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正門處,數十道空間裂縫紛紛擴張,轉瞬間化作門扉,走出一衆參與考覈的學員。
整整四十九個人,無一例外,臉上都掛着劫後餘生的表情。
進去之前沒人能想想他們居然會遇見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怪物,而出來之後,更是自然地將這段回憶送進記憶的最深處。
那是再也不願意想起來的恐怖。
“艹屮茻,要不要這麼狠啊,”洛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傳送門裏逃了出來,半跪在地上,恨不得將肺給撐爆似的深深喘氣,脖子上還能夠看見淤青的掐痕,“我差點以爲頭都要被擰下來了!”
足足十幾分鍾後,他才扶着邊上的牆壁站起身,望向自己面前的甬道。
盡頭似乎是個非常寬闊的廣場,熱鬧非凡,像是羽毛一樣在他心上撓癢癢。
無比單調的潔白,在這一刻成爲了他眼中最完美的色彩,忍不住吹了聲漏風的口哨。
透過撅起的雙脣,還能看見他斷了一半的門牙。
正當他們所有人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時候,一陣雷鳴掌聲從甬道盡頭傳來,緊隨其後的就是呼嘯而來的人羣。
一個比洛夫還要健壯的學員,裸着兩條黝黑髮亮的手臂,像是要用出某種關節技一樣鎖死了他的手臂,相當熱情,甚至有點噁心地搖動着:“你好你好,剛剛完成考覈應該很累了吧。來來來,我們這裏爲你準備了休息用的大餐和藥劑。”
洛夫的小眼神本來還在邊上的小姐姐們身上流連忘返,可聽見大餐的瞬間,頓時耳朵一顫,兩眼放光,連忙握緊了壯漢的手掌:“有什麼好菜!”
聽見洛夫的發問,壯漢的嘴角勾起一縷純粹無比的喜悅,這是碰上了命運中的夥伴纔有的激情啊!
“你要什麼!我們都給你準備!”
“走走走,速度速度!”洛夫接連嚥了兩口唾沫,可口腔裏的涎水怎麼也控制不住。
一番酣戰之後的放鬆,幾乎只用一個眨眼就抽空了他的身軀,什麼小姐姐,此刻都不比一頓大餐來的爽快。
這邊有被大餐釣上的,那邊又被畫大餅迷了眼的,邊上又來一個被學姐衝昏了頭的。
反正一共四十九個人,無一例外全被百派的負責人釣上手,留下一羣沒搶到人的跺足嘆息,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開始打草稿該如何彙報給上面。
風捲殘雲,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兩分鐘前差點丟了小命的慘狀似乎已經過去了幾個世紀,洛夫滿眼都是自己眼前的大餐。
亮晶晶軟乎乎的烤乳豬,蒼翠欲滴好像剛剛纔採摘的牛油果,芳香撲鼻金黃松軟的烤麪包···
密密麻麻的餐盤沿着他的視線一水鋪開,足足放滿了差不多二十個人的份,卻只有他一個人享用。
“我跟你說,這學院裏像我們這樣存粹的戰士不多了。
你看看和你同期的那些瘦竹竿,別說鍛鍊了,連飯量都肉眼可見的差。
你說說,不能喫怎麼能放開鍛鍊呢?”
洛夫淚眼朦朧,他對自己姐姐也用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說辭,可最後只得到了一個喫貨的評價。
是,他確實喜歡喫,可不喫哪來的力氣鍛鍊呢?不喫哪來的精神拼搏呢?
“別說了,”洛夫一口咬斷手中的大豬骨,三兩下咔嘣脆就將其嚥下肚,擦擦嘴,感慨萬分的對壯漢說道,“學長你要我幹什麼,直說吧。我這兩百斤肉,全給兄弟又何妨!”
學長虎軀一震,擱在洛夫看不見的角落中,那隻託別人寫好的小抄直接被他捏碎。
他雙目微顫,感動萬分的朝洛夫伸出一隻手。
洛夫一言不發,可同樣果斷地伸出了一隻手。
兩隻充滿着力量的手臂緊緊相握,千言萬語都化作濃濃的兄弟情。
壯漢悄然道:“兄弟,我就知道沒看錯你!來吧,加入我們學派!”
