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考覈通過

“優勢，一定存在能夠讓我勝利的優勢，絕對不可能設計無法通過的考覈。”

林克可以說是不留餘地的，壓榨着自己的每一個細胞，將源源不斷地神祕之力從大氣中抽取，分離，最後轉化爲自己的力量，變成鏡中林克身上的傷勢。

第一次站在敵人的角度上審視自己，林克心頭的情緒有些複雜。

想到當初那個面對街頭巷尾小混混都只能以智取勝的少年，現在居然能夠在舉手投足中釋放出這般毀天滅地的力量，說不驕傲是假的。

可當面對這股力量的人變成自己，林克也終於體會到了此前自己對抗的敵人，那種有苦難言的憋屈。

不管是爆發力也好，還是持久戰也罷，名爲林克的身軀幾乎不存在任何弱點，是全方位超出銀月階級應有水準的強度。

更別提命定死途的變態效果，完全可以在建立起對目標足夠了解的情況下，讓他對一般的曜日階級發動致死性的攻擊。

這一系列的效果在塔靈的手中，幾乎得到了極限的發揮，哪怕是林克本人也不可能做到比塔靈更加優秀。

眼花繚亂的攻擊在林克面前散射，呈現出比萬花鏡還要奪目迷亂的光彩，漸漸地，他甚至都有種錯覺。

他好像不是在和某個人交戰，而是在看着如海洋般傾瀉而下的信息流，分析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如果雙方的身體條件都完全一樣，那麼這場戰鬥的意義，就變成了他和塔靈的直接對抗。

“真正的直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是個好問題，但很可惜，我也不知道。”

茫然間，林克耳畔突然迴響起曾經向店長提出的問題。

“就好像根本沒有人知道屹立在神祕終點的神明究竟掌握着什麼樣的力量，從始至終也從未有人真正意義上看清過直感的全貌。

這和神祕之力類似，但確實從我們每個人的內心中開發出來的力量。

曾有人在這條道路上走到了很遠很遠，據說能夠從石頭上聽出呼吸，從海浪中感受脈搏。

他們眼中的世界都是鮮活的，卻又隨時掌握着送一切邁入死亡的能力。

雖然這只是虛無縹緲的傳說，而且根據我自己的經驗，這種傳說無腦吹捧的概率很高。

但我絲毫不懷疑直感這種能力的潛力。

等你真正邁入直感這道門的時候，你會發現在此之前你所有的瞭解都淺薄的不像話。

擺在你面前的，將是一條沒有終點的旅途。”

恍惚之中，林克似乎明白了店長爲什麼總是說他沒有真正明白直感的意義。

他就好像面前的鏡中林克一樣，仗着命定死途的便捷，靠着強悍的計算將所有的對手納入自己的節奏，從而達到了一種接近於直感的效果。

可實際上他自以爲是的直感入門，其實和他第一次聽說直感這種力量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他只是用一堆精妙高端的部件，強行搭建了一個有着直感的外殼，卻渾然沒有直感內在的僞物。

