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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相談甚歡

夜裏天寒地凍,似乎比剛出來時還冷上幾分,我與衛珩在湖邊待了片刻便打算回去了,他本就畏寒,連夏日裏周身都透着涼涼的氣息,那日握住我手腕的手還那樣冰冷,我倒真怕這夜間的寒風令他冷得刺骨。

剛轉過身欲往回走,我只稍稍頓了一下腳步,衛珩便察覺到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我裙衫下溼透的繡鞋,似乎輕嘆了一聲:“是珩疏忽了。”

一路走來時溼了點鞋襪卻是沒什麼大礙的,只是在這湖邊站上一會,乍一走起路來,倒覺得足尖凍得有些僵麻了。

衛珩將手中的傘遞給了我,然後半蹲下身子,對我道:“上來罷。”

我稍有遲疑,還是欺身上前輕輕趴在了他的背上,他用手臂托住我的腿穩穩地站起身往回走,走了幾步,我聽見衛珩說:“珩倒真不曾背過哪位女子。”

“那是背過男子了?”我脫口問道,驚覺有些言出無狀,便慌忙不自然地接了句:“嫿吾也,不曾被人揹過。”

衛珩並沒有及時接話,停頓了一會兒,他笑笑:“背過我那表兄,”這說的應當是白寒笑了,我不語,只等他繼續往下說,“我自幼便沒了生母,是姑母將我視如己出、疼愛有加,我與阿笑自小長在一處,雖爲表親,卻情同手足。阿笑雖爲兄長,卻從不以長自居,我與他打幼時起便關係好得能喫同一碗飯、穿同一條褲子,那時姑母常打趣說我兩人是一個鼻孔出氣。後來雖逐漸年長,卻仍舊情誼深厚,稱得上是碩州城裏兄友弟恭的典範了。”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用來形容此情此景再合適不過,我雖看不見衛珩的神情,卻覺得他的語氣實在太過溫柔,如數家珍,言語之中我似乎能看到少時的歡笑畫面就呈現在眼前,彷彿那便是他此生摯寶。

“嫿吾……很是豔羨。嫿吾幸得折硯樓再造之恩,卻仍是煢煢孑立,踽踽獨行於這世間,更遑論溫席扇枕、菽水之歡。”

羨慕過後,便是悲涼。每每讀到“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這樣的句子,心中更是一片複雜不已,我自嬰孩時便被拋棄,被折硯樓撿回去喫米糊長大,父母……我是從不曾有的,天倫之樂,本就是妄念。

“或許從未擁有反而值得慶幸。得而失之,才更是切膚之痛。”衛珩仍是柔聲說道,語氣裏卻忽而夾雜了一絲似有似無的落寞,“母親走時,我不過四歲,連幅畫像也未曾留下。如今十五載過去,我幾乎要……記不起她的模樣了。”

我想說些什麼加以安慰,卻只張張嘴,任何話也說不出,衛珩卻在這時將我輕輕放下了,原來說話間他已經揹着我回到了住處。我將傘合了起來,欲解下身上的狐裘還給衛珩,他卻擡手製止了我的動作,笑道:“今夜與嫿吾姑娘踏雪同遊相談甚歡,珩深表謝意。”

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行禮也不是,不行禮又不知該做什麼,在他面前我似乎總會如此方寸大亂。衛珩卻是說罷便轉身走入雪中,往謝庭回了。

我走進房門,將身上的狐裘解下妥帖放好,剛坐到牀榻邊褪去了透溼的鞋襪,便有人來叩門,我趿着鞋起身,扯了扯裙襬蓋住腳面便匆匆去開門,竟是縈迴?

“嫿吾姑娘,”他向我行了揖禮,我也連忙欠了個身還禮,“樓主說雪水溼冷,爲防寒氣侵體,染上風寒之症,請姑娘移步洗拙池沐浴,已經備下了換洗衣物,外頭也已備了肩輿。”

說罷,還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知會了他一聲,轉身回去換乾淨鞋襪,目光在疊好的軟狐裘上停頓了一瞬,卻又聽聞縈迴在門外道:“樓主還吩咐,晚風刺骨,請姑娘務必着狐裘前去。”

他是如此的……溫柔細心。

第二日清晨,我與圖珠早早起身一同去謝庭伺候,衛珩照舊早已起身習過了武,我甚至懷疑他平日夜裏是不是都不睡覺。

我將昨日衛珩那件織金錦雪狐裘疊好遞給了他,衛珩伸手輕輕拂過上頭的狐毛,似乎在想些什麼,然後道:“隨我去個地方吧。”

將我扶上馬車後,衛珩並未緊跟着進馬車,而是看着我說:“希望不會擾了嫿吾姑娘的正事。”

