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落幕吧！過去！（六）

不該是這樣的，不可能是這樣的，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發展！

暗八的怒火幾乎要爆開她的太陽穴，像火光一樣繚繞的血絲纏繞在她的眼睛中，眺望着遠在鋼鐵之翼面前的林克。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寧願放棄真身，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才得已提前降臨，其他的神裔怎麼可能做到這一點？！其他的神明怎麼可能願意做到這一點！

每一個神裔都是來自神明的骨血，都是他們力量的一部分顯現。如果神明需要，神裔的一切都將重新歸還於神明本身。

從這種角度來說，神裔幾乎就相當於神明的手腳！

拋棄真身就等同於斬斷了自己的四肢，誰也不能確定需要多長時間才能重新積攢出那些被消耗在穿越兩界中磨損的力量。

祂們是墮落之女的神裔，是深淵的子嗣，是瘋狂和混亂的代表，可即便是暗八，直到現在也難以撫平自己心中的空洞感，要不是爲了尋回墮落之女，開啓和深淵的競爭，她絕不會做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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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難聽點的，作爲墮落之女派的成員，她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可其他那些神明可是風光了不知道多少個紀元，信徒就像祂們後花園裏永不衰敗的果樹，總是能夠結出累累碩果，而祂們還嫌棄要自己親手摘，所以才製造出了神裔來當祂們的奴隸。

這樣的一羣神，怎麼可能捨得用自己從漫長歲月中的來的力量，去賭一次虛無縹緲的可能性？

暗八想不通，但她的心中卻隱隱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惶恐。

本該按照既定軌跡流失的時光，在暗八的眼前悄然流向了另一個從未有人設想過的方向。

她此刻就站在轉變的岔道，面前擾動的命運完全不會在意她一個小小的神裔，光是濺射出來的浪花就足以摧毀她的思維。

她擡起頭望向天際，明明是看吐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景色，卻讓她從靈魂深處的顫抖。

在這個世界的某處，一種從未有任何存在意料過的變故正在悄無聲息地舒張利爪，將一切都納入祂足以毀滅一切的無盡之念。

而她居然就站在這無底劫難的中央，還妄想伸手插入到毀滅一切的風暴中。

瘋了，暗八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瘋了，明明眼前的計劃已經像是初春的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碎崩潰，可她卻有種放棄一切痛哭流涕的強烈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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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最至高無上的意志，是主宰一切的歸宿，是——

“祖神！”

就在暗八的本體茫然念出那一串意味深長的音節後，林克立刻就發現牙的身軀停頓了一瞬。

短短一瞬，卻讓兩雙眼睛都迸發出流星般的炫目光澤。

“牙！”

“我知道了！”在林克和暗八戰鬥的同時，牙也沒有閒着，他拼盡全力尋找着暗八精神上的疏漏，想要重新找回身體的控制權。

因此在暗八精神恍惚的一剎那，牙就反應了過來，張開懷抱對着林克的長槍就撲了過去。

林克一咬牙，不閃不避更是奮力一擊。

漂浮在半空中，只有林克能夠看見的兜帽死神從自己的身體上撕下大量的碎片，融入到暗光之中。

不管目睹了多少次，命運絲線從神器中飄散而出的景象，都有種無法習慣的魅惑力量。

牙望着自己身邊被斬斷的金絲飄飛淡去的景象，對着林克送去一個苦笑：“還是你當初說得對。”

“我說對的多了去了，你說的是那一句？”林克心中苦澀，卻還是強打着笑容戲謔道。

“你知道嗎，我曾經想象過很多次，如果當初的他們能夠平靜地安詳在白花和低泣之下，是不是就不會誕生我這樣的噩夢了。”

“你不是噩夢。”

牙猛地一愣，看着林克的雙眼，抿抿嘴低下頭去，從垂落的髮絲後傳來一聲感慨萬千的笑聲：“確實，想做你的噩夢，我還不夠格呢。我先下去努力，下輩子掙取好好做一次你小子的噩夢。”