想到這裏，林克猶疑片刻，最後主動散去了命定死途的黑光，也放下了腦海中片刻都不曾停止的計算。

等離開了這裏，不管他有沒有通過考覈，恐怕都沒有第二次機會碰上這樣完美的對手。

考覈空間之外，時間已經來到午夜。

幾乎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該休息就休息，該冥想就冥想。

學員考覈就像是墜入大海的石子，激起了波瀾，卻也很快就隱沒在漫無邊際的海洋之內。

空曠的大廳中，影像慘白的光茫照耀着僅有的三個人。

他們都聚精會神地盯着畫面中林克的一舉一動，當注意到他渾身放鬆的站在原地，似乎已經準備放棄抵抗的樣子，全都心頭怒火自明。

不管是洛夫也好，茵圖也罷，就連從始至終都不怎麼在乎林克能不能加入的壯漢也一樣。

他們全都想不明白，明明都已經堅持到這種地步了，爲什麼要突然放棄？

如果從一開始就抱着放棄的心態，抱着可以接受失敗的心態，爲什麼在之前那麼痛苦的情況下還要掙扎？

茵圖幾乎忍不住自己的情緒，牙關發出幾近崩碎的聲響，卻又無能爲力。

因爲她自己也知道，林克的堅持沒有意義，就像她堅持着將藍獅學派延續下去一樣，都是蒼白無力的努力。

她很想離開，將自己的視線從畫面中的少牛身上脫離，不想看見這個一度給予過她希望的人，成爲考覈中落寞的敗者。

可不知爲何，內心依然有一個低淺的聲音，帶着些許的僥倖，勸阻着：“在等等吧，萬一呢？”

望着少年挺立的身軀，明知道不可能，但你就是願意去相信，相信他的身上存在着一種將不可能化爲可能的奇蹟。

“加油啊林克！”洛夫突然對着畫面中的少年吼道，“你要是通過不了，我到時候一定要狠狠地嘲笑你！”

一旁的壯漢尷尬地四處張望一番，注意到沒人之後也沒阻止洛夫大喊，只是咳嗽一聲解釋道：“你這樣說話裏面是聽不見的。”

“不是說好了要成立對抗我姐的統一戰線嗎！別放棄啊蠢貨！”

茵圖從百派所在的席位上站起，望着下方的洛夫，閉上了雙眼，嘴脣輕啓：“你真的要放棄嗎？”

“你真的要放棄嗎？”

從林克停下攻勢站在原地開始，考覈的某種機制就被觸發了，鏡中林克站在距離他不到五米遠的地方，張開嘴卻吐出塔靈的聲音，虛無空靈。

“放棄？”林克臉上緩緩露出一絲微笑，腦海中關於父母的記憶沿着熾熱的情感，從記憶深處涌出。

他望着自己的雙手，這雙看起來只會讓人聯想到畫筆和鋼琴的手掌，不止一次的揍哭過用孤兒來稱呼自己和小白的熊孩子。

自他有清晰的記憶以來，從未有任何一次懷疑過父母對他，對小白的愛。

在老爺子的嘴裏，他們是蠢貨，英雄中的蠢貨，也是英雄中的英雄。

可在墮落之女說出小白是祂和母親做出的交易時，他動搖了。

那個只存在於他腦海中的，幸福美滿，在透過窗櫺的溫暖夕陽下歡笑享受晚餐的家庭，蒙上了一層他不情願的霧霾。

學院他必須要加入，他一定要搞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些什麼，纔會讓雙親身亡，讓老爺子跑到大陸的最西岸定居。

他還要將自己倖存的消息送向跨越大陸的彼岸，讓牽掛着他的所有人安心。

他還要找尋熔爐騎士之後前進的道路，讓墮落之女再也不敢對小白有所企圖。

學院，白夜高塔，他要定了！

“怎麼可能會放棄呢？”

林克臉上覆雜的笑容讓鏡中林克微微皺眉，也讓塔靈多了一絲疑惑。

它不明白這個一直處於弱勢中的學員，究竟是如何穩定的保持着如此堅定的自信。

但它終究只是一個塔靈，邏輯的框架不會讓它說出越界的疑問。

它按部就班的問道：“確認考覈繼續嗎？”

“繼續。”

林克開口的同時，面前的鏡中林克直接失去了蹤跡。

就像是滴入海洋中的雨水，再難以發現其蹤跡。

這一次，連命定死途都沒有開啓的林克，光憑自己本身的動態視力，已經跟不上鏡中林克的速度了。

咔嚓。

右手的大臂骨呻吟着斷成兩截，危機感卻在這之後才進入林克的腦海。

攻擊，甚至要快過林克察覺殺意的反應速度。

他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可第二次攻擊接踵而至，雙拳砸落，直指他的琵琶骨。

清脆的爆鳴而耳畔響起，緊隨其後的是此起彼伏的耳鳴。

放棄了命定死途的加持，他徹底成爲了鏡中林克的靶子，連看都看不見敵人，就更別提反抗了。

不過短短十幾秒，林克身上的傷勢就已經超出了此前幾個小時的總和。

可他眉眼間的輕鬆，甚至還要超越他剛纔能夠和鏡中林克有來有回的時候。

偶爾，林克會突然像是瘋了一樣地對着空氣揮出一拳，踢出一腳。

當然，他打不中鏡中林克，看上去就像是個無能狂怒的莽漢，在通過揮灑力量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憋屈。

