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錦生和早餐

九月份，天亮地很早，有細細碎碎的陽光透過窗戶撒在靜顏身上，隨着車子的前進，不安分地跳動着，馬路兩邊的樹木、建築以一種平和的速度慢慢退到身後，靜顏微微眯了眼，在國外那幾年，她好像很少能有這麼慢節奏的生活，只是學業就足以讓她焦頭爛額。

一大清早，路上的車不多，校車走了半個多小時就到學校了，到學校的時候離上課還有半個多小時，靜顏就去餐廳喫早餐，餐廳裏面已經坐滿了學生。

靜顏這人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睡懶覺，上學的時候，爲了早上能多睡會兒，靜顏早餐基本都是不喫的，實在餓了就買個麪包應付應付，這麼應付的後果就是把自己的胃搞壞了，到了英國，終於有一次，靜顏因爲胃疼住了一個禮拜的院，從那以後，靜顏就再也不敢爲了賴牀不喫早餐了。

那是第一次也是迄今爲止唯一一次顧錦生對靜顏發脾氣。那天顧錦生接到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靜顏剛做完檢查，正在病房掛點滴，靜顏捂着肚子，正在思考要不要給顧錦生打個電話報備一下自己住院了，手機還沒從包裏拿出來，就見這人衝進病房。

顧錦生來得匆忙，只穿了件襯衫，連領帶也沒系，那時已是深秋，倫敦的天氣已經很冷，顧錦生走近時，帶來了一身的涼氣，靜顏不禁打了個冷戰，身子往被子裏縮了縮。

“住院了也不知道打電話告訴我一聲？”顧錦生板着一張臉，站在靜顏牀邊，一雙眼睛就那麼直直地盯着她。

靜顏被盯得心虛，乾脆不看他，低頭看着手背上的針頭，小聲開口，“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你就過來了。”

小姑娘語氣裏還帶着一點兒委屈，顧錦生還想說些什麼，醫生就進來了，靜顏看了一眼，覺得這個留着大鬍子的英國醫生還挺帥的，但是這個帥醫生接下來開口說的話又讓靜顏被顧錦生一頓說。

醫生說靜顏是因爲長時間飲食不規律，尤其是長時間不喫早餐，所以今天才會突然胃疼的，但好在沒什麼大問題，打完點滴開了一些藥就可以回家了，只是以後一定要好好調養，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三餐不規律了，靜顏看着顧錦生越來越難看的臉，心想這醫生真負責，真是一點都沒漏掉，自己那點兒底都被抖落出來了。

顧錦生聽到醫生這麼說，轉過頭看了靜顏一眼，靜顏被顧錦生這輕飄飄的一眼看得有些心虛，別過頭不說話。

靜顏喜歡賴牀，有時會因爲賴牀而不喫早餐，這些顧錦生都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直以爲這只是少數情況，但今天聽到醫生這話，想來這恐怕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顧錦生送走醫生之後，回到病房，坐在病牀旁邊的椅子上，靜顏穿着寬大的病號服，整個人顯得更瘦了，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跑的樣子，靜顏坐在病牀上，也不說話，只是低頭摳手指。

顧錦生本來是不想再說什麼的，但看到她這幅樣子，總覺得自己不說兩句，靜顏是不會把這當回事的，“你這麼大的人，難道喫飯還要讓人盯着你嗎？”

靜顏低着頭，顧錦生這樣她不敢明着頂嘴，只能在心裏默默回覆道，我纔不是，

顧錦生說完，見靜顏依舊一副烏龜做派，於是接着說，“你知不知道，胃疼這種毛病嚴重了，一輩子都會落下病根的，自己身體怎麼樣自己不清楚嗎？你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嗎？”