剛纔還一臉哥倆好的洛夫,臉上瞬間變得比跑到廁所飽餐一頓還難看,沉默良久答道:“能不能換一個。”
“不能換啊兄弟,”壯漢言之鑿鑿,用另一隻手在洛夫的肩頭重重拍了幾下,“你就是我們學派的希望啊!”
洛夫張張嘴,然後閉上,然後又張張嘴,然後接着閉上,最後撓撓頭,閉上眼拿出了他破罐破摔的本領:“我姐是斯琳卡。”
話音未落,壯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抽出了手,兩手端起整張飯桌,扛着就要往邊上逃。
只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一隻秀氣的手掌按在他的後背上,似有似無地沿着他脊骨摩梭:“別急啊,放下來再喫會兒。”
壯漢滿頭冷汗,掉過頭將桌子放在原來的地方,然後老老實實地請女子坐下,而他自己則是相當老實地在邊上蹲成一團。
這可是學院大廳,來來往往最頻繁地地方,可壯漢絲毫沒有猶豫,甚至連邊上目睹了這一切的其他學員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衝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洛夫那裏還敢造次,低着頭捏着手,像是個被班主任提着領子問話的小學生,那叫一個乖巧。
他的姐姐,也就是斯琳卡伸手捏住一個牛油果,似笑非笑地用指頭微微一彈。
凝練到極點的力量直接將牛油果核從果肉中轟出,而果子的其他部位則完好無損。
她輕輕咬了一口,看都不看洛夫一眼:“說說吧,不是說讓你等着我,怎麼跟他跑了?”
洛夫都還沒說話呢,一旁的壯漢就主動朝斯琳卡解釋道:“是我的問題,我沒問清楚就帶着他過來的,而且我也沒和他說明是爲了招生。”
斯琳卡眼睛眯了起來,看看壯漢又看看洛夫:“是嗎?”
洛夫垂首不言,可他余光中卻看見壯漢對着他點了點頭。
他這是要背鍋,鐵了心要替洛夫抗下這一劫。
洛夫擡起頭,迅猛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氣,眼看宣告在即,斯琳卡輕飄飄地一句:“坐下。”
乖巧地做回位置上後,洛夫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幹了些什麼,追悔莫及啊。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一想到自己剛纔居然想要違背老姐的意願,他就忍不住脊背發涼,感覺自己剛纔簡直就是豬油蒙了眼。
眼看氣氛愈發的凝重起來,一旁的壯漢鐵青着臉,奮不顧身的站了出來:“就是這樣,大姐頭你有什麼懲罰就衝着我來吧!”
“你很勇嘛,我記得上次應該找你們學派的那個誰對練過來着,也不是很抗打啊。”
斯琳卡冷冰冰的一道眼神甩過來,壯漢頓時一陣雞皮疙瘩。
她口中的“那個誰”,可是他們學派內部都能排得上前三的高手。
而他自己不過是個剛剛升上二年級的老菜鳥。
可就算小腿腹隱隱感覺有些發抖,他也還是站起了身子,義正言辭的模樣:“我···”
洛夫,幾乎是咆哮着吼道:“我想要加入他們學派,我覺得他們的學派更適合我!”
斯琳卡轉過頭,死死盯着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弟弟,良久之後,殺氣凜然道:“我所在的學派可是第七位,能讓你加入完全算你走大運了。你現在想幹嘛?違抗我!”
“第七位又怎麼樣!我不該得到的我就是不要!我沒資格去的我也懶得去!
你是天才不錯,可我也不是蠢貨!
我也有資格做我想做的事!走我想走的路!”
斯琳卡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壓力幾乎化作切身的壓迫,讓洛夫臉色都變得蒼白:“你再說一遍。”
“我不去!我要加入他們的學派!”
斯琳卡笑了,笑得無比燦爛,可洛夫臉上的慘白卻更深了一分。
她對着一旁一言不發的壯漢問道:“你的看法呢?”