洛夫的高喊越來越低沉，最後乾脆徹底消失不見。

他的眼神中全是不忍，如果能讓他幫林克決定是不是要繼續下去，恐怕此時的他已經沒辦法毫不遲疑的說出繼續。

持續高亢的自信心，帶給了塔靈前所未有的震撼，它知道自己丟失了很多的數據，現在的學院不過是將來會被它丟失的另一段數據。

但有些人，有些事根本就不是用“數據”二字能夠說清楚的存在。

就好像面前的林克，就好像曾經存在過，現在已經丟失了數據，卻依舊讓它記得曾經有這麼一個存在的某人。

如果它真的有靈魂，那麼從這一刻起，林克的名字，早已脫離了數據的拘束，成爲了銘刻在它靈魂中的名諱。

它，不忍心再繼續下去了。

主動控制着鏡中林克停下，它藉着早已被設計好的話語規勸道：

“你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繼續考覈將存在危及生命安全的可能，還要繼續考覈嗎？”

林克搖搖晃晃地用手背擦擦臉，隨着一陣火辣辣的陣痛，手背上頓時沾滿了鮮血。

可他還是在笑，以一種塔靈根本沒辦法理解，外界三人沒辦法想象的笑容說道：“別問了，要麼就讓我昏過去，要麼就是我打到你離開這裏。”

要是塔靈有權限直接放林克進入，想來它早已願意接納這個學員。

可規矩是學院地基中已經腐臭的屍骸，除了日光會的成員，沒有人有資格對定好的規矩指手畫腳，哪怕它是塔靈也一樣。

縱使除了林克之外的所有人都不願繼續，可鏡中林克依舊動了。

它的身形和幾個小時前一樣敏捷，它的力量依舊傳達着雷霆爆滅的威勢。

林克的身軀頓時飛上高空，大口噴出一股血水，依稀還能夠看見些許內臟的殘片。

鏡中林克就站在他剛纔所站的位置，身軀微微低伏，隨後暴跳而上。

厭煩地轟鳴聲已經讓耳膜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連大腦都有些暈眩。

世界彷彿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卻又讓他感受到了以往所不能感受到地一切。

彷彿有一支輕柔的手，牽着自己的手臂，擋在某處。

“怎麼可能！”

注視着戰局的茵圖替鏡中林克發出高呼，因爲此刻在半空中相接的兩人，正處於一種詭異的姿態。

林克伸出的手臂擋在某處，而下一刻，鏡中林克的身軀就像是往他手臂上撞過去一樣，被林克的胳膊肘頂住了胸膛。

本該是它逞威的急速，此刻卻成了讓它叫苦不迭的原因。

林克輕飄飄探出的手臂，比標槍還要直接了當的洞穿了鏡中林克的右胸。

和真人不一樣，鏡中林克的體內只是一團充滿奧祕的藍色光輝，可就效果而言，這一記穿胸帶來的效果和真人是相差不多的。

沒算到！他爲什麼會突然伸出一隻手？

鏡中林克謹慎的脫離林克身邊，學着林克的手段，直接將右胸整個冰封，以此來控制傷勢。

林克自己則是狼狽的落在地上，爲了卸力甚至都站不穩，直接半跪在地。

他眼中迸發出無比耀眼的光茫，擡頭看向鏡中林克時，猶如冬眠了一整個雪季後初醒的猛獸，盯着他選好的獵物。

鏡中林克，或者說塔靈，居然隱隱覺得有些失控。

數據似乎失去了意義，就好像剛纔林克突然探出的手臂一樣，它根本無法理解林克爲什麼會突然伸出一隻手，而且剛好擋在它的前進路線上。

當時它都已經發現了，可林克探手的時機巧妙到簡直堪稱神機妙算。

“原來，店長眼中的世界是這樣的感覺。”林克靠着身軀強悍的恢復力站起身，望着這個世界，就好像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一樣。

