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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大修〉

至少有一個短暫的片瞬,徐質初動搖了。

她懂他沒說出口的意思,也懂他的邀請就是答案。她恍惚啓脣,心底裏有一個聲音說,跟他一起走吧,告知他她全部的不堪祕密,也承擔今後路上所有可能遇見的風險,堂堂正正接受與迴應他的心意,和他一起面對餘生未知的愉悅或困難。

這樣的想象令她有一瞬失神,她昏昏沉沉擡起手想回抱住他,指尖剛剛觸擊到他襯衫的一瞬,兩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她驀然間回神,道了聲抱歉後推開他拿起手包走到外面。她深吸口氣定了定神,接起電話走向角落:“喂?”

“徐小姐,剛纔您要的人員資料我發到郵箱了,您看一下。”

徐質初嗯了一聲掛斷電話,垂眼打開對方發過來的文件,第一頁上是張證件照,男人穿着警服正襟危坐的模樣比起下午在超市裏看到的要嚴肅冰冷很多,照片下方有一行簡短的介紹文字:顧聲,市刑偵支隊副隊長。

徐質初繼續往後翻,全都是生面孔。她來回翻看了幾遍,最後在一張合照上停下了動作,後排角落裏笑得極燦爛的瘦高男生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沉眸放大圖片,模糊中他的臉跟她記憶裏的某一幕倏然重疊,幾乎只用了半秒鐘,她迅速確定,這就是那天在酒店時跟蹤她的人。

徐質初擡起臉合上手機,眼底慢慢沉了下去。

關於那天晚餐和話劇她的印象都很稀薄。在劇場裏她全程走神想着自己的事,直到中場休息時身旁的人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拽過去扣到自己腿上。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交纏住她的,聲線沉淡:“上一次來的時候就想這樣。”

她心事太滿,腦子裏慢半拍反應着他的話。上一次?他們上一次來這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

身側的人緩緩捏着她的指節,繼續說:“其實我一直覺得話劇很無聊。起初是爲了陪你,後來是爲了看你。”

她垂着眼默然,片刻後,他低聲問:“你從來沒有發現過嗎?”

“沒有。”

“也從來沒有發現我喜歡你?”

徐質初遲疑着,細長手指微微蜷緊,又隨即被覆在上面的大掌安撫着舒展開:“我不知道。”

那時候的她不知道那是親情,還是愛情。

徐經野低笑了聲,攥緊她的手:“我自己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知道。”

她靜默片晌,輕聲問:“害怕嗎。”

這是這個晚上她主動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徐經野認真回想着那時的場景,略微搖了下頭,聲音很低:“自責更多。我在自我攻擊裏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強迫自己疏遠你,自己很煎熬,更怕你難過。”

徐jsg質初寡淡扯了下脣角:“我理解。”

那時候她的身份還是祕密,他們一個因爲知情而剋制,一個因爲不知情而剋制,疏遠是必然的結果,誰都沒有錯。

兩人同時陷進了沉默,前排的觀衆陸續回到座位上,舞臺光再次昏暗下來時,劇場裏有一瞬空曠的寂靜。萬籟俱寂時,他的低沉聲線娓娓傳入耳畔:“周垣告訴我你們在戀愛的那天,他喝醉了,我沒有。”

“我記得那晚我異常清醒,出來後去了我們以前常去的那條巷子,我一個人走得很慢,也走了很久,最後我去了你喜歡喫的那家甜品店,老闆娘問我你爲什麼沒來,我說你戀愛了,以後就是跟男朋友來了。她聽完笑了,多送了我兩個新品布丁,讓我帶回去給你,我答應她說好,可是回到公寓我就醉得動不了了。”

徐質初安靜坐在椅子上,眼前舞臺上的人影熱鬧交錯,她卻只聽得見耳邊的空寂獨白。

“我昏睡到半夜,頭疼得醒了過來,起來吐了兩次後清醒了點,忽然很想喝蜂蜜水,但是你不在。我迷迷糊糊想,以後我喝醉的時候你都不會在了,我該怎麼辦。”

她輕輕閉了閉眼,抿脣忍住了眼前涌起的酸澀霧氣。他自嘲低笑一聲,靜默片刻後,繼續道:“我原本是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好的歸宿,找到優秀可靠的另一半,但事情的變化也遠不在我的預料之內。”

“周垣很好,把你交給他也沒什麼不放心。可我還是更想自己牽着你。”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脣邊吻了吻,微涼脣瓣在她無名指的位置停留:“我可以牽着你往下走嗎?”

