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間幕（帝國捲開始啦！）

豆子大小的雨點被煩人的雲層一個勁的往下丟，時不時還能聽見它們不堪入耳的咒罵聲，活像是恨透了地上這羣螞蟻一樣的東西。

邁克勾着手指無聊地彈着自己雨衣的兜帽，清澈的雨水紛紛奔上跳臺，劃過圓潤的軌跡，混入雨簾中墜入地面上的水坑，濺起小小的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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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邁克低聲說道，靈巧的手指幾乎將雨水玩弄於掌間，精準地落在他瞄準的地方。

倉皇從他身邊經過的路人不由地側臉瞥了他一眼，看着那張沒有任何特色的面孔皺了皺眉頭，準備擦着邁克的背擠進他後面的屋檐下。

“嘿朋友，小心前面的水坑。”邁克的視線不動聲色的從路人身上掃過，然後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小路前放一個臉盆大小的水坑。

路人週期的眉頭鬆懈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邁克點點頭，繼續小跑着趕路。

聽着路人急促的腳步聲緩緩遠去，邁克吹了聲口哨，修長的手指從袖子裏勾出快要撐死的錢包，點點裏面的鈔票，捏着擁抱在一起的男女照片冷笑一聲，隨手一丟，空啦啦的錢包骨碌碌地掉進垃圾桶裏。

“現在的紳士們可真是窮的離譜啊。”

邁克攥緊身上的雨衣，繼續彈起他兜帽上的雨滴。

誰也沒注意到，他的餘光一直都死死鎖定在路盡頭的小別墅上，滿是期待。

雨越下越大，明明還是正午，卻已經讓小店不得不點起燈來照亮店面。

飛馳而過的精緻馬車拖着它們燙金的車廂傾斜着跳過岔口，掀起一簾污水，激起一羣咒罵，讓流竄的野狗露出意動的眼神，翹着條腿找個角落種下一束暖流。

邁克還是沒有任何離開的意思，消瘦的身形已經快要融化在雨幕中。

目標，出現了。

光是看着就好像有廝殺聲在耳畔裏響起的男人從小別墅中走了出來，小心地鎖上門，鑽進一輛馬車中，緩緩飄進遠處的雨水中。

邁克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頸，咳嗽一聲鑽進雨裏，幾個快步就竄進小別墅旁邊的巷子裏。

他是個小偷，當然，這是愚蠢的世人給予他的偏見。

維持社會經濟平衡的藝術家，才應該是他的名片。

呼哧呼哧。

邁克深深地喘氣，確保自己的肺部已經裝滿了燃料，最後用腳尖在不足兩米寬的巷壁上連續蹬起，近五米的高牆眨眼就被他越過。

像是烏鴉一樣輕鬆的降落。

邁克腦海中爲自己的瀟灑配上了一段，他自認爲恰達好處的旁白。

噗嘰。

出門前特地擦亮的耐奇皮鞋，此刻已經被噁心的泥漿覆蓋。

希望真的是泥漿。

邁克強忍着殺人的慾望，控制自己不去看邊上的狗窩，甚至還得慶幸好還那隻狗好像不在。

啪唧，啪唧。

赤果的雙腳竊竊靠近別墅一樓的窗戶，邁克壓住自己胸前，通過綁住鞋帶掛在脖子上的皮鞋，指尖拉着釣魚線一勾，窗戶應聲開啓，他也順勢一個翻滾進入屋內。

有錢人的房子，連窗戶都是這麼的潤滑。

搓搓手掌，邁克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激動，躡手躡腳的開始檢查起小別墅裏的房間。

他有預感今天會有大收穫。

傳說中的弗爾西大少，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從鋼鐵之翼那邊回來了，但是再怎麼艱苦的軍旅帶來的痕跡，都逃不過他邁克的眼睛。