嫿吾……的正事就是伺候您啊。

然而這話我並未說出口,只連連擺手搖頭,衛珩笑笑,也上了馬車。

公子珩的馬車可真華貴啊,車外嵌金雕花,檐上還懸了銅製的鈴鐺,走在街上發出陣陣清脆聲響。車窗與車門處都懸着青色與淺鵝黃相間的煙紗綾緞,薰上了引人沉醉的香氣,車內的正頂端嵌着顆光澤柔和的夜明珠,足足有雞蛋大小,車裏還置了小小的暖爐,裏頭正燃着銀絲炭,就連坐墊也分外柔軟。

車內寂靜無聲,只有炭燃燒時發出的些微聲響,我雙手置於腿上,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衣裙,沉默了許久纔開口道:“樓主是主,嫿吾是僕,理應尊卑有序,嫿吾伺候樓主纔是理所應當。”

“伺候?那你可知尋常公子哥兒的貼身侍女都該做些什麼?”衛珩原本閉着雙眼靠在馬車壁上,聽完我說的話便睜了眼笑着發問,我喉嚨緊了緊,手攥得更用力了些,衛珩卻只低聲笑笑,然後一字一句地繼續說道:“暖榻鋪牀,陪房守夜,傳宗接代。”

他說完這些又微傾身子,稍稍靠近了些問道:“你可願啊?”

“嫿、嫿吾……”我呼吸一滯,一時窘迫不堪,指甲摳得掌心生疼,卻是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衛珩卻又輕笑着直起了身子,與我拉開了距離,恢復了先前的溫和有禮:“可嫿吾姑娘並非奴、賤兩籍,也只是珩的下屬,平日裏的禮數已經足足有餘,就不必如此自降身份了。何況無論家世如何都應得到該有的尊重,珩如此以禮相待也只是嚴於律己,尊重姑娘的緣故。”

他竟這般……這般尊重人嗎?他還是如此的言行有度。我又是呆愣在了原地,只感覺到自己身子僵着,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還是說嫿吾姑娘當真想……”衛珩見我未答話,便又接着說了下去,他拖着尾音說完這半句,又做出一副爲難的樣子,“只是姑娘既爲良籍,也不應被疏禮薄待,便只得等珩上稟過父親方可了。”

我連忙將頭搖得像撥浪鼓,急急答道:“嫿吾並無如此妄念!”

衛珩只垂目笑笑,見他這副樣子,我登時明白,方纔我已是被他一通打趣得亂了陣腳,一時間雙頰滾燙,不免有些羞惱:“樓主!……樓主拿嫿吾尋樂子。”

“是珩輕浮失禮了。”

他彎彎眉眼,目中笑意更甚。

馬車突然一陣顛簸,猛然停住,外面一片喧鬧聲,衛珩掀開車簾問道:“發生何事了?”

“回公子,前頭那輛馬車似乎因下雪的緣由馬蹄打滑受了驚,險些與咱們的馬車撞上。”

衛珩向外看去,打量了一眼不遠處那輛停得歪歪斜斜的馬車,躬身先下了馬車,然後轉身向我伸出手相扶,我定了定心神,輕輕搭上他修長白淨的手。

他的手,好冷。

那輛馬車一旁隨侍的小侍女驚呼了一聲“小爵爺”,瞧着有些眼熟,隨後車簾裏伸出只柔若無骨的手撩開了一角簾子,露出張蛾眉螓首的臉,竟是先前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戚夷光。

她睜大眸子,似乎見了衛珩很是驚訝,然後也喚了聲“小爵爺”。

“戚小姐。”

衛珩只朝她輕輕頷了下首,然後擡手屈臂,戚夷光伸手搭上他手臂處的衣袖下了馬車,衛珩便不着痕跡地收回了手臂。

“雪天路滑,驚擾了小爵爺尊駕,夷光實在歉疚,”戚夷光欠身行了個禮,擡眸時突然“咦”了一聲,“嫿吾姑娘!”

我衝她微微一笑:“戚小姐,別來無恙。”

衛珩似乎對此已經十分了然,也未有疑問,只在脣邊掛上個疏離的笑容:“戚小姐無事便好,代珩問戚大人安。今日出門尚且有事在身,恕珩失陪了。”

語罷,他又微微頷首,轉身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與他一同離開,戚夷光似乎還有話要說,見衛珩要走便也只好作罷,我與她互相施過禮也轉身離去。

衛珩卻並沒有向馬車走去,而是沿着街道步行了起來,走了沒多久便在一家鋪子前停下了,他望向店鋪的牌匾,對我笑笑:“到了。”

我順着衛珩的目光看去,竟是流風迴雪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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