椅子上的人長久沒有迴應,徐經野靜靜等待着,直到掌心的柔軟小手暗暗用力掙回時,他忽然用力握緊。徐質初痛得本能吸一口氣,擡起臉的瞬間意識到自己又被騙了,他定定凝望着她,深邃眸裏的情緒炙烈灼人。

她匆亂別開自己的潮溼眼眸,趁着身側人沉默的空檔抽走了自己的手。她藉着前排的掌聲掩護吸了下鼻子,拿起包欲起身離開,卻還是晚了半秒,身旁的人忽然傾身,在她脣角上壓了一下。

她沒想到他會在公共場合這樣,詫異望向他的一瞬,他扳過來她的下巴再次吻了上來。

劇場裏的燈光也配合暗了下來,舞臺上的表演正在精彩,無人關注到vip席角落裏的兩道交纏側影。男人側臉的棱角冷峻強勢,手臂下女孩兒的臉頰素淨清冷,細看之下還掛着凌亂淚痕。

只有兩人能聽到的空氣裏充斥着曖昧的黏膩水聲,他們的呼吸共同築成真空,只能靠對方渡得稀薄氧氣。這場互相掠奪的懸殊膠着裏徐質初自然是劣勢,她幾次快要呼吸困難,生理上的壓迫和心裏面的委屈衝突到一處爆發,她仰起臉被迫承受着他的吻,淚水抑制不住流得更洶。

對於她來說,他的提議非常誘人。她一個人在路上走了長久,孤獨又疲倦,他曾經陪她走過短暫的一段路,也是她人生裏最美好的一段路,她比誰都希望兩個人能回到那段時光,可是那不可能了。

他們已經永久錯過了在一起的時間點,就像是兩條線,在五年前短暫相交又錯開,然後漸行漸遠。那之後壓在她身上的祕密越來越多,越來越重,她再也不會有孤注一擲向他坦白一切的勇氣,又怎麼能自私將自己身上的辛苦和風險都轉移到他身上呢?

這樣認知越是清醒就越是令人悲哀。她痛苦壓抑着逐漸深重的哭聲,身前的人終於察覺出她的異常,緩緩停下了這個吻。

兩個人呼吸不穩地望着對方。徐經野整顆心臟被她淚眼燙得千瘡百孔的疼,摟着她沉默擦着她的眼淚,半晌,低啞着聲音道:“在你的視角里,我走近後又離開,很惡劣,很抱歉。”

她搖搖頭,聲音哽咽:“不怪你。”

如果他們是真的兄妹,那他疏遠她是對兩個人都正確的決定。他的選擇並沒有錯,她雖然委屈,但又有什麼立場責怪他呢。

“但是我們不能。那太自私了,對不起。”

他沒聽明白:“誰自私?”

她壓着抽噎,話說得不是很清楚:“我。我不能自私。”

徐經野知道她這會兒情緒不穩定,不適合繼續交談,抱着她揉了揉她的頭,低聲安撫:“出去說。”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劇場。外面風涼,徐經野把外套披到她身上,走在她前面打開副駕車門。她在他身後低着頭踏上車,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送我回公寓吧。我明天搬回家裏。”

“我們的事還沒說完。”他坐穩了轉頭看她,“你說的自私是什麼意思?”

她垂着紅眼皮,聲音聽着有些倦:“沒什麼意思。剛剛情緒不好,詞不達意。”

“爲什麼情緒不好?”他盯着她的側臉追問,“我只是告白,你不喜歡可以拒絕,爲什麼會情緒不好?”

徐質初沉默不語,身旁的人淡淡誘導:“是拒絕我這件事讓你情緒不好?”

她不知道答什麼,混亂嗯了一聲。他繼續鎮定解讀:“如果是因爲拒絕我讓你情緒不好,那我可以理解爲是你本意並不想拒絕我嗎?”

“……”徐質初咬脣,有些懊惱怎麼不知不覺就被他繞了進去。

“除了家裏,你還有什麼顧慮?”他持續逼近,溫柔逼迫她面對,“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她別開臉不看他,拒絕再落入他的陷阱:“沒有。我沒有顧慮。”

他安靜望着她的臉,半晌,沉淡開腔:“那我說說我的。我在你名下放了一些跟徐氏無關的股份,什麼行業都有,有專人打理,後面他會通過秦躍聯繫你,定期跟你彙報。”

徐質初驚詫擡眼,看向身側的人。

“這些錢可能跟徐氏比起來不算多,但是保證你維持現在的生活水平綽綽有餘。而且這些錢跟徐氏查不出任何關聯,任何人都拿不走,永遠屬於你。”

她默了片刻,苦澀扯了下脣角:“你是擔心未來哪天我會被掃地出門嗎。”

他未置可否,淡聲道:“物質是最基礎的安全感,多準備肯定是好的。我雖然會一直在你身後,但也不能保證未來一定會萬無一失,沒有風險。”