壯漢凝視着洛夫,許久之後轉而看向斯琳卡,堅定道:“我們是不如第七的蒼輝學派強大,但我們只是弱者,不是敗者。”
斯琳卡冷笑着,站起身掉頭就走。
洛夫和壯漢對視一眼,同時問道:“這,是默許了?”
不遠處消失在傳送門光輝中的斯琳卡,看着這兩個呆瓜,溫柔地笑出了聲:“難得,有點男人的氣勢了。”
膽戰心驚的洛夫繼續和壯漢坐下來繼續,渾然不在意周圍送來的,給予勇士的目光。
隨着腹部的充實,他也想起了那位“好兄弟”,頓時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你這是找誰呢?”
“找我兄弟,就是那個長得怪秀氣的那個傢伙,”洛夫一邊回答一邊繼續尋找,“怎麼沒看見他人啊?”
壯漢馬上就知道他是在說誰了,伸手指向半空中:“你找的人在那裏。”
洛夫沿着他的手勢看過去,正好看見林克在半空中被另一個林克一記鞭腿重擊腰椎,落在地上。
光是看着都讓洛夫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吧?他,打不過?!”
“他太強了,”壯漢惋惜地搖搖頭,“能夠在這個年紀達到銀月階級巔峯,可以說整片大陸上,他的天賦都能排在最前面。可正是因爲他自己太強,所以鏡之競技場對他來說堪比天塹。”
洛夫瞪大了眼:“還有這種說法?”
“當然,這就相當於你可以很簡單的用手夾住三支筆,十支也勉勉強強,但如果是一百支呢?
塔靈的計算能力幾乎沒有極限,這是從上一個時代遺留下來的瑰寶。
無論你的力量有多麼強大,祂都能精準地操控到一絲一毫。
但人不行,你的力量越強大,你想要越精細操控就越難。
十有八九,你的這位朋友是要被淘汰的。”
“可他是最優秀的啊!”洛夫有些急了,“最優秀的淘汰了?你們這是什麼邏輯?”
“白夜高塔的邏輯,死規矩。通不過考覈,就永遠無法進入高塔真正的內在區域。
別擔心,以你朋友的天賦,就算沒有白夜高塔,他自己也能成長爲一代傳說。”
“可你們這塔靈不是有病嗎?”
“確實有問題,可我們也沒有辦法,”壯漢苦笑,“況且這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兩人正討論着,還在關注林克一舉一動的人羣突然傳出一陣尖叫。
洛夫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跑了出去。
林克似乎已經抓住了鏡中自己的弱點,熾烈的光柱對着祂的胸腔就轟了過去。
然而還是打空了。
鏡中林克踩這鬼魅的腳步,瞬間就閃爍到林克的背後。
雙手合十高舉,帶着比斬首臺還要利落乾脆地速度,猛然揮下!
嘣!
血光幾乎要透過影像噴射到所有人的臉上。
好疼!
林克強忍着背部肌肉被撕裂的劇痛,一個翻滾躲開了鏡中林克的重踏。
溫熱嗆出脣,拉出一條細長的血絲,垂落着,好像已經在崩斷的邊緣。
“沒希望了,這人跟我們學院是沒關係了,”曜石學派的老者伸了個懶腰,自顧自的往外走,“真不愧是被藍獅學派看上的人,倒黴的沒邊啊。”
百派中頓時傳來一陣隱祕的笑聲,出現的快,消失的也快,就像是一陣從耳畔掠過的疾風。
人羣也逐漸散去了,只有不到原來十分之一的人還拖着僅剩的耐心留在原地。
不過他們似乎也不是爲了看見林克成功通過考覈,而是爲了從林克一次次被痛扁的影像中,收穫某種不爲人知的快感。
終於,大廳回到了往常的繁忙有序。
做任務的做任務,找材料的找材料,招新生的招新生。
方纔還是討論中心的新生,瞬間成爲了腦後的一個殘念。
不能加入學院的人,再天才對他們來說也沒多大意義。
百派之上,茵圖成爲了最後一人。
正如百派所期望的那樣,她沒能招收到新的學員。
每當她找上某個學員,立刻就有別的學派跑來一頓吵嚷,說什麼藍獅學派是被詛咒的,藍獅學派倒數第一,藍獅學派馬上就要廢除。
她也不想走了,就這麼看着影像中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倒下,卻每次都能站起來的林克,出神的看着。
就像是被宣判了不治之症的病人,躺在病榻上望着窗外的夕陽。
“藍獅學派,應該會和他一樣,消失在學院之內吧?”