一連好幾次在附近見到傳說中的大少爺後，邁克就開始上心了，最後順藤摸瓜，找到了小別墅的位置。

私人別墅，還是屬於弗爾西的私人別墅，而且還經常能見到兩個年輕女子進進出出！

幸福感幾乎要衝暈邁克的大腦。

沒什麼比貴族的私人別墅更讓人心動的藏寶點，如果有，那就是同時兼具了金屋藏嬌屬性的私人別墅！

女人，男人，當這兩個詞被放在一起的時候，金錢和私密性都將達到頂峯。

沒人會想要看見自己藏女人的地方都是眼線。也沒有那個貴族會拒絕用珠寶收買青春靚麗的交易。

同樣，邁克也是這麼想的。

一波暴富的機會就在眼前！搞不好他以後也能成爲一個大腹便便的紳士！

箱子，抽屜，花瓶，書架。

一切有可能藏着值錢玩意的地方，邁克都小心翼翼地摸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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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什麼都沒有。

除了房子比較豪華之外，這裏真的只能用窮的精緻來形容。

轟隆！

雨還在越下越大，好像有人在天上撕了個連着海洋的窟窿，小別墅的一層已經有些看不清了。

邁克走到一樓正門的位置，看着通向二樓的階梯，心中天人交戰。

一方面對一層徹底摸底後，他發現小別墅的情況和他想的截然不同，不僅沒有什麼值錢玩意，還顯得相當質樸。他甚至還在廚房裏發現了街頭常見的貧民美食梅吉託。

這種用渾濁葡萄酒填充的糖果，出現在貴族視線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另一方面，他卻又堅信自己的眼神不會有錯，能讓弗爾西幾次三番拜訪的小別墅，絕不可能一點好東西都沒有。

雷光閃爍，邁克舔舔嘴脣，按照他觀察出來的規律，那兩個少女應該還有半個小時就會回來了。

一咬牙，邁克腳步連連，朝着二樓就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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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他一個門一個門慢慢摸過去，二樓一共就三個房間，而且看房門的裝飾，明顯左邊過道盡頭的房間更有探索價值。

鎏金的家徽在昏暗的過道里，襯着雷光煽動着邁克內心的渴望。

深吸一口氣，他像是盯上鳥窩的狐狸，機警地朝四周望望，最後自嘲的拍拍胸口，朝着刻有家徽的大門探過去。

門關着，可是沒有上鎖。

邁克伸手就握住門把，刺骨的冰涼讓他渾身炸起密密麻麻地雞皮疙瘩，惶恐地鬆開手後退，撞在牆上不停地咽口水。

那種刺骨的感覺，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對鐵器的認識，就算是寒冬臘月也不可能會這麼冰冷！

走！

邁克咬牙就準備掉頭離開，然後位於背後大門和下樓拐角之間的一扇側門，卻突然傳出了腳步聲。

有人在家？！

邁克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吞進去，腦海裏不由地浮現出上次看見的，在街頭處死的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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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吊起來的時候，脖子直接崩斷，碎的一塌糊塗的內臟就像腐爛的肉醬一樣從創口裏流出來，據說是被那些貴族老爺用鐵釘灌進胃裏造成的死亡。

而自己現在是在弗爾西的別墅裏。

邁克猛地渾身一顫，在側門的腳步聲停下開始扭動門把手的同時，轉身箭步，推開門小心關上，然後將耳朵緊緊貼在門上，聽着門外的動靜。

動作一氣呵成，發出的最大聲音都沒超過邁克耳邊自己的心跳聲。

“老哥你醒了？”

是個女聲，而且往下面去了。

邁克鬆了口氣，卻只感到冷氣從赤裸的腳心鑽進體內，好像內臟都開始結冰起來。

什麼鬼地方？

邁克暗罵一句，哆哆嗦嗦的將褲腿往下扯扯，最後裹住半邊腳掌，這纔打量起自己所在的房間。

冷肅。

這是第一個冒進邁克腦海中的詞彙。

冰藍色的色調充斥着整間房，簡單的傢俱陳設，除此之外就是擺在正中心的天鵝絨大牀。

一層輕紗罩在大牀的周圍，擋住了外面投向內部的視線。

房間頂端亮着一盞柔和地魔法燈，讓邁克能夠清晰的看清房間裏的擺設。

可惜啊，還是沒有什麼值錢···等等！

邁克的視線從失望的谷底瞬間飛上巔峯，最後停留在一張牆壁上的掛畫上。

小碎步擡着邁克僵硬的身軀狂奔到掛畫面前，側臉親吻着花朵的少女面龐，幾乎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臟。

