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正事，聞煜和聞厲風的表情都變得更加嚴肅。
聞韶大概猜到和什麼有關。
“爸的身體情況醫生跟我們說過了。”聞厲風沉重地道，“積極配合治療，也頂多撐到下半年。”
聞煜接着道：“現在公司的那幫老傢伙也在探口風，有的私下分成幫派，一隊是支持大哥上任成爲新的董事長，還有一隊是支持我。”
“還有一隊，是支持你成爲聞家的新任CEO。”
“我？”聞韶皺眉，“大哥二哥，你們都知道，我向來不插手公司的事情，也沒那個心思，我會盡快找到是誰在背後打着我的旗號拉幫結夥。”
“阿韶。”聞煜打斷他，“這麼多年，我跟大哥都把你當親兄弟看，不過你好像並沒有感受到。”
“就算是你，你想要繼承權，那又如何？”聞厲風看向他，“我們聞家的男兒，要的就是這種血性。”
“大哥。”聞韶深呼吸，“聞氏集團有你們，就沒有後顧之憂，現在我只想把重心放在家庭，實在是沒有心思去管公司的事情。”
實際上，聞厲風和聞煜今天來，就是爲了看他到底是什麼想法。
要是聞韶有心，他們當哥哥的，肯定是要鼎力相助。
要是無意，那他們肯定也是不再相勸。
到時候不管是誰繼任聞氏集團，都不會虧待他。
“好，我們知道了。”聞煜拍拍聞韶的肩膀，“本來還一直覺得你是個小孩子，需要我和大哥照看，現在看來，你比我們兩個人都成熟。”
“有家有愛人有孩子的感覺，很好。”聞韶笑着說。
他們沒在這裏喫午飯，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聞煜走出門前，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對了，有空去趟醫院，爸說想見見你。”
聞止住院之後，一直都是聞母貼身照顧，三個兒子也會輪流去看。
探望次數最多的還是聞韶和姜殊。
“好。”聞韶答應下來。
姜殊今天下班早，聞韶說了要去醫院探望，她趕緊換了衣服，又讓廚房煮湯帶過去。
聞韶就站在門口看她指揮。
大概是視線太灼熱，她轉過身問：“怎麼了？”
他搖頭，“沒怎麼，就是覺得，你現在很有聞夫人的風範。”
這話把在廚房幫忙的傭人都聽笑了。
“少爺和夫人感情真好。”
姜殊耳根子有點紅，一邊裝湯一邊轉過身瞪他一眼，藏着半摸嬌羞。
聞韶倒是享受。
到醫院是半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
兩個人直接去頂層VIP病房，聞止今天看上去臉色不太好，像是一瞬間蒼老許多。
“爸。”聞韶和姜殊異口同聲地喊。
“嗯，你們來了。”聞止倒是挺滿意自己的這個兒媳婦，“小殊，你過來坐，阿韶你也過來。”
他們在牀邊的兩把椅子上坐下，聞母關上門出去了。
“爸，今天有感覺好些了嗎？”姜殊問。
“好多了，不用擔心。”聞止咳了兩聲，繼續道，“今天叫你們來，是想談談公司的事情。”
“我自己的身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活不長了。”
“爸……”聞韶開口打斷，“你別說這種話。”
聞止到底是偏心的，他和前夫人是聯姻，沒有感情，生下來的孩子也只當是責任去照顧。
他真心愛着的女人，是現在的妻子。
自然也很疼愛聞韶。
即使當時外面傳了許多風言風語，不過聞止總會正色安慰聞韶：“不要去聽外人對你的評價，要看自己做得了什麼，等你站在最高點，能修改制度，有錯的就永遠不是你。”
那時候聞韶不懂。
現在，似乎也做不到。
“阿韶，我最疼你，臨死之前也想多留點東西，給你和小殊還有我那兩個可愛的孫輩。”
在聞韶心裏，父親永遠都是頂天立地。
他好像，不會生病，不會變老。
永遠都站在聞家最前面。
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是堅不可摧了。
“我知道，你這小子從小就不想跟厲風和阿煜爭東西，公司的有些東西你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敢要。”
“只要我遺囑上寫清楚，就沒人能撼動你。”
言外之意就是要讓聞韶繼任董事長的位置。
“爸，我曾經的確有過這個想法，不過那時候年輕，是什麼都想要的年紀。”聞韶接着道，“也不是我不上進，而是這個位置，我不想坐。”
“光是看您在這個位置上，身不由己，壓力山大，我就發怵，更重要的原因，大概還是你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公司，沒時間陪我和媽。”
“我不想這樣。”他笑了笑。
聞止看了眼坐着的姜殊，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的確更看重事業，工作，所以幾乎分不出心給家人。
而他的這個兒子，顯然更看重家庭。
“罷了，既然你不想，那我不勉強。”聞止仰頭看了眼天花板，“要是我也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肯定會陪你去喜歡的公園放風箏。”
只可惜，回不去了。
他再也沒辦法從這張病牀上起來，拔不掉身上這些管子。
聞韶從病房出去時，眼眶是紅的。
姜殊牽住他的手，想安慰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這樣，他毫無預兆的轉過身，一把抱住姜殊，哭的像個孩子。
無比的無助。
就好像在這一刻，他終於懂得，父親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堅強。
他只是個普通人。
也只是個，想陪他去公園放風箏的父親。
聞止在最後立了遺囑，繼承人是聞厲風，他是長子，有能力，的確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傍晚，姜殊沒讓司機開車回家，而是去公園。
那會兒聞韶睡着了。
再睜開眼睛，已經到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公園。
這個點人不算多。
姜殊敲了敲車窗，他看過去，她的手裏拿着棉花糖和風箏。
“現在有風，去放風箏，好嗎？”
聞韶一時間眼眶又酸了。
他笑起來，露出很淺的梨渦，眼尾卻是紅的。
“好。”
草地上，聞韶跑在前面，姜殊站在不遠處看着越飛越高的風箏笑起來。
“再高點。”她笑着喊。
聞韶把風箏放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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