她都是禮貌站直叫一聲哥哥,他每次都心不在焉地應,把她的恭敬當作理所當然,直到一次在學校裏兩人偶然遇見,她迎面從臺階上走下來,他都特意站定了等着她來打招呼,可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面不改色從他身側走過去了。

當時他詫異愣了愣,回過神來時望着她的單薄背影才遲鈍恍然,原來小姑娘根本從來沒把他當成哥哥。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幼稚、莫名、好笑,卻唯獨沒有讓他覺得在意。她在這個家裏的存在感原本就低,性格說好聽是安靜說白了是孤僻,他毫無興趣浪費自己的時間去改變她,她叫不叫那聲哥哥對於他來說都無所謂,可事到如今再回頭看,或許這也是他們兩個從一開始就命裏註定,他根本就不該被她叫作哥哥。

以前是他不配,現在是他不想。

他不想被她叫哥哥,更不想跟她再次退回到從前互相視而不見的那些年。但他想不出兩全的方法,二十多年人生裏學過的所有關於決策的理論在面對她時都變得全無用處。從蘇州回來之後,他在自我譴責與攻擊中煎熬折磨了兩個月,理智告訴他應該繼續,可是剛剛她失落離開的模樣彷彿烙進了他眼底,不管他睜開還是閉上,眼前都是她。

那天晚上他在沙發上坐了很久,思緒一直在半夢半醒間沉浮,夢裏她是小時候的瘦弱樣子,跟在他身後柔聲細氣一聲接着一聲叫哥哥,他聽得心裏頭煩,板着臉回頭斥她別叫了,她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長成了大姑娘,亭亭立着微笑問他,那你想聽我叫你什麼呢?

夢能到這裏戛然而止,人卻醒過來再難入眠。

但再輾轉反側下去也有天明,就像他再怎麼難捱也有終點,期限是她離開的時間。

九月。

每年的這個月時徐家都很忙,公司裏忙着準備週年慶,家裏忙着準備徐經野的生日。今年是徐氏集團六十週年,也是正式對外宣告徐氏換代易主的一年,雙喜臨門,格外隆重。

相比之下她出國的事情簡直就是無人關注,只有老太太在每個月末固定的家庭聚會上問過一句,她笑着輕聲說全都準備好了。他見她這麼期待離開很不舒服,但轉念想到自己也是其中添磚加瓦的一員,心底壓着的沉悶更重,食不知味吃了幾口後藉着工作匆匆離席,出門時在走廊轉角撞見了徐若清。

小公主一逮住他眼睛都亮起了光,溼手拽住他把他往角落裏拖,殷勤問候他最近過得好不好晚飯進得香不香公司的股價在他的英明帶領下是否一路高歌猛進美妙的蘇州行之後跟準嫂子有沒有天翻地覆的進展?

……徐經野臉色更黑,推開她轉身要走,她又追上來抱住他的手臂笑眯眯懇求,下週的集團週年慶,她看中了一個皇冠,那個品牌主理人是他朋友,他得去給她借。

徐經野冷冷撂了句「不管」,她變本加厲掛到他身上粘着撒嬌,他皺着眉拽她胳膊,拉扯間不遠處的包廂門悄無聲息開了,女孩子看見他們倆時腳步一頓,他下意識把身上的人扯了下來,徐若清低下頭揉着胳膊叫了一聲痛,他跟她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然後同時視若不見移開了目光。

她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小公主敏銳洞察到空氣裏不一樣的涌動氣流,餘光裏瞥見她走過去,不屑冷笑一聲,轉過臉來壓低聲音警告他:「不許再弄一樣的東西給我跟她!」

徐經野擰着眉頭看面前的人,搞不懂她八百年前的破事兒怎麼還這麼記掛。他剛要張口駁斥說誰也不管,只見她忽然停住眨了眨眼睛,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哦,我忘了,這次撞不上,因爲她根本不會參加。」

他一愣,脫口而出:「爲什麼?」

徐若清翻了個白眼反問他:「她去了,你爸要怎麼跟人介紹她?這就是我那個當年跟藝術家私奔的好妹妹生出來的乖女兒?」

徐經野一時無言以對,但真正到了集團週年慶的那一天,她還是被老太太叫去了現場,只是跟頭戴小皇冠穿着精緻禮服坐在前排的徐若清不同,她一身襯衫和牛仔褲站在角落裏,臉上的妝很淡,手臂上鬆散挎着一張通行證,怎麼看都是與徐家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徐經野上臺時目光下意識捕捉到她,她彷彿有所感應,隔着人羣遠遠微笑了一下。他心神有瞬搖晃,胡思亂想着她是不是在對自己笑,低頭定了定神,掰過來麥開始講話。等到發佈會結束後他應付完記者匆匆往後臺走,心裏想着去看她一眼,卻意外先看到公關部的人正凝着神色向徐夫人彙報。徐經野覺出異樣,快步走過去,沉聲問:「出什麼事了?」