靜顏知道這事是自己理虧，顧錦生訓她，訓就訓唄，她好好聽着就行了，本來以爲顧錦生說兩句就完了，畢竟他平時是個話挺少的人，誰知道這次卻是沒完沒了。

顧錦生越說越嚴重，越說越生氣，現在這都已經上升到不愛惜自己的高度了。

“我沒有……”靜顏忍不住辯駁，但是還沒說完就被他給吼回去了。

“沒有怎麼會住院？”顧錦生反問道。

顧錦生的步步緊逼讓靜顏心裏委屈極了。

靜顏是想跟他解釋的，這一段時間靜顏的老師臨時佈置了課題作業，網上能夠參考的資料非常少，大家都爲了這作業忙得腳不沾地，靜顏有時候忙得連喫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喫早餐了，所以靜顏纔會突然胃疼進醫院。

顧錦生髮火的時候會板着一張臉，看起來真的挺可怕的，人在生病的時候是脆弱的，靜顏本來就難受，再被顧錦生這麼一兇就更難受了，她又不是故意不喫飯的，生病住院已經很難受了，他還兇她。

那個時候的靜顏在顧錦生面前已經有了些小脾氣，越想越難受，靜顏索性由着他說去，不解釋了，她躺下來背對着顧錦生，用被子蒙着頭，也不說話。

靜顏躺下來的時候一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針頭，疼得靜顏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但她還是忍住了沒出聲，靜顏藏在被子裏偷偷看了一眼，還好，沒有回血。

顧錦生看靜顏蒙在被子裏不搭理他，心想自己還沒說什麼呢，她就跟我鬧上脾氣了，但看着靜顏這樣子，還是軟了語氣，去扯靜顏蒙在頭上的被子。

“剛剛是我語氣不好，我跟你道歉！蒙在被子裏一會兒憋壞了，快出來。”

靜顏這人是典型地喫軟不喫硬，顧錦生兇她，她能忍住不哭，但聽到顧錦生哄她，本來已經忍住了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咕嚕全掉了下來，整個人也忍不住開始抽抽。

顧錦生拉下被子，看見靜顏滿臉的淚水，嚇了一跳，心想我又沒幹什麼啊，怎麼哭成這個樣子？在顧錦生近三十年的成長經歷中，從沒哄過女孩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哄女孩子，只是憑着直覺給靜顏擦眼淚，把人帶在懷裏，不住地道歉，這個時候自己道歉總沒錯吧。

靜顏本來已經快哭結束了，但是聽到顧錦生跟她道歉就停不下來了，越哭越兇，從顧錦生手裏自己拿過紙巾自己一邊哭一邊擦。

顧錦生最後就不再說話了，只是抱着靜顏由着她哭，像哄小孩兒一樣輕輕拍着靜顏的後背。

那一次，靜顏硬生生哭了半個小時，最後兩個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顧錦生的襯衫上也被她哭的髒了好大一塊兒，白色襯衣看起來格外明顯。

“哭完了？”顧錦生問。

哭成那樣，靜顏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一邊抽抽一邊點頭。

“餓不餓？”，顧錦生又問。

靜顏又點頭。

“我去給你買喫的。”

靜顏還是點頭。

顧錦生摸摸靜顏的腦袋，整理一下剛剛被揉亂的襯衣，任勞任怨地去給靜顏買喫的了。

靜顏想起來顧錦生那時的反應就忍不住笑，不過好在餐廳這個時候人多，沒人注意到她一個人在這兒傻笑。

此時，倫敦，還在加班的顧錦生冷不丁的打了個打噴嚏，一旁的助理見狀起身關了辦公室的窗戶，將桌上的咖啡換成了白開水，感嘆老闆最近回家的時間是越來越晚了。

靜顏喫完早餐到教室的時候，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鍾，她打開投影找到提前準備好的課件，習慣性掏出手機刷微博看新聞。

網上有人爆出timeshow此次選□□的鋼琴師是華人，這條新聞一被髮出來就被頂在了國內熱搜的第一位。

沐晴國內巡演緊跟其後，各種報道把她誇得天花亂墜，還被稱作國內最年輕最有才華的鋼琴家之一。

沐晴……再聽見這個名字，靜顏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靜顏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聽見這個名字是什麼時候，靜顏還想仔細回憶下，上課鈴卻不合時宜地響了，靜顏收回思緒，放下手機，開始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