他不知道這幅畫的名字，也不知道這幅畫的作者，對上面的色彩，線條，佈景更是一竅不通。

但這些都不妨礙他覺得這幅畫離奇的美。

因爲她值一百二十餘萬金！屬於一個私人收藏家，最後一次出展都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當時爲了感謝那位收藏家，展覽會還在報紙上刊登了謝辭！

暴富，不不不，暴暴暴暴富啊！

剛纔還凍結的內臟，此刻都暖洋洋的蠕動起來，催促着邁克的指尖朝畫框抓過去。

當他把畫卷起來塞進懷裏乾燥的部位時，腦海中依然輕飄飄的麻木。

“老哥？你到底醒沒醒啊。”

糟糕！忘了還有人！

邁克瞬間回想起自己剛纔的慌張，第一反應就想要找窗戶逃出去。

可這個房間居然沒有窗戶？！

四面厚重平整的牆壁，簡直和棺材板一樣讓人窒息。

“老哥？你到底在幹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嚇我你就完了！”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進，邁克感覺自己的下半身都開始有些溼潤的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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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曾經聽過的笑話，聽說憋尿的時候被絞死，膀胱會像炸彈一樣爆開。

等等！你是瘋了嗎還在想這些？！

搖了搖頭，邁克一咬牙，最後撲向房間中央的大牀。

掀開紗幕就要鑽進去的一瞬間，他瞬間窒息了剎那。

壞消息，牀上有人。

好消息，是個死人！

剔透的冰棺向外鋪散縷縷白氣，男性五官卻有着女性羨慕不及精緻的少年，正靜悄悄的躺在冰棺中。

放在別的屍體上只能被叫做慘敗的模樣，在他的臉上，去有種讓人心碎疼惜的破碎美感。

眼裏從來只有金錢的邁克，此刻卻有種把少女畫像丟下，扛着冰棺逃跑的衝動。

咔噠咔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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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把手晃了晃，然後開始旋轉。

邁克立刻轉醒，最後看了一眼冰棺中的少年，埋頭鑽進了牀底。

“老哥你在幹什麼？我剛纔聽見外面咚的一聲，你摔到了？”

這個女人在幹嘛？和死人說話？

邁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屏氣凝神，更加堅定了自己不能暴露的決心。

變態到能和死人如此對話的貴族，絕對不可能讓他有什麼好下場啊！

不會把他的皮拔下來做地毯吧？

貴圈真亂啊！

嘩啦，輕紗被掀開，少女細嫩白皙的腳踝停在牀沿之前，緊隨其後的是她疑惑的聲音。

“嗯？老哥？怎麼這裏也沒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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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找的不是那個死人啊，嚇死我了。我就說怎麼可能，人就算再變態，也得有點譜吧，這麼年輕就變態到那麼誇張也太奇怪了。

而且找不到人就快點走吧，就這房間一眼就能看個乾淨的陳設，你就別在這裏浪費時間···

“你不會是躲在牀底下吧！哎呀，我最後說一遍，要是你故意嚇我，你就完了！”

少女的腳踝往側面盪開，膝蓋壓着蓬鬆的裙襬出現在邁克的面前，卻好像壓在他的心臟上。

別，別！沒人會這麼無聊的！去你媽的，怎麼會有那麼無聊的人啊！別看了，別看了！

邁克心中狂暴禱告，可少女垂下的髮絲卻一點點浮現，越來越多，越來越濃密，就像密不透風的蛛網，讓邁克的頭都被血漲的生疼。

少女圓潤的面頰都已經在牀沿出現了一部分，邁克眼角都快眥裂，血絲都快將眼球分割。

求你了，別！

上天似乎聽見了邁克的禱告，暴雨出手救了他一命。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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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耳狂雷震的房屋都微微發抖，少女垂下的髮絲窣的一顫，房間頂端的魔法燈好像也受到了影響，直接熄滅了。

沉默降臨在房間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邁克聽着少女的呼吸漸漸變的急促，最後她好像是猛地站起身：“混蛋老哥！我不玩了，你愛嚇誰就嚇誰去吧，我不管了！”