“真要有下輩子，想揍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小子都排不上號。”

“這麼誇張？不過也是，連神裔都恨得你咬牙切齒，也是沒誰了。”

牙說完這句話深深吸了一口氣，血水混合着內臟從他口中噴了出來。

用手背擦拭嘴脣，看着那些身軀發出的最後哀嚎，他笑出了聲：“快死了，真好啊。”

“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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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搖了搖頭，癱軟的手臂搭在林克的肩頭：“別說，我現在也沒什麼想聽的。

拋棄就拋棄吧，背叛就背叛吧，人都死光了，說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

可是你得幫我，讓戀解脫。那個神裔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折磨。”

牙不敢看林克的眼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暗八那個怪胎是多麼瘋狂，讓林克去面對那個神裔，危險不言自明。

“抱歉，是我太過分了，明知道那個神裔···”

“在哪。”

牙擡起頭，最後一次透過他瞳孔的光茫，凝聚在他的嘴脣上，浮現出一絲寬慰。

“最深處，第十一區。”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牙的身軀徹底癱軟在暗光上，長槍洞穿了他的身軀，被抽乾了力量的污穢之心變成了灰白的沙礫，從他的身體中離去。

“死神大人，我們現在還有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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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帽死神飄飛的斗篷下隱約露出了腐朽的半透明白骨，感慨道：“沒有我預想中的情況好，墮落之女把我心臟裏的力量轉化了不少，能用的也就四成的樣子。

算起來，差不多一個星期吧。

一個星期內你想不到治好你身體的辦法，就只能老老實實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了。”

“一個星期？完全足夠了。”

林克將暗光收回自己的腰包，抱緊了牙的身軀。

他輕飄飄地就像是一片從天上採下來的雲，因爲雷霆的憤怒他被迫變得骯髒污濁，可風雨過後，他依然能剩下絲縷乾淨。

因爲他本身就不是骯髒的存在，更不是什麼怪物。

他就是牙。

失去了暗八意識的控制，魔潮不復開始時奮不顧身的死亡突襲，深淵異類是兇殘但不是蠢，本身鋼鐵之翼附近的區域深淵力量稀薄，不適合祂們生存，再往前攻打沒有任何意義。

漸漸地，魔潮開始退散，在弗爾西的指揮下，鋼鐵之翼的將士們還在最後的收尾階段留下了不少成果，差不多繳獲了近百隻曜日階級的深淵異類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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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祂們瘋了一樣用命去消耗鋼鐵之翼的能量存儲，都不至於留下這麼多屍體。

戰場還沒徹底打掃乾淨的時候，弗爾西就直接衝出來扶住了林克，瞪着他胸口的血洞倒吸一口涼氣：“我還以爲是我看錯了，你這是什麼情況？！”

“被瘋狗咬了一口。”林克嘴角抽了抽，扯過一片衣袍蓋住了身上的創口，抱着牙的屍體跟在弗爾西的身後進入了鋼鐵之翼。

在穿過檢測陣法的時候，林克猶豫了一瞬，暗中用牙的手指在陣法上試了一下。

毫無反應。

林克看着牙靜靜地穿過檢測陣法，垂下了雙眼。

一個星期，這是他僅剩的時間。

從第一區出發到深淵戰場最中心的位置，也就是第十一區，就算全程沒有任何阻攔，他也需要接近一天一夜的時間。

艾希的速度比他快不了多少，而且他還準備讓艾希回到小白的身邊等着。

這是他和小白的保證，如果艾希正常無恙，小白就和茵圖在學院裏安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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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艾希進入了輪迴，那就證明他也已經死亡，小白就必須立刻離開學院，去找澤若希亞離開學者之國。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準備，考慮到他就算能夠活着從暗八的手中逃出來，也必須要從第十一區趕回來的境況，還得留出充足的時間想辦法修補身軀。