「徐總。」對方恭敬打了聲招呼,而後言簡意賅複述,「剛纔發佈會的時候,徐質初小姐在後臺陪集團一位員工的女兒畫畫的照片被上傳到了網絡。那個小女孩兒是聾啞人,目前這組照片的熱度很高,輿情整體是正向的,但其中有一些對於徐小姐身份揣測的言論。」

面前的人停頓片瞬,繼續道:「徐小姐之前曾經在公司露過面,有些員工可能聽過一些她的消息。現在有人爆料說她是徐董的私生女,也有人說她只是徐家的養女,收養她是爲了——」

徐夫人倏而擰了下眉,對方立即噤聲,岔開話題:「按照目前話題的敏感程度和發酵速度,冷處理不太現實。我認爲我們有必須快速做出聲明,這樣這件事或許還能翻盤成爲一個宣傳徐氏的機會。」

徐經野看了眼徐夫人,她沒有講話,臉色繃得難看,顯然是不想讓徐氏跟她扯上任何關係,不管是負面還是正面。但眼下事已至此,徐經野沉着眸擡手:「照片給我看下。」

對方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是旁觀者隨手抓拍的視角,凌亂嘈雜的休息室角落,她蹲在地上,襯衫袖口挽起,黑色長髮隨意編起撩到了右肩一側,露出來的側臉線條溫婉柔和。她身側的窗臺上坐着個塗着填色本的小女孩兒,五六歲模樣。她一邊在紙上畫,一邊耐心作着手勢,小女孩兒咬着筆仰起臉看着她笑,稚嫩臉上露出來兩顆甜甜的梨渦。徐經野垂眸看着,映着她身影的漆黑瞳孔深得更濃。

那種平和的美好很難用語言形容,即使照片的光線構圖全都很業餘,也阻擋不住她在其中美得驚心。她的美是沒有攻擊性的,隨和、自然、平靜、安寧,他只看了一眼就瞬間理解這組照片爲什麼會衝上熱搜。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主角,即使只是偷拍,即使沒有看向鏡頭,即使她身處嘈亂環境之中,她身上也自帶磁場,能安定世間所有,包括他。

事情最終的處理是徐氏集團官方的簡短澄清,否認了網絡上愈演愈烈的傳言,感謝了媒體對於徐氏的關注,卻自始至終沒有承認她的身份。

徐經野爲她感到不平,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他在她毫不知情的自責裏與她遙遙度過了最後倒數的時間,忍不住苦笑他跟她之間好像是命定,就算是離別也圓滿不了。上一次在蘇州的時候是這樣,如今她要離開的時候還是這樣,總是有各種不可控的外部事件發生,令人壓抑的,遺憾的,無可奈何的,慌亂失措的——

在她離開北京的前一晚,他在公司加了半宿的班,爲了能騰出明天去機場送她的時間。走出公司的時候他已經有些頭昏腦脹,眼看着腳下的臺階越來越像多米諾骨牌,他站定了掏出來煙盒,想清醒清醒再開車回去,但煙還沒捱上火光,兜裏的手機先一步響了。

他咬着煙接起來嗯了一聲,漫不經心擡手看錶,而後手臂和視線倏然同時僵硬凍結。

時隔很久之後徐經野依然清晰記得那個數字,凌晨兩點二十三分,剛好是她的生日。

電話裏說,她被綁架了。

徐jsg經野甩上車門快步踏上臺階。別墅裏一片幽暗,只有應急燈光昏黃亮着。他的呼吸因爲腳步匆疾而顯得粗沉,皮鞋在木質臺階上發出沉悶的急促聲響,咚、咚、咚——

三樓。

寂靜客廳裏開着壁燈,落地窗前立着一道熟悉的清窈身影。他深吸口氣停住,眼前緩慢暈眩着,恍如一場海市蜃樓的幻覺。他屏息不敢出聲吵醒,她卻聽見聲音回過頭,溫柔朝他莞爾:

“哥,你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回來了,回到現實了,終於可以安排澀澀了(搓手手

明天休。

理一下故事順序:男女主從不熟到逐步親近,感情最高溫的時候一起去蘇州,在蘇州一直有人(10反派)跟着女主,這個人死在了蘇州酒店,兇手未知。同時男主因爲自己的夢開始疏遠女主。

回到北京兩個月後女主叫男主去看話劇被拒絕,同天晚上女主遭遇了新的威脅(20反派)。再然後週年慶後女主被綁架,因此沒有成功出國。之後男女主互相疏遠了五年,期間女主跟男二在一起並準備訂婚。

訂婚前夕男主回國,在聚會時接了電話,手下報告他女主可能不是他妹妹。男主聚會結束回到家,女主站在三樓窗前跟她說“哥,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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