門被少女快速拉開，然後咚的一聲暴力關上。

邁克擦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顫巍巍的從牀底下鑽了出來，用膝蓋蹭着地面挪到門前，貼着門去聽外面的聲音。

少女不知道去了那裏，外面已經徹底安靜下來。

邁克皺着眉頭，無聲地咒罵幾句，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個煤油火機，擦了兩下打亮。

他本該立刻離開，可事到臨頭，他還是想要回頭看看那個少年。

這裏他絕對不會再來，下一眼沒準是最後一眼。

永恆的父啊，你爲什麼要奪走這樣一個俊朗少年的生命，他本該在五彩斑斕的年華盡情展現青春的美好啊。

邁克搖搖頭，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腳步聲，靠近那座擺在天鵝絨牀上的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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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倒映在微微發藍的冰棺表面，奄奄一息地晃動着。

亮度不夠，邁克就撐着冰棺的表面，將臉貼了過去。

少年啊少年，你的眉眼···

冰棺，是空的。

無限的恐懼帶着深紫色的光澤，從每一個陰暗不清的角落中刺出，深深地扎進邁克體內。

那個少年就是少女的哥哥！那個死掉的少年就是少女找了半天的哥哥！

死人！死人在嚇人？！可那是死人！

邁克的手掌從冰棺的表面劃開，猝不及防之下，他的下巴重重地磕在冰棺表面。飛蕩起來的皮鞋鞋跟重重砸在他的後腦勺上。

火機脫手而出，滾在一旁的地面上熄滅了。

金星在眼前閃爍。幾乎就差一口氣他就要昏過去。

可邁克哪裏還顧得上這些，他得跑啊！他得跑啊！這裏還有個不見得死人啊！

踉踉蹌蹌地腳步像是逃離魔鬼一樣逃離冰棺的所在，可邁克越是努力，身上籠罩的寒意就越是清晰。

最後麻痹的神經讓他左腳尖踢到右腳跟，沒有好好修剪的指甲直接在腳後跟劃出一道血痕。

傷口的疼痛讓他快速找回了對雙腳的感知，步子更快幾分。

終於，他摸到了門把。

抓我吧，你們就算抓住我，把我弄死都比在這個房間裏繼續待下去強啊。

門，在邁克如釋重負的長喘中打開了一條縫，從縫隙裏擠進來的狂風暴雨聲，此刻卻那麼的親切。

一副微微發黃，被捲起來的畫稿從他的肩頭遞了過來。

“您的畫，別忘了。”

“哦，是的，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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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潛意識地回話，但話音未落，他就愣在了原地。

未知的恐懼席捲了他的精神，視線就像掉進漩渦的航船，不受控制地朝恐懼本身跌落。

誰在說話？誰遞給我的畫？

修長的指節，比邁克鍛鍊多年的手掌更加標緻。

勾勒金絲的袖口襯托着其主人的尊貴。

滴答滴答，那是什麼聲音？

少年臉上溫和的微笑給出了答案，撩開的衣領後，空無一物的胸口正向外滴着鮮血。

邁克兩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老哥？你到底在幹嘛？”小白總算找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把推開門。

可憐的邁克先生，昏厥過去的小腦袋被小白推開的大門狠狠撞擊，發出清脆的一聲空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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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的林克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駭然地爲小白讓出路來。

走進房內的小白不解地看着地上滾動的一條人，將疑惑拋給了林克。

林克攤開雙手癟癟嘴，壓下自己眼中流淌的彩色光環：“誰知道，也許是弗爾西的朋友吧。”

“弗爾西大哥還有這種朋友嗎？”小白指着邁克赤果的雙腳問道。

“那誰知道呢？”

小白眨眨眼，最後視線在林克的胸口上轉了一圈，驚呼道：“你怎麼又把繃帶解開了啊！”

“用不上了，”林克擋住小白就要上前檢查的小手，笑了一聲，“不信你看。”

奇蹟，就這樣，在一個不那麼舒適的天氣，一個不那麼合適的時機，誕生了。

心臟，從無到有，從林克的胸膛中生長了出來。

彷彿，從未丟失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