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閩州

明珂終於知道明珠爲什麼在船上待了半個月，就曬得那麼黑了。

古代的船，跟後世的船真的沒辦法比啊！

一直待在屋子裏吧，潮溼悶熱還狹窄，捂得人快透不過氣了；出了屋子，便是緊密的通道，根本沒有可以讓人坐的放。光禿禿的甲板上也沒有可以避陽的遮擋。尤其是明珂選擇出行的時候，天氣已經回暖，氣候越來越熱了。

要不被悶，要不被曬，就這兩個選擇。

她戴着一個草帽，靠在甲板的圍欄上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沉沉的嘆了口氣。

“真不容易啊！”

咦？

她剛纔沒有開口，誰說出了她的心聲？

微微側頭，便看見了周掌櫃與明珠一併出現，方纔的那句話，便是明珠感慨發出的。

周掌櫃笑道：“快了快了，大家再熬熬，預計再過七五天，咱們便能到閩州了。”

閩州便是閩地的省城名字。

兩個多月之前，在明珠有了一次乘船的經驗後，明珂將家中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便準備動身，和明珠一起去閩州。明環和明望童、明琳幾個之前鬧着要一起去，但等自家大姐真計劃出發了，他們卻一聲不吭，很懂事的知道自己不該跟上，他們去了，只會是負擔。

尤其是明環，生意上可以管事做主的人，已經走了明珂和明珠兩人了，要是她也走了，那要是遇到麻煩怎麼辦？

還要讓大伯孃和張嬸兒她們來想那些彎彎繞繞的算計來應對不成？

在她計劃到一小半的時候，周掌櫃突然出現，知道她要去閩州後，正巧他也有事要辦，要去閩地一趟，可以與明珂一同前行。

明珂自然是欣然允諾。

之前她就知道周掌櫃和周有楨關係不一樣，定然是個有能耐的人；雅雲酒樓鬧事那一次後，她愈發肯定，曉得了他還有不少得力可靠的手下。如果能跟周掌櫃一路，有鏢局的護衛，再加上週掌櫃的手下，那這一路上的安全保障又大大提升了。

跟周掌櫃商議一番後，明珂又改變了主意，增添了自己的人手，擴充了自己要帶着一起去閩地的人——除了明珂，還帶上十來個自願一同去閩州的徐家幫工，算是帶薪出差吧！

原本找的中等型號的船，隨着人員的增加，在淮合幫的幫助下，重新選擇了一艘大船，容納的貨物也就更多了，明珂將徐家剩下的橘子糖水罐頭帶走了一半不說，還帶走了上千個空琉璃罐。

至於徐家的空琉璃不夠，府城回收的空琉璃也該送回來了，足夠補足徐家的空缺。而且府城的琉璃廠也一直斷斷續續的在爲明記燒定製的琉璃罐。

這一趟出門對於村子裏的人來說可謂是聲勢浩大，尤其還帶了村子裏這麼多人出門，即便是不相干的村民也充滿了激盪的心情。

等回來的時候最快也要半年之後，明珂預計的是年底能回來。分別的時候，明老婆子、大伯父、大伯孃都來送行了，連明文和明牛也站在最後，一起來了。明琳和五妞幾個小孩子更是眼淚汪汪，抓着明珂和明珠的手捨不得分開。

在人羣中，明珂晃眼好似看見了明三叔的身影。

她收回視線，與家人依依惜別，囑咐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隨着號角聲吹響，再多的不捨，也只能鬆開緊握的雙手，看着對方在視線裏越來越小，逐漸模糊至消失。

直接從通水縣出發，從河入江，水面大多數時候都是很平靜，只在夜晚有那麼幾次，忽然水流激盪，引得船身動盪也頗爲明顯，將許多第一次坐船的人都嚇得不輕，吐得暈頭轉向。

坐船什麼都好，不像陸地坐馬車那麼勞累，但就是暈船這一點，無解。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悶熱和無聊了一些。

也因爲這份無所事事，倒是讓明珂、明珠姐妹和周掌櫃迅速熟絡起來，初見是儒雅溫和，後來聯絡多了，雖然熟絡起來，但仍舊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言談間也很是生分。直到如今，纔是真正的相熟起來。

明珂和明珠才知道，周掌櫃原來也是一個喜歡大口喝酒、大口喫肉的豪爽之人。

大家沒事就聚在一起打牌、小酌、閒聊，在一起多了，也套出了周掌櫃不少信息。

原來他居然是個孤兒。

曾經被好心人收養，給了他一個姓氏。跟着養父學了一身武藝，年少時心高氣傲，不願意如養父一樣做個求穩的人，便離家出去闖蕩。據他自己說，他當年也風光了好一陣子。

但爲什麼從一個風光的人，淪落到現在成爲一個酒樓的掌櫃，周掌櫃自稱這是：歸隱於世。

明珠嗤笑：“這分明就就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周掌櫃哈哈大笑，也不反駁。

以前風光的日子，有風光的得意；現在平靜的日子，也有平靜的安詳。他這一生雖然才過三十多載，但有起有伏，也是分外充實。

“那你這次來閩地是要做什麼？”明珠又好奇問道。

周掌櫃帶的人不少，但東西卻不多，基本算是兩手空空，讓人不得不好奇。有的時候，明珂都要自作多情的以爲，周掌櫃是專程爲了保護她們才同行的了。

但不經意間看見周掌櫃與手下衆人面色嚴肅的低聲對話的畫面，讓明珂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們是真的有正經事。

