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八:溯源

彭夜澤認爲想弄清楚我的狀況，探其源頭得知道能力從何而來，一行人便來到彭叔家。

老爹忙着搓麻將沒空敷衍我，叫我等下來煩他，這老頭越看越鬧心，成天就知道打麻將，要不是我媽走的早，肯定讓她來修理修理你。

無奈之下只能跟彭夜澤他們倆呆坐一旁嗑瓜子。

眼瞧着落日餘暉，月亮出來營業，瓜子被我們磕的一乾二淨，這幾個小老頭纔打的差不多盡興，收拾收拾準備散場，老葉頭樂呵呵的，今天又贏不少，彭叔也是，那看來倒黴蛋是另外兩位老大爺咯，怪不得滿臉不高興的走出門。

老葉頭見我們三個絲毫沒分享到他的喜悅，才明白他的寶貝女兒這次是遇上大麻煩，瞬間正經起來。

控夢的能力是從葉家的始祖徐葉知身上遺傳下來的，家中族譜上記載的是老祖宗原本爲中書令獨女，一家慘遭滅門，她僥倖存活下來，原姓許後改姓徐，養在生母孃家，徐家有一獨子名徐淵，年少時拜入一遊離四方的江湖術士門下，始祖也算他半個徒弟，悟性高只是爲女兒身，道士便傳授她這種無任何限制，全憑自身控夢的本事，後碧玉年華間一直跟隨表哥走南闖北，在長安遇上現任中書令長子薛朝，兩人暗生情愫，終成眷屬。

族譜中詳細敘述着老祖宗的這段情。

話說秋高氣爽，日帶寒意的那天，薛朝與幾位好友一同去往酒肆喝個小酒，剛好趕上酒肆每日的固定節目，薛朝不屑參與到大傢伙熱鬧的氣氛當中，但當徐葉知一襲白衣似天仙登臺後，讓他卻久久不能回過神，卸下面紗的她，淺淺一笑。

臺下的他，狂飲松醪酒，後日日來，只爲看她一眼，來的日數多，到月底他在店內花的錢不僅讓他得上兩罈美酒，還有與徐葉知獨處的機會，本來這法子就是噱頭，可無奈他花的實在太多。

午時日頭正中，她還是一襲白衣，徐葉知見人是一位俊俏公子哥，倒是與外頭那些人不同，不由的先入爲主，對他有個好印象，見他談吐文雅，是個讀書人，得知他名薛朝，不免多想，側面打聽着難不成是中書令府上的，他應聲，讓徐葉知心涼上半截，雖說表哥已經把當年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可心中還是不爽，卻無他法。

見他常來不知爲何緣故，文人墨客不愛去流觴曲水作詩，反倒天天往酒肆跑，真是個怪人。

大雪冬至，長安城比往年又冷上幾分，表哥的意思是過年我們就不回去，等來年驚蟄再回去探望舅舅舅母，已不知是第幾個上元節沒能跟徐家二老一起過，表哥習慣如常，可我的心中總是空落落的，早些年圖個新鮮，在外遊玩或是行俠仗義皆樂此不彼。

如今鄰里間都在試燈，明日十五夜爲正燈，開燈寓爲祈福，我也學着他們模樣，望着十里長街明亮的燈籠，總是會不安。

今夜上元節，燈影之會，聖人下旨，金吾弛禁，特許夜行，貴臣戚屬及下俚工賈，無不外出夜遊，游龍燈舞獅的隊伍敲鑼打鼓過去，熱鬧非凡，小孩個個手裏拿着燈綵嬉戲打鬧，形形色色的人出雙入對，糖葫蘆的甜味倒是能安撫着我，表哥陪我才逛一會便想回去休息，他是漸漸的不喜熱鬧，羨慕着橋下放燈綵的娘子們，天色已晚也無事，不妨早點回去。

正打算原路返回的徐葉知轉身與一男子撞個滿懷，她被對面撞的腳一滑跌入水中，寒冬臘月河水刺骨，本會游泳的人被冰冷的河水凍的腿抽筋，橋上的人都在喊着有人落水快救人，可未見有人願意下水。

徐葉知靠着意識冒出腦袋來，不停喊着救命嗆水，可腿又動彈不得，不久失去知覺，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日上三竿，人才在睡夢中醒過來，瞧着陌生的環境，熟悉的薛朝。

薛朝端着碗藥過來，神情慌張，見我醒來纔像是放鬆許多，他喂的藥讓我心裏暖暖的，很久沒人對我這般好，他言昨日逛燈會至霜陵橋，見一女子落水，便跳入水中把人救起，才發現落水的人是我，被救起時我瑟瑟發抖，怎麼喊也喊不醒，就將我抱回府中趕緊叫郎中來看，還好並無大礙，喝下幾服藥便能好轉。