他現在就是根熊熊燃燒的火柱，看着火光四射非常旺盛，實際上內在隨時都有可能燃燒殆盡。

聽林克說完他的計劃和情況之後，弗爾西臉上的表情，簡直比看到真神降世更加充滿懷疑。“你說你還得去深淵戰場的最深處一趟？！而且還是現在？！”

“別問我原因，能說的話我肯定告訴你了，現在有什麼能幫上忙的趕緊都拿出來。”

弗爾西一個頭比兩個大，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他，把身上所有能夠存放東西的空間行囊都掏空了倒在地上：“有什麼你要的隨便拿。”

林克正準備伸手，然而剛俯下身去就聞到一股莫名的氣息。

那是同時兼具了“男人味”美稱和“惡臭地獄”大名的一堆衣物。

弗爾西臉色一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一團東西收進空間行囊，然後咳嗽兩聲用手扇了幾下。

林克翻了個白眼就當作沒有看見，大致掃了一眼，最後看見了一管有些眼熟的金色藥劑。

“這個什麼等級的守護藥劑？”

“最高級的了，我私下給好處弄到的高級貨，還是因爲上次被你活颳了幾十刀之後纔想辦法搞來的，”弗爾西咋了咂嘴，顯然他給出去的好處可不是一點點，“能不能抗十一區的污染不清楚，但保證能夠抵抗住第十區的污染。”

“夠了，”林克仰天一口將藥劑全部吞服，一層半透明的熒光護膜在他的體表浮現，空氣都彷彿清新了不少，“我現在就出發。要是我回不來，弗爾西，我還有個妹妹。”

“不管你能不能回來，”弗爾西右手握拳，重重扣在心口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林克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了一句：“謝了。”

旋即轉身衝出房間，消失在陰影中。

弗爾西呆呆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喃喃着：“我的好爺爺啊，這次我估計得讓你拿捏慘了···”

······

趕往第十一區的路途相當順利，也許是因爲被暗八控制的魔潮驅散了一路上的弱小深淵異類，林克爲了儘量快趕路，沒有掩蓋氣息卻也沒吸引到多少深淵異類。

但一路上駭人的景象卻在一次次刷新他對暗八瘋狂程度的認識。

當他看見第十區宛若被流星雨轟碎一般的景象，還有那一座座血腥的湖泊，簡直有種身處地獄的錯覺。

反倒是第十一區，平靜的難以置信。

碩大的深淵虛界之門宛若豎立在大地上的深紫色透鏡，折射着來自大地的苦難和折磨。

呈霧氣狀的深淵之力在鏡面的四周徘徊舞動，隱約能夠從其中看見無數人扭曲墮落的面孔。

暗八就靜靜地站在深淵虛界之門前，雙眼淡漠地注視着林克。

就好像，她確定自己能夠在這裏，等到林克的出現。

莫名的不安涌上心頭，林克將視線飛速從四周掠過，想要找到戀的身影，卻不想暗八突然開口道：“你在找那個孩子。”

“······”

“沉默嗎，那我就當你承認了吧。”暗八慘淡無光的面孔像是某種生鏽的機器。

她朝着林克丟出一顆剔透的水晶球，林克正想要躲開，眼神一掃卻看見了其中沉眠的女孩，趕緊飛身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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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機緣巧合下誕生的錯誤，居然值得你來到這個地方？”

“我們纔是錯誤。”

“呵呵呵，哈哈哈！林克啊林克，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種樣子！

看看你，看看你滿眼純粹的追求！你的貪婪已經在毀滅你的一切了！”

林克眯起眼睛，雖然他不知道暗八犯了什麼毛病變得怪怪的，但他巴不得就這麼聊下去，給他充足的時間想好怎麼逃跑。

至於和暗八對抗。

他已經試過了，不是嗎？

“我只是想要保護好我身邊的人。”