徐質初轉回臉望向窗外,真心勸告:“我對物質的要求不高,也從沒想過以後要繼承徐家的什麼。你不一樣,你不要做出格的事,安心做你的繼承人。”

他冷靜分析:“你說的也是客觀上可能存在的風險之一。未來我可能會沒有能力保護你,也可能會突然出現其他的意外——”

“別亂說。”

徐經野看着她蹙起眉輕聲打斷自己的模樣,心裏驀然一軟:“苑苑。”

她低着頭不吭聲,白皙耳垂上的珠子柔弱晃着,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振得他胸腔裏發麻發顫。他擡手拉住她手腕,握緊了她冰涼潮溼的手,低低開口:“下午時你問我有沒有考慮過你的處境,我想了下,是我平時沒有給到你安全感,抱歉。”

她搖了下頭,沒有接受:“你不用抱歉,你沒有義務要給我這些。”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這是我的責任。”他垂下眸,低聲緩緩道,“我做得不好,我總想把事情全都處理好再告訴你,這個過程沒有讓你感受到我在爲我們的以後做準備。”

她還是搖頭,同時抽回了自己的手:“跟我在一起這件事本身就沒有安全感,對於我來說是這樣,對於你來說也一樣。這原本就是件越界又危險的事,我們沒必要去那個邊緣試探。”

他看着她,平靜反問:“如果不邁出這一步,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做回生疏的兄妹嗎?”

迴應他的是彷彿不會有盡頭的沉默。狹窄車廂裏兩道清淺呼吸無聲交替,車上的兩個人心裏都明白,他們走到現在這一步,前進很難,後退更難。

他們站在中間僵持,各自懷着矛盾心事,一個小心翼翼想留在安全區,可是她也清楚這個安全區並不絕對安全,隨時有坍塌的危險;另一個默不作聲做好了準備往前,但是他再沉謀遠慮也無法保證萬無一失,他不害怕承擔風險,他害怕的是她,她願意跟他一起面對嗎?

窗外夜色寂寥。

散場後的停車場陸續熱鬧起來,結伴出來的人討論着劇情和夜宵,此起彼伏的車燈照亮了喧囂,還有車內緘默的兩道身影。

當喧囂再次歸於黑暗之時,車內終於響起沉淡聲音:“往前走會遇到什麼,我確實不能保證,我所能做的只有在我的能力範圍將風險降到最低,最大可能的保護我們。至於最有可能發生的風險——”

“家裏人可能會很生氣,但更多是針對我。他們真正能拿來要挾我們的事情其實不多,我爸大概會拿公司來壓我,我媽可能會去jsg找你,我想到時候安排你離開一段時間,這邊的事情我來解決。”

“坦白說,他們不可能會接受這件事,解決的程度只在於最後他們對待我們的態度。我是他們的親兒子,如果他們打罵之後真的從此不讓我進家門,我也認了。如果他們出於其他原因無奈默許了這件事,我們也不需要感激討好,還是按照我原本的預想,離開家單獨過我們的生活。”

徐經野望向身側安靜垂眸的人,停頓片瞬,平靜繼續道:“對於我個人而言,徐氏沒有你重要。我可以放棄繼承權,可以從頭開始,開一間小公司,或者去別的公司打工。我們可以留在北京,也可以去別的城市,只要你喜歡。我可能無法跟這個家徹底切割,但是你可以選擇,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

獨白結束。徐質初恍惚扯了扯脣角,眼眶忽然沒由來發酸。她擡眸望着車頂棚的紋路忍了忍,久未開口的聲線裏帶着點暗啞的鼻音:“徐總要去給別人打工,這個畫面我無法想象。”

“那你能想象未來的某天晚上,你坐在沙發上,腳邊有一隻跳來跳去的小狗,身後餐廳亮着暖黃色的燈,客廳電視放着輕鬆的老電影,整個房間裏瀰漫着晚飯的香味,這時候門鈴響了,你等的人回來了。”

他低聲慢慢問:“你能想象出這樣的畫面嗎?”

她靠在椅背上,扭頭掩去了眼裏的水光:“能。”

“你想要這樣的生活嗎。”

她無聲閉了閉眼,下頜滑下來的液體又冰又涼:“想。”

他伸出手臂,溫熱指腹輕柔蹭着她的潮溼眼角。

“你想象中的那個人,是我嗎?”

作者有話說:

苑苑(心虛):我想象中的人?我想象中的房子裏只有我一個人和兩條狗啊。

在女主看來兩個人最適宜在一起的時間是五年前,前文有提到女主在蘇州回來後想過找男主坦白所有,但那時候男主太冷淡了。女主退縮後20緊接着找上來,女主被對方要挾着祕密越來越重,所以越來越難和男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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