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漸暖

沐楊從來不知道，原來賽車的時候會讓人這麼放鬆，賽車場上速度的碰撞，在心裏壓抑了多年的情緒彷彿在那一瞬間被全部釋放出來了。

沐楊並不是第一次來賽車場，但卻是第一次下場賽車，也是第一次見靜顏賽車。

兩人從場上下來的時候，全身都暢快了。

看比賽的都是些年輕人，聲音一個比一個大，喝彩聲歡呼聲充斥着兩人的耳膜，明明是這麼嘈雜的環境，可是沐楊卻覺得是那麼的安靜，至少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裏，他從來沒有覺得那麼安靜過。

兩人站在觀衆席，面前飛快劃過一輛又一輛賽車，靜顏的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是方斯年，“喂，斯年。”

沐楊趴在欄杆上，還在看着場內的賽車手，

“在哪兒呢？”

靜顏看看四周，“在賽車場。”

“你一個人？”

“不是。”靜顏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還有沐楊。”

聽到靜顏提到自己的名字，沐楊轉過頭，估計這電話應該是方斯年打來了，從靜顏耳邊拿過手機，“斯年，是我。”

方斯年在那邊挑了挑眉，這兩個人早居然在一起，“你們怎麼在一起？”

沐楊往邊上又走了幾步，周圍太吵了，靜顏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沒一會兒，沐楊掛了電話，“走吧，他叫我們去喫飯。”

靜顏看了看還沒結束的比賽，轉身和沐楊一起離開了。

方斯年坐在靠窗的位置，沐楊的車一開進來他就看見了，看見那兩個人從車上下來，方斯年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這兩個人啊，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能夠以這樣的方式相處，好像這樣，就夠了。

沐楊推門進來，靜顏跟在身後，方斯年笑，“真會挑時候，菜一上桌你們就來了。”

桌上的菜還冒着熱氣，那是年少時他們三人最愛喫的菜。

飯桌上有方斯年，氣氛就不會冷場，沐楊一直沒怎麼說話，一直坐在旁邊靜靜聽着，方斯年問了靜顏接下來的安排，對他，靜顏不會有隱瞞，跟方斯年說了接下來的安排，方斯年知道了沒說什麼，倒是沐楊眉眼間總是有些。

“工作強度這麼大，你的手喫得消嗎？”

靜顏神情微頓，餘光見方斯年也是一愣，笑了笑，“我的手都好了，能有什麼喫不消的，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只是巡演。”

聽靜顏這麼說，沐楊也不再多說了，見靜顏已經和方斯年聊起其他事情了，沐楊也就不再多問了，可是他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中途沐楊去了洗手間，方斯年這才收了剛剛那幅輕鬆的表情，視線毫不掩飾地落在靜顏的左手上，正色道，“靜顏，跟我說實話，你的手到底怎麼樣了？“

靜顏放下手中的筷子，晃晃自己的左手，“沒事了啊！“

方斯年伸手一把握住靜顏手腕，銳利的眸子緊緊地盯着靜顏，“真的沒事了？“

靜顏迎着方斯年的視線，一字一頓道，“真的沒事了，你不是見過我彈琴嗎？如果我的手沒有完全恢復，我也沒辦法巡演。“

就是因爲有巡演，所以方斯年纔不放心，他知道靜顏有多看重這次巡演，又盯着靜顏看了許久，見靜顏真的不像撒謊的樣子，這才放了心，但是又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東西，握着靜顏的手腕溫柔地按摩着，“怕不怕？”

“嗯？”靜顏一愣，沒反應過來方斯年說什麼。

“做手術的時候怕不怕，你以前打個針都怕的要死。”

靜顏將掉下來的頭髮別到耳後，“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現在我都這麼大了，況且就只是做個小手術而已，真的沒有那麼嚴重。“

方斯年最終輕輕嘆了口氣，將人拉到自己懷裏，無奈開口，“傻丫頭，你在我面前逞什麼強。”

靜顏心頭一顫，方斯年的話擊中了她心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一股暖流從心裏涌上來直至眼底，那段日子靜顏不想再經歷一遍，靜顏伸手攥住方斯年的衣角，將臉埋在方斯年胸口，聲音悶悶的，“斯年，那個時候我很害怕，我怕手術會失敗，我怕我以後再也不能彈琴了，我怕我以後再也不能站在舞臺上。”

方斯年知道對靜顏來說，她的手比她自己的命還重要，他無法想象靜顏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彈琴會有多絕望，輕撫靜顏散落在後背那一頭長髮，“不怕了，以後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

方斯年鄭重承諾，話音剛落就感覺在胸口傳來一股溫熱，方斯年溫柔地拍着靜顏的後背，“有我在，別怕……”

這幾天，那些事一直在方斯年的腦子裏迴盪，他彷彿看見了多年前的靜顏。

手受傷的靜顏、無助地被困在醫院的靜顏、背井離鄉的靜顏、一個人孤立無援的靜顏……

方斯年知道靜顏哭了，要不她不會到現在還不肯擡頭，方斯年轉頭，窗外太陽快要落山了，天邊燒的一片火紅，就連方斯年黝黑的瞳孔也被染得一片火紅，目光如炬，誰都看不懂。

門口，沐楊見靜顏在方斯年懷裏泣不成聲，手緊握着門把手，沒有進去，如果他在，靜顏不會這麼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的情緒。

喫完飯，方斯年開車送靜顏回家，沐楊沒有急着回家，一個人開着車在路邊漫無目的的閒逛，開着開着，不知怎麼的就開到了靜顏家，沐楊停了車站在那扇熟悉的大門前，本來是打算在這裏站一站就走的，但是沒想到遇到熟人了。

門口的保安還是以前的保安，看見門口一直有人站着不走心裏正起疑着呢，走進一見是沐楊立馬開了門，“沐先生啊，我當是誰呢，剛剛還奇怪送沈小姐回來怎麼是方先生呢，你就來了。“

見門開了，沐楊心裏想着我就進去看一眼，只看一眼我就走，沐楊對保安笑着頷首沒說話，保安見沐楊往靜顏的住處走去，心裏美滋滋的，想着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喝上這兩人的喜酒了。

這個地方沐楊太熟悉了，就算是閉着眼他也能分清哪條路是通向靜顏的住處的，沐楊抄了小道，沒幾分鐘就走到了靜顏臥室的樓下。

靜顏臥室的燈亮着，隔着窗簾，沐楊能清晰得看見上面晃動的人影，沐楊靜靜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個雕塑，不知過了多久，那個窗口傳來一聲巨響，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砸碎了，沐楊沒有任何猶豫，拔腿就往屋裏跑，還好，密碼還沒有換。

沐楊進了屋直奔二樓靜顏的臥室，樓上樓下的燈大亮着，但是一個人都沒有，沐楊來不及多想，推開靜顏臥室的門，靜顏聽見開門聲，猛地回頭，開口帶了怒氣，“出去！“

沐楊大半個身子靠在牀邊的靜顏，腳邊是倒地的檯燈，眉頭狠狠地皺着，看着靜顏一字一頓道，”是我，沐楊。“

靜顏慌亂地轉過頭，厲聲道，“出去！”

沐楊攥着拳頭，剋制着翻涌地情緒，沒有聽靜顏的話，反而大步走了進去，房門在他身後狠狠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