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們回家，好不好

奶奶的葬禮，定在三天之後。

傅家老宅安靜沉寂，源源不絕的人來悼念傅老太太。

姜殊幫忙料理後事，空下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她去了主廳，看着奶奶的遺像緩緩跪下。

奶奶，您見到爺爺了嗎？

她這幾天沒閒下來過，忙到沒時間想別的，也不敢想。

只不過該來的始終會來。

出殯那天，天氣並不糟糕。

外面豔陽高照。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衣服，姜殊站在掩面哭泣的方惠仁身邊，她呆呆的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眼圈紅着。

照片裏的老太太，笑的慈祥和藹。

像是在安慰她：“殊殊，不哭了，奶奶走的時候不痛苦。”

傅家上下被悲傷淹沒，姜殊強撐着打起精神照料。

弔唁者漸漸離開，很快就只能剩下地上的白花和寥寥數人，她終於能卸下僞裝，哭着在傅奶奶的墓碑前跪下。

“奶奶，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好想……”

眼淚爭先恐後的往外涌，哭得擡不起頭來。

姜殊沉浸在悲傷之中，也不在乎此刻有多狼狽。

奶奶這麼好，她怎麼捨得奶奶離開。

怎麼能夠不難過。

這時候，聽見有人問：“臨琛呢？去哪兒了，不是剛剛還在嗎？”

大家四處看，也沒發現他的身影，姜殊想到了什麼，徑直往外面走。

果不其然。

傅臨琛筆直的站在一棵樹下，隔着段距離看奶奶的墓碑，眼神隱忍。

就一直雙手握拳的站着，不說話。

姜殊大概能猜到他心裏的想法，肯定在責怪自己，不合時宜的鬧。

他是在怪自己，要不是他和奶奶對着來，奶奶也不會因爲動怒，導致現在的結果。

“臨琛……”姜殊輕聲的喊他。

傅臨琛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有看她。

只是淡淡的迴應：“這幾天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後面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我沒關係，要休息的人是你，你已經幾天沒睡覺了。”姜殊耐心的勸着。

陽光照耀在身上，他們的心裏卻是冷的。

傅臨琛更甚，手冷得像是冰塊。

“臨琛，別這樣了，奶奶如果還在，也不希望你弄垮自己的身體。”

姜殊想去牽他的手。

反而先被牽住，傅臨琛拉着他，往傅奶奶的墓碑前走。

一步一步的，步伐沉重緩慢。

越來越近，姜殊能感受到他的顫抖，側過頭看，他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到了墓碑前，傅臨琛撲通跪下，再也忍不住情緒，放聲痛哭。

他從來沒這麼悲傷過，哭的幾乎上不來氣，嘴脣由原本的蒼白變成烏紫色。

太陽被烏雲遮蓋，不過數秒大雨傾盆。

姜殊眼眶一熱，跟着跪下。

她知道奶奶離世，大家都很悲傷，傅臨琛的悲傷，絕對不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少。

他在奶奶的寵愛之中長大，跟着奶奶學了好多人情世故。

奶奶是他人生中，第一任老師。

多少個精彩和失敗的瞬間，奶奶從未離開，陪着高興給他安慰。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陪陪奶奶，她老人家就離開了。

“如果我聽奶奶的話，她是不是還能多活一段時間。”

“都是我的錯，是我把奶奶氣成那樣，明明知道她身體不好，我還不聽勸，都是我……是我把奶奶害死了。”

傅臨琛捂着臉拼命搖頭，他說不出再多的話了，顫抖着不知所措，像是一個承受不住痛苦而發狂的瘋子。

姜殊來不及擦眼淚，很輕的把他的頭抱進懷裏，遮擋住大半的雨水。

雨水模糊視線，她安慰的說：“不是你，是奶奶太思念爺爺了，她想去見爺爺，才離開的。”

“奶奶那麼疼愛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是不會拋下我們的。”

“真的是因爲想念爺爺嗎？”他無力的靠在她的懷裏，心裏得到了點安慰。

姜殊說：“嗯，奶奶和爺爺分開這麼多年了，都很思念彼此。”

