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意

月光悄然流瀉，灑在天地間，爲大地披上銀紗，朦朧幽靜，微風拂過，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在月色的照耀下似是天邊的銀河，波光粼粼，空氣中飄散着淡淡槐花的清香，湖邊鳶尾搖曳，柳枝輕舞，湖中荷葉高舉，荷花待放，牆邊石榴花自賞，靜謐的天地間，似無一絲雜擾。

舒月站在亭廊下，感受着初夏時節的妙趣，高大的槐樹下似有一人，因隔得太遠，她看得不是很真切，微風徐徐，帶着花瓣緩緩而下，那人也似乎毫無察覺，背靠在槐樹上，獨飲一壺清酒。

舒月忽的想到：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舒月看着手中的柺杖，覺得與此時的風景甚不相和，她提起傷腿，屏氣凝神，小心地繞到槐樹後。

她動作輕緩地撿起掉落在青年髮髻上的槐花，攤在手心中，又一口氣吹散。

裴鬱澤這才意識到身後一人，他似是微醉，看着身後的人，擡頭露出一個笑容，星月似乎落入他的眼中。

舒月被這淺笑衝擊得不知所措，一瞬間心跳加速，她好像也似喝醉了一般，亦或是被槐花迷了眼，她低頭地看着裴鬱澤眼中的自己，那雙似水般的眸子中，不止有她，還盛着滿天的星河，在他眼中熠熠生輝。

誰都沒有動，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凝固，在這個初夏的夜晚，舒月鬼迷心竅般盯着槐樹下的裴鬱澤，月光透過花影照在他們身上，一般映在光中，一般隱在光下，他們似乎回到了蒼雲山那個初見的夜晚……

驚鴻一瞥，君入我心。

舒月緩緩低頭，一個吻映在了裴鬱澤脣上，雲開月現，舒月似大夢初醒般，想要逃離，裴鬱澤卻扶住了她的頭加深了這個吻，帶着酒的清香，舒月也醉倒在這片月色之下。

……

舒月的心砰砰直跳，她摸索到隱在草叢的酒罈，閉上眼喝了好幾口才停了下來，眼角泛紅，鼻尖泛紅。

裴鬱澤帶笑看着她的動作，並不言語，舒月心中暗罵，真是個勾人的小妖精，她今晚的魂都被勾走了……接着又猛喝了一口酒，壓下心中的悸動，抱着酒罈坐在了裴鬱澤傍邊，小心將傷腿放好。

“你今晚怎麼獨自在這裏喝酒。”舒月擡頭望天，躲避裴鬱澤的目光。

“你在害羞……”裴鬱澤定定望着舒月，似有千萬種思緒。

“什，什麼，我沒有！”舒月覺得剛纔喝的酒氣全部涌上臉頰，她語氣慌亂，毫無可信度。

裴鬱澤不理會她的反駁，傾身緩緩靠近她，舒月渾身僵硬，退無可退去，靠在了高大的槐樹幹上，又一陣微風拂過，槐花陣陣飄落，散在兩人身上，裴鬱澤輕輕地將舒月被風吹散的青絲別在她耳後，兩人呼吸交纏，眼睛中全是彼此。

兩顆心似是靠在一起，結髮出慌亂而又節奏的聲音。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裴鬱澤開口，熱氣撲在舒月臉上，舒月的臉頰紅得更甚了，她靜靜地看着裴鬱澤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舒月，我想攬月入我懷……你可願意將月光灑在我這片沼澤中……阿月，我心悅你。”

舒月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心卻像是掉進了蜜罐，甜絲絲的。

她想她好像真的被裴鬱澤這小妖精套牢了。

裴鬱澤靜靜地看着舒月，他的眼中全是她，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舒月被這炙熱的目光看得不知往哪裏躲，她暈暈乎乎的腦袋裏首先想得不是給出答案，而是得到對方的確定。

她想要真正的確定，而不是似是而非的情話。

“你是清醒着說出這句話的，還是醉了說的醉話？”舒月的心怦怦直跳，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我十分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心悅你，在很早的時候，在我自己還沒有察覺的時候……”

舒月緩緩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裴鬱澤看着她的動作，心中一陣緊揪，是他太唐突了……

今夜的月色太美，他未能控制住自己的心。

再擡頭時，少女滿臉笑容，帶着一絲絲羞澀，她湊近裴鬱澤的臉頰，映上一個吻“這便是我的答案。”

裴鬱澤將舒月攬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很高興。”

舒月的笑容更大了一圈，擡手回抱住裴鬱澤“我也是。”

……

“你還沒告訴我爲什麼一個人在這裏喝酒？”舒月從裴鬱澤懷中擡起頭，看向他“我的腿有點難受……”

裴鬱澤這才從喜悅中回過神來，意識到舒月還是一個傷員，想要去查看舒月的腿傷，舒月靈活的擺好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與裴鬱澤十指相扣“便宜你了，這是我第一次和男子牽手，你快說。”

“你一下說了這麼多，想讓我說哪個？”裴鬱澤撥弄這舒月的手指，心情頗好。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就是想起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心中有些煩悶。”裴鬱澤簡單扼要地回答，他不想讓心中的煩悶破壞此時美好的氛圍。

舒月靠在裴鬱澤肩膀上，輕聲道：“裴鬱澤，你還記得在仇池時我曾說‘總有一天要撬開你的嘴。’現在我想清楚了，我想等你願意告訴我，等你主動向我敞開心扉。”

“我知道這很難，但你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着你，我舒月言出必行，定不會食言。”

裴鬱澤並沒有說話，只是摟得更緊了些，把自己的頭靠向舒月，兩顆毛茸茸的腦袋靠在一起，共同看着漫天星海。

風過槐花漫天飛舞，荷葉隨湖水波紋搖曳，星月交相輝映，一切都剛好。

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靠在一起，感受初夏夜晚的靜謐和美好。

不覺中，夜已深了，舒月醒來時正趴在裴鬱澤的背上，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裴鬱澤感受的舒月的動作，甚至無意間聽見舒月砸吧嘴的聲音，他的嘴角彎出一個弧度，將舒月摟得更緊了些。

穿過長長的亭廊，便是舒月的房間，他將舒月放到牀上，小心放好她的傷腿，蓋好被子，又在她的額頭上映了一個吻。

謝謝你，我的女孩。

有一束光照進了沼澤，從此他也有了尋找光明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