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銀之星撕扯着空間內本就狂暴無比的空氣,讓林克的臉頰都有些因爲缺氧導致隱隱發黑。
背部的傷口被冰封在一串冰痕內,可斷裂的肌肉依舊將酥麻蔓延開來。
似乎已經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從始至終,林克都沒能主動接觸到自己的對手,哪怕一下。
連全盛時期的自己都做不到,更何況是現在重傷的自己?
放棄,已然是僅有的選項。
可這個選項,從始至終就沒有出現在林克的思維中。
如果有人能夠熟悉的分辨林克的每一個眼神,那麼他會明白,此刻在林克眼神中閃耀的,是沸騰起來的興奮。
“終於,我明白了!
他的眼睛視線非常奇怪,似乎是將視線完全發散了,不去集中觀察某個弱點,而是同時將所有的弱點都納入思考範疇。
感覺,就像是這樣!”
他飛身躲開一顆炸裂的銀之星,像是蜥蜴一樣趴在地上,雙瞳逐漸渙散,失去焦點。
與此同時,本來緩散如霧的命定死途,卻反而隨着渙散的眼神凝練成一束黑光。
無數的暗黑裂隙不斷地在鏡中林克的身上綻放。
作爲最瞭解自己的人,鏡中林克的每一個弱點都清晰無比的呈現在他的眼中。
唰!
藍紫色的冰岩拔地而起,直接擋住鏡中林克獵豹飛撲一般的重拳,然後一個蹬地平移,再次躲過。
“還不夠,祂的速度,完全依賴於涌動之源的爆發,按理來說這種爆發根本不是肉身能夠承擔的,除非我可以做到在爆發的瞬間就控制住神祕的擴散。
對,瞬間,只要時間夠短就有可能!”
林克眼神一正,面對着再次閃爍起來的鏡中林克,怒吼一聲,迎難而上。
胸腔猛然充起一個鼓包,大約不到半秒鐘的時間,鼓包消退,他的身形第一次像是鏡中林克一樣,從空氣中失去了蹤跡。
這是超出了人眼極限的速度!
窿!
電光從兩人交錯的位置上迸發,乍亮了整個空間,就像是賽場上的發令槍,宣告着真正的開始。
影像之內已經失去了兩人的身影,只能通過偶爾爆發一次的電光閃爍判斷交手的次數。
在場的觀衆唯一能看清實際狀況的,可能只有忍不住站起身的茵圖。
在她眼中,這簡直像是兩道縱橫天際的閃雷,你追我趕,彼此碰撞。
越來越相似,越來越強大,最後,幾乎再難以分辨彼此。
這對於銀月階級的超凡者來說簡直就是奇蹟!
直到目前爲止,能夠進入被名爲“微觀世界”狀態中,銀月階級五弧的最短記錄是十七天!
這個十七天可是不包括任何喫喝睡眠在內,只計算學習過程的,十七天!
而林克從進入鏡之競技場到現在,滿打滿算,兩個小時!
這樣的奇蹟,這樣的天賦,本該讓茵圖驚喜莫名,然而她此刻臉上所呈現的,是她的冷若冰霜都無法掩蓋的,絕望。
因爲哪怕林克進入了“微觀世界”,掌握了和塔靈一樣精準使用神祕之力的精髓,卻依舊不足以擊敗塔靈,頂多只是維持住了短暫的平衡。
和塔靈無窮無盡的計算力相比,不過肉身鑄就的林克,根本就沒辦法避免疲憊這個問題。
還不夠!掌握了“微觀世界”還不夠!
那一點點的變通,根本無法成爲讓天平傾斜的優勢!
他本人的能力,簡直超出了茵圖對銀月階級的認知。
這一次,就連茵圖都想不通該怎麼通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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