雨越下越大，狂風大作，讓人睜不開眼睛。

“走吧，臨琛，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姜殊這兩天就感覺肚子隱隱作痛，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她吃藥，也不管用了。

倒吸了口涼氣，她臉色驟變。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傅臨琛側過頭，正好看見她皺着眉頭的樣子。

“嗯，臨琛，我們……”她咬緊下脣，一字一句的道，“我們回家，好不好？”

傅臨琛趕緊站起來，把人一把抱起，顧不得旁邊撐傘的人，小跑着往外面走：“好，我答應你，不過要先去醫院。”

“嗯。”姜殊靠在他懷裏，妥協了。

腹部的疼痛尖銳，酸痠麻麻的。

傅臨琛把她抱進車裏，又找來了乾毛巾幫她擦水，張航也沒閒着，端了杯熱水過來。

喝完熱水，胃裏溫暖很多。

不過身上還是冰涼，姜殊蜷縮在傅臨琛懷裏，好擔心肚子裏的寶寶。

她真的很害怕。

要是寶寶有什麼事情，該怎麼辦。

她胡思亂想，越想越怕。

“臨琛，我好害怕……”

傅臨琛並不知道她的擔憂是什麼，只是說：“我在呢，我會一直陪着你，到醫院就好了。”

說完，傅臨琛把她抱得更緊，聲音溫柔的說：“不會有事的，別怕。”

見她一直捂着小腹，傅臨琛的手也覆在她的手上。

瞬間感受到溫暖。

姜殊覺得頭越來越重，疲憊到眼睛都睜不開，她還想說點什麼，大腦卻一片空白了。

半昏半醒之間，她聽見傅臨琛的聲音：“醫生，這是我太太，請您一定要治好她。”

再睜開眼睛，已經是下午，病房裏消毒水味道濃郁。

“好點了嗎？”傅臨琛立馬放下手中的文件，走過來試探她額間的溫度。

姜殊望着他，試探性的問：“你是不是和醫生說，我是你的太太？”

傅臨琛收回手，認真的回答：“嗯，現在你的確是我的太太。”

“現在……”姜殊輕聲呢喃，“等到以後，也會是別人了吧。”

“什麼？”傅臨琛顯然沒聽清楚她的話，只察覺到她的臉色不太好，“還是不舒服的話，我再去叫醫生過來。”

“不用了，我好多了。”姜殊說。

“這樣我不放心，等着，我再去喊醫生來。”

是還有點疼痛，不過擔心醫生檢查之後，會發現她懷孕的事情。

姜殊喊住他：“可以派上次的醫生過來嗎？”

“好，不過爲什麼一定是她？”傅臨琛好奇的問。

“因爲那個醫生人特別好。”姜殊笑着繼續說，“而且我們聊的來，她給我治病的話，我會更放心。”

“嗯，都依你。”

出去之後，傅臨琛打了電話，派人去請那位醫生過來。

很快，醫生帶着聽診器來了房間，姜殊不動聲色的跟她使了個眼色。

醫生立馬會意，帶上聽診器，漫不經心的說：“傅先生，您出去等着吧。”

病房裏，醫生檢查了好半天，最後嘆着氣道：“幸好這孩子命大，要是再這麼下去，可就真保不住了，是不是前幾天就有流血的跡象？”

“嗯，我最近幾天，心情不好。”

“不好也要爲孩子着想，你鬱鬱寡歡，孩子能好好長大嗎？”

“我知道了，謝謝您。”

醫生無奈搖頭，沒繼續勸說，等醫生走遠，傅臨琛才提着熱湯進來：“怎麼樣？”

“醫生說沒什麼的問題，注意休息就好。”姜殊說。

“那就好，是想在這裏休息，還是回家？想回家的話，我讓張航送你。”

傅臨琛說罷，把保溫桶留下，要出去給張航打電話。

姜殊喊住他：“臨琛，我們一起回家，可以嗎？”

傅臨琛轉過身，把還沒撥通的電話放下：“姜殊，我再去看看奶奶……”

“可是奶奶也希望，你能好好休息，養好傷啊。”姜殊掀開被子下牀，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等休息好了，我們再一起去看奶奶，她會更高興。”

“陪着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