明明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可他就是覺得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他的精神裏不由自主的融入到身邊的世界中，精神力流水一樣飛快流逝。

此刻，他已經站在了和店長完全一樣的境界，也就是真正的【僞·直感】。

不能自然而然的保持這種狀態，而是必須要聚精會神，同時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來維持。

但就效果而言，和初步的直感已經是完全一樣的效果。

林克深吸一口氣，緩緩對鏡中林克的方向邁出一步。

與此同時，鏡中林克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它感覺自己就像是躺在屠宰場裏的大肥豬，身上已經被畫好了切割用的分區線條。

而林克就是那個經驗豐富的屠夫，已經磨刀霍霍，殺氣凌然。

一步步前進，換來一步步後退。

考覈之外的茵圖堪稱目瞪口呆，聽着耳畔傳來的洛夫得意的笑聲，簡直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塔靈啊！雖然一隻聽說塔靈本身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來的瑰寶，本身已經具有了接近於人類的情感，但她從五歲被特招進入學院開始，還是第一次看見塔靈恐懼後退的景象。

而就在她震驚的時候，考覈也迎來來真正的尾聲。

考覈空間一共就那麼大，沒多久鏡中林克就被林克逼到了牆角。

退無可退之下，膽怯就化作了孤注一擲的進攻。

鏡中林克兩眼暴突，對着他就直接衝了上來。

空氣中綻放出一輪雪白的氣浪，而林克髮絲翻飛之間，只是淡漠的對着面前左側方舉起手刀，飛速斬落。

空無一物的位置上突然傳來切實被斬斷什麼的聲音，一隻手臂直接掉落在地，化作光輝消失不見。

鏡中林克再次出現，傻傻地盯着自己右胳膊上乾淨利落地切面，再看看林克，滿臉的無法理解。

“不要指望計算出一切，”林克望着鏡中林克，就像是對着從前的自己，“你得去感受一切。”

撕裂銀手光輝乍現，鏡中林克比熱鍋中的螞蟻都更警惕，直接從林克目光所注意到的方向奔逃開來。

然而正當它以爲自己躲過一劫的時候，視野中卻迸發出了淹沒一切的銀光。

“考覈通過。”

最後一面光幕從大廳中消失，茵圖卻還沉浸在那最後的光芒中難以自拔。

良久之後，她看着大廳中被洛夫扛着走進來的林克，眼底的火苗猛然升起烈焰。

她望向四周空蕩蕩的座位，猛然意識到能夠帶着藍獅學派擺脫目前泥潭的機會，就在她的面前。

她都來不及從一旁的通道樓梯去往地面，而是直接從高臺上跳了下來。

洛夫正拍着林克的背哈哈大笑，從天而降的一張冷臉差點沒嚇得他把膽都吐出來。

林克沿着落在地面上的雙腿一路往上看，最後停留在那張熟悉的面孔上，苦笑一聲：“你們這學院的考覈真的喪心病狂啊。”

茵圖也沒想到自己聽見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對學院的吐槽，本來就不擅長和人交流的她頓時愣住了。

洛夫眼看兩人都沉默下來，連忙擠眉弄眼的湊近林克耳邊：“你不是說導師想要邀請你進學派嗎？說點好聽的呀。”

站在洛夫身旁的壯漢本來還準備置身事外，聽見洛夫的話，頓時臉色一變，對着茵圖道了一聲歉，然後拉着林克和洛夫走到一邊。

“絕對，我是說絕對！”壯漢的表情嚴肅無比，“不要加入藍獅學派，那是個被詛咒的學派！”

【作者題外話】：求票，話說有人玩VRchat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