這幾日，都在薛府呆着，府上花團錦簇，錦亦園內荷花開的嬌豔，還未曾聽說過在冬日荷花能這般芙蓉出水，真是驚奇。

薛朝常講起他的家事，他的三妹薛辰已嫁往蘇州，二弟薛參也成家立業，只有他身爲長子卻遲遲未娶，那你心中可有愛慕的女子，被問這話的他喂藥的手顫抖着，藥都被撒出來。

徐葉知從未喜歡他人，此刻只是想了解眼前人的往事。

薛朝點頭又言他其實不喜飲酒，兒時因偷喝酒酩酊大醉好幾日，嚇得薛家二老半死，以爲他中邪，得知是喝醉又數落起來。

長這麼大，我還未曾出過長安，老想着遊歷四方卻無機會。

霜降那日我尋得一對龍鳳呈祥樣式玉佩，差人送去一塊與你，不知你可有收到，徐葉知摸着自己空無一物的腰間，糟了，肯定是我落水時掉在水中，原來是你送的，是爲何意。

薛朝半天沒答出個所以然來，外頭進來個與他長相極爲相似的郎君，讓人眼熟，想半天才想起來他是表哥的老友薛參，薛參與那年在龍虎山變化不大，與那年在嶺南變化也不大，只是鬍渣皺紋多些。

他見我也似曾相識，還問在那遇見過，不知他是否還記得表哥，便回句我們在龍虎山見過，可還有印象。

薛參一聽到龍虎山三字繼而想起故人，不再直視她的眼睛，嘴角微微向下，片刻只得句他可安好，徐葉知點頭多謝你還記掛表哥。

喝下幾日藥後身體恢復的快，怕表哥擔心着急，身體好後連忙辭謝薛朝。

長安街道的雪化水許多，許是日頭烈些。

幾個小娃娃在打雪仗，歡聲笑語間，讓她記起兒時在院內與表哥玩雪球，樂得自在。

推開家門，撞上表哥剛回來，像是幾晚都沒睡好，一見我便數落起來，爲何多日不歸家，還不告知他，尋她這幾天是心急如焚。

她如實將這幾日情況道明，徐淵卻沒來由的一句你對薛朝是何感覺，徐葉知思索半天，回句不清楚，但並不抗拒他，很願與他見面。

徐淵也曾喜歡他人，深知薛朝肯定是喜歡上表妹，表妹八成也有情意。

他拿出一塊雕刻着鳳凰樣式的玉佩，上元節那晚見徐葉知久久未歸家，子時尋至霜陵橋，發現一玉佩遺落在草叢中，知曉是她隨身攜帶的物件，打更人路過才知，表妹被人救起，還提救她的人穿着像富家子弟，他連着幾夜找尋未果。

聽到此話他也不多言，留下一句你若見他歡喜，便隨心而動。

正月中，東風解凍，散而爲雨，雨水過後，離回江南西道的天數也快，表哥說此次回去，會陪父母親過到夏至，再來長安的次數不多，他會前往幽州之地，路途遙遠，多是風餐露宿，因此不打算帶我去。

聽聞師父在幽州，徐淵纔想去找尋，師父剛離開的前幾年還有書信傳來，如今了無音訊，這次的消息也是捕風捉影，但徐淵不想錯過，他想找到他。

我不在你身邊，我會擔心的要命，可徐淵卻聽不到她的心裏話。

臨走前，約薛朝見上一面請他喫飯，在南韻茶樓，也算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見薛朝悶悶不樂還以爲不喜這些菜便坦言，你若喫不慣可重新點我請客，徐葉知喫的津津有味，畢竟這一頓不便宜，不能浪費。

他搖搖頭，你這一走何時纔會歸來。

徐葉知飲下一口酒，望向遠處，或許不會再來。

聽到這薛朝心中五味雜陳，猛喝好幾口烈酒，臉瞬間泛紅，眼中含淚，你知曉我對你的情意，爲何你不願爲我回到長安。

若不是喝醉的緣故，也不知這悶葫蘆的性格何時纔會將自己的心意流露出來。

那你可願隨我去往江南西道。

徐葉知喝再多也是清醒，再烈的酒穿腸而過，都如飲水一般，若他願意，纔算值得託付，表哥認爲我更適合成家，不是註定漂泊的命數，這是我的情緣，讓我不要輕易錯過。

心中還是期待他能答應，可若真要放棄這裏的榮華富貴，肯定捨不得。

薛朝想都沒想就應下來，隨後醉過去。

長安的天沒能留住那幾只白頭鵯，晚風掠過湖水，薛朝的嘴角邊多出一道脂粉紅，隨身攜帶的玉佩被換成鳳凰樣式。

待他醒來後，懷中露出書信一角，信是離別信，她未曾對他說過的心裏話，此刻都呈現在筆墨當中，落款被他的淚水浸溼，沒來得及換身衣裳，就着急火燎的乘馬出長安城。

趕十幾日路纔到達漢陽，馬兒奮力數日累的是精疲力盡，這才讓可憐的馬兒休整一日，改時出發。

依稀記起她說可願隨她去那江南西道，心中自然是一百個願意，爲何不信我，爲何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