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聞先生和姜小姐

到後來，兩個人都跑累了。

坐在草地上喫棉花糖，甜膩膩的味道讓聞韶的心情變好不少。

姜殊靠在他肩膀上，看着遠處的日落，慢慢地說：“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很不幸，爸媽去世的早，小姨又對我不好。”

“現在看來，好像是先苦後甜，在我最無措的時候，遇到了傅奶奶，她對我很好，後來方阿姨他們都對我特別好。”

“現在還有你，都讓感覺到家的味道。”

聞韶安靜的聽她說，心底變得平靜。

“人生大概就是不停地和過去的人說告別，然後遇見新的人，這些和父母之間的告別是不一樣的。”姜殊看向他。

“我們會忘記很多人，卻不會忘記他們。”

有的時候，讓人害怕的並不是死亡。

而是被遺忘。

“你會忘了嗎？”姜殊問他。

聞韶捧着她的臉，搖頭，“不會。”

“我們是愛人，也是家人，更重要的是，我捨不得忘記你。”

姜殊聽着，彎脣笑了：“我也不會忘記你。”

聞止的病來勢洶洶，醫生說的年底都熬不過。

他病危是在兩個月後。

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已經是奄奄一息。

姜殊得到消息，立馬跟同事換班趕去醫院，聞韶也放下手頭的工作往醫院趕。

到病房門口。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聞母掩面哭成淚人，見着聞韶更是哭的說不出話來，只是搖頭。

“大哥，爸怎麼樣了？”聞韶問。

聞厲風嘆了口氣，“你跟姜殊進去吧，沒剩多長時間了。”

聞韶心臟猛地抽搐一下。

他牽着姜殊往裏面走，空氣瀰漫這消毒水和淡淡血腥氣。

聞止躺在病牀上，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嘴脣都是白的。

“阿韶，阿韶……”

聞止有些喫力睜開眼睛，看見眼前影影綽綽的影子。

“爸，是我，我跟小殊來看你了。”

“好孩子。”聞止握着聞韶和姜殊的手，沉重地道，“還想等到你們結婚，想看看你們的婚禮，估計是沒那個福氣了。”

姜殊聽到這裏，眼淚就在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聞韶極力隱忍着，眼眶全紅了。

“肯定等得到。”聞韶說。

聞止蒼白笑着搖頭，“最近總是做夢，夢到你小時候，還只有小樹苗那麼高，搖搖晃晃撲過來，讓我帶你去外面捉蛐蛐兒。”

“我讓你媽把你抱走，哄你說下次帶你去，這一等就到你上小學了。”

姜殊看見聞止眼角的淚，有些渾濁。

“上小學那陣，我聽說你想要一套什麼卡片，爲了收集卡片不去上課，那是我第一次動手打你。”

這些，聞韶沒想到他還記得。

“我給你留了些東西，在我書房。”聞止眼神有點渙散，用力握着聞韶的手，“不是什麼值錢的，但都是給你的。”

聞韶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純白棉被上，暈開一大片。

“阿韶，爸爸對不住你，爸爸還想，陪你去捉蛐蛐兒，還想，陪你去放風箏……”

看你結婚生子，有自己的人生。

“滴——”

冰冷的機器發出最後的聲音。

“爸！”

病房裏傳出痛苦的哭聲，外面的人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

聞母衝進來，就看見聞韶抱着聞止哭的肩膀顫抖。

她當場昏厥過去。

後半夜，姜殊陪着聞韶回了聞家別墅，在書房裏看見聞止留給他的東西。

用簡陋的紙箱裝着。

聞韶猶如一具行屍走肉，慢慢走過來，直到他看見箱子裏的東西，豆大的眼淚從眼睛裏掉下來。

啪嗒一聲，落在那套卡片上。

他哭的厲害，雙手顫抖的拿起小時候最想要的那套卡。

一張一張的看。

“你不是不懂嗎？”聞韶哭地發抖，“怎麼找的都是我喜歡的人物？”

箱子最底下壓着的是還沒做完的風箏，樣子實在是難看，大風箏的翅膀上還有兩個小人兒奔跑的樣子。

聞韶想起來，這是他自己做的。

本來想讓聞止陪他去放，但中途接了個電話，聞止當晚就出差了。

聞韶氣不過，把這個風箏丟在草坪上。

後來，是聞止給撿回來珍藏到現在。

聞韶雙手撐在桌子兩側，哭地不能自己。

姜殊走上前，從身後抱住他。

卻聽見他哽咽地不成樣說：“我再也沒有父親了。”

聞止的葬禮在一個陰雨天，天空中飄着小雨。

衆人離開，聞韶還定定站在墓碑前，一動不動。

姜殊給他撐着傘，始終沉默。

“他總說自己不是個好父親，可我也不是個合格的兒子，叛逆期和他對着來，說自己不靠他可以闖出一片天地。”

“後來不到一個月，就低頭了，還以爲回家他會笑話我，沒想到他什麼都沒說，去廚房給我煮了碗麪。”

“那碗麪我沒喫。”聞韶苦澀地笑。

那時候以爲有的脾氣和骨氣，全都留給最親近的人了。

姜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爸從來就沒有怪過你，你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他想看見的，肯定是你永遠幸福快樂。”

聞韶深呼吸，仰着頭看天空。

“那的確是他的心願，而我的心願，是他健康平安。”

聞韶好長一陣子都很消極，有的時候姜殊在身邊陪着才能好點，小福星和願願也想盡辦法逗他開心。

效果並不是很顯著。

這天，姜殊下班之後就看見聞韶。

“今天公司不忙了？”她坐進副駕駛問。

“差不多了。”聞韶幫她系安全帶，又問，“想去哪兒喫飯。”

“你呢，想喫什麼。”姜殊問他。

聞韶想了想，“聽說最近開了家西餐廳，味道不錯，去試試？”

“好啊，都聽你的。”

聞韶笑起來：“最近這麼聽我的話。”

車子開上高速，車流漸漸多起來。

“聞先生別誤會，是因爲我也想喫西餐，恰好而已。”

聞韶再次被逗笑，“好，那還得謝謝姜小姐賞光，陪我共進晚餐。”

“舉手之勞而已。”她回。

那會兒是下午六七點的光景，有點堵車，好在大橋上風景宜人。

“小福星和願願在媽哪兒怎麼樣，聽話嗎？”姜殊又問。

“聽話，媽說有他們倆鬧騰，家裏熱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