周掌櫃不知道是猜測到了明珂心裏面的想法，還是爲了其他，先看了明珂一眼，才笑意深長的回道：“見一個故人。”

……

行船接近三個月，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閩州碼頭。

踏上閩州地界的第一瞬間，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激動和新奇，尤其是明珂帶來的那十來位徐家幫工，她們好些連屏南縣都沒出過，第一次出遠門，居然就來到了數千裏之遠的閩州，不停的四處打量——這就是閩州嗎？

這纔剛入夏不久，但閩州的氣候卻很是炎熱，並且比屏南縣更爲潮溼，這讓初來乍到的衆人不太適應。

周掌櫃習以爲常了：“沒事的，我們先找個客棧落腳，大家先在客棧休息幾日，慢慢適應就好了。”

“那就麻煩周掌櫃了。”明珂道謝，船上卸了不少她們帶來的東西，她和明珠既要照顧從村子裏帶來的人，還要盯着那些貨，都抽不出空去找客棧。

等她們的東西全都卸下來後，客棧也已經找好了，周掌櫃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兩輛馬車回來，帶着人再回來幫忙，與她們一起將東西用馬車運回了客棧。

明珂和明珠住一間屋子，堂姐妹二人一起躺在牀上的時候，不約而同的感慨了一聲長嘆，再轉頭對視，相識一笑。

“可算是腳踏實地的睡在牀上了。”

“再也不用在牀上被晃暈了。”

還是踩在土地上的感覺更好啊！

“咱們下一步又該怎麼做？”明珠問道。

明珂笑道：“不着急，第一次出遠門，咱們先在閩州好生逛一逛再說。”

到客棧之後，周掌櫃就很難見到他人了，明珂也不是特別在意，想來他已經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吧！

她也開始準備自己的事情。

直接吩咐下去，頭三天，大家可以先在客棧裏調整一下，好生歇息幾天；有精力的也可以出去四處轉轉。只切記一條，不能一個人單獨出門，大家人生地不熟的，害怕她們落單了走丟，一定要幾個人結伴同行。

而她和明珠，也每天逛一小部分，在這幾天的功夫裏，慢慢將閩州城主城區逛了個一遍，都熟悉瞭解了一下。

她們這次的目的，是閩州的水果。

客棧裏，堂姐妹二人坐在桌子兩側面對面商議。

“閩州稀奇古怪的水果可真不少，”明珠很是長了一番見識，咂舌說道，“就是價格也太貴了。咱們要是買來做糖水罐頭，要不糖水罐頭要漲價，要不咱們就要虧本，不划算啊！”

明珂也有些心疼。

她知道貴，但沒想到這麼貴，價格還是超出了她的預算。

她嘆了口氣：“閩州臨海，和粵地是接連外夷人的兩大關口，外夷番邦若是有什麼新鮮東西流進來，第一個到的就是這兩個地方，所以閩州的水果，有很多其實都是從外夷傳進來的。”

所以稀奇古怪和價格略顯昂貴，都算正常的。

“但也不是完全沒法子。”明珂說道。

這個貴，要看怎麼用。

如果是尋常百姓買來解解饞，價格也還好，不是貴得讓普通百姓都難以接受；但如果要讓明珂以這個價格批量購買，用來做糖水罐頭，那就貴了。

她託着腮幫：“或許，我們不應該只在城裏逛。”

而是應該去鄉下，直接找到種這些水果的果農。出廠價纔是最便宜划算的。

但果農又要去哪裏找，這又是一個大問題了。

閩州不比府城，當初明珂第一次去府城的時候，前有周有楨安排，後有趙叔帶路，省去了她的很多麻煩；現在閩州，總不可能讓同樣也是外地人的周掌櫃幫忙吧！

明珂也實在沒那個臉去求助。

“咦，不對啊！”明珠突然想起什麼，“你之前在府城的時候，不是認識了一個閩地商行的小姐嗎？能不能找她幫忙呀？”

“對啊！”明珂忍不住大笑，她怎麼把這事兒都給忘了，閩地商行的於小姐，她還有這位‘熟人’呢！

立馬拿出紙墨，醞釀片刻後，當場便寫了一份簡短的拜帖，託客棧的小二幫忙送到閩地於家去。

找於小姐，是因爲之前與她交情還算不錯，而且她直接說過，自己若去了閩地，她身爲東道主一定請客，帶自己好好品嚐一下荔枝；但拜帖簡短，未顯過分熱情，也是因爲明珂不確定那萍水相逢的交情，到底有沒有被於小姐放在心上。

萬一自己舔着熱臉上門，並不受歡迎呢？

她之前更是被於小姐的父親和兄長拒絕過的，如今想找於小姐幫忙，也不知道於小姐會不會答應。

想到這些，明珂和明珠才鬆快了一些的心情又低落下來了。

還真是萬事開頭難。

拜帖送出去後，本以爲最快也要明天才有消息，沒想到當天下午小二就敲響了她們的房門，說是有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