“身邊的人，看看你義正言辭的樣子。你身邊究竟有多少人？！

曾經，你只是想要守護家人，只要小白健康，老爺子平靜，你就可以安心地面對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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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有人走近了你的內心，於是你想要守護的人又變多了，從兩個變成四個，從四個變成一羣！

現在，你居然和我說你想要守護身邊的人！

有多少人算是你身邊的人！有多少人未來會成爲你身邊的人！

想想吧，麥廉的死還沒有讓你認清現實嗎！你無能爲力，可你居然還不能認清自己！”

林克的呼吸猛地停滯，瞳孔都開始收縮：“你是誰！你不可能是暗八！”

“我就是暗八，但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暗八。

我比你更清楚你自己。

沒有人能夠抵擋世界的車輪，你想要守護的越多，就越是什麼都守護不好！

你本可以選擇當一個蠢貨，放棄那些無所謂的真相，守護好你身邊的摯愛。

但你卻選擇讓自己變成如此狼狽的失敗者，什麼都守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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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都不敢說自己能夠守護一切，所以他們選擇苟且在自己的螻蟻世界。

你又憑什麼拿出這份貪婪！傲慢的說出保護這兩個字。”

林克感覺自己的身軀都在漸漸凝固，一股來自世界深處的意識洪流衝擊着他的腦海。

暗八的聲音在逐漸歪曲，最後變成炸響耳畔的惶惶轟鳴。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神明做不到，就比神明更強！

爲了保護，你總是能夠不計一切代價的嘗試。命運給了你一點偏愛，讓你走到了這裏。

可之後呢？

比神明還強？能夠用手指碾死你的神裔比比皆是！”

“我，我不知道，不對，我知道，我可以···”

“傲慢！傲慢！還是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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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該是以最平凡的命運誕生，卻抹不掉如此深種骨碎的傲慢！

那就去吧，去送死，去看着你想要守護的一切破滅在眼前！

去重蹈覆轍！

這個舞臺，我給你登臺的機會！”

一切在聲音的最後一聲冷嘲中落下帷幕，林克眨了眨眼，面前的世界有種離奇的破碎感，讓他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更奇怪的是，暗八就這麼默默站在原地，盯着他從異常中緩緩清醒過來。

“回去吧，做好你的準備。”

林克咬緊牙關，忍不住咆哮道：“什麼準備！還有舞臺！什麼舞臺！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古老的血痂將於岩漿中恢復流動，空洞的雙眼將落在每一個忤逆者的頭頂。

世界上永恆的法則只有一條，那就是從來沒有真正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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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暗八的身形就像被風吹散了一般消散在虛界之門前。

······

轟！

耀眼的爆炸在距離艾莉卡不足兩米遠的地方產生，掀起的氣浪瞬間就將她卷飛。

在她身邊的尤妮一把抓緊了艾莉卡的胳膊，一個飛躍穿進旁邊的小巷。

狂亂的馬蹄聲席捲而過，跟着尤妮就要衝入巷子中。

老爺子突然從天而降，咆哮聲隨之升起，最後伴隨着街道上蛛網狀的裂痕，一羣渾身浮現出黑紅經絡的騎兵全都慘死在他拳下。

“尤妮，到下一個傳送點還有多遠！”

“十里！”尤妮高聲迴應，嘴角溢出一縷血絲，“但我不確定那裏有沒有淪陷！”

“沒事！只要陣法還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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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

“怎麼了？艾莉卡！”

“心臟，不動了。”

“什麼？！”

老爺子將視線投向艾莉卡的方向。

捲起的塵煙中，少女癱坐在地上，顫抖的雙眼盯着手中緊握的一枚掛飾，幾乎要哭出聲來：“林克的心跳聲，不見了。”

轟！！！

傾倒的樓房將一隊騎兵壓成肉泥，老爺子保持着側舉拳頭的動作，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