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慢悠悠在青磚路上前行，時不時因爲破碎的磚塊顛簸一下。
混亂的石子四濺，在路邊的牆壁上打出輕脆而微小的響聲。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石子和人也沒什麼不同，死了或者活着，在路中央或者在牆邊，對於這個社會甚至這個世界，都不會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心裏想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風間鶴靜靜看着這條有些熟悉而陌生的街道。
說陌生，是因爲這裏畢竟不是後世的時空，許多街道的佈置和穿越前都有着巨大的差別。
說熟悉，是因爲這裏畢竟距離他穿越的時間也就不過三十年時間，街道的走向、街邊的樹木，都還是相同的。
對於一個人來說，三十年時間已經是半輩子，足以讓他看盡這世間風霜，從一個稚嫩的少年成長爲撐起半個家庭的頂樑柱。
但對於一個城市來說，三十年時間不過只是片刻。
城市的風貌變了，住在裏面的人變了，花草樹木枯榮相易，甚至連名字都更換了。
但那個城市還是那個城市，自古至今。
這裏只是一個普通的邊陲小城，沒發生過什麼能讓歷史銘記的故事，也沒出過能令人記住的名人，但正是因爲如此，每一個生活在裏面的人都享受着這份沒有旅遊打擾的安寧與和平。
“是前面嗎？”
五十嵐靠近輕聲說了一句。
風間鶴點點頭，常常掛着的笑容漸漸消失，轉而加上了一抹揮之不去的迷茫。
要不是這個名字沒有變過，他幾乎要以爲面前的這個學校和自己教書了幾年的地方不是同一個。
在他的記憶中，那是一個雖然不大，但設施齊全，四處刷着明亮的紅黃漆，到處是綠茵茵的草地的地方。
但面前的這個學校——
一個垂拱校門矗立，上印幾個大字，新華小學，旁邊開着一個灰撲撲的到處掛着零食的小賣鋪，兩百米外就是教學樓，同樣也是灰撲撲的，到處都是經歷了風霜的痕跡。
草地坑坑窪窪，整個學校僅有的綠化就是幾棵種在教學樓和綜合樓旁邊的枇杷樹。
枇杷樹往下落的黏糊糊的汁液將許多灰塵和樹葉雜物全都黏在了地上，讓那一片水泥地面都顯得髒兮兮的。
“誒，你們是來接孩子的？現在離中午放學還有很長時間，可以過一會兒再來！”
風間鶴回過神，看了看保衛室裏年老的保安，帶上了一個笑容。
“嗯，我們不是接孩子的，是聽說這個學校很好，想進來看看，現在學校能進人不？”
“來看學校的啊？”
保安上下看了看兩個人，感覺看上去不像是壞人，也不像是有什麼威脅力的樣子，點了點頭。
“行，過來登記一下就進去吧，今天之內得出來啊！”
“好，我們進去看一圈就出來！”
風間鶴戳了戳五十嵐的手，示意他推着自己過去。
說是登記，其實就是簡單寫一下姓名和電話號碼，以及進去的人數。
風間鶴將自己的信息寫上去，兩個人也就這麼進去了。
“風間，看起來好像是在登記？不用寫我的信息嗎？”
“原本是要寫的，我告訴他你不會寫字，他就答應放你進去了。”
“誒？也是，雖然中文的名字我有練習過，但寫起來還是不太好看。中文的形狀實在是太麻煩了，每一個字的筆畫都好多……”
風間鶴的良心在此時遭受了暴擊。
好單純一個五十嵐。
“嗯，回去之後我教你寫吧。”
“好啊！”
其實五十嵐還想說一堆事情，關於學習中文的原因，學習中文當時遭遇了些什麼……
但面前有一個人過來了。
“你們兩個是？”
看樣子應該是學校的老師，見兩個陌生的人進來，坐着輪椅很扎眼的樣子，順便過來問問情況。
“我有一個堂妹過段時間也到上學的年紀了，我們想把她送到這裏上學，就提前過來看看學校。”
一個謊言。
面前的女士卻立刻相信了這句話。
“是這樣啊，那還挺不容易的，她不打算自己過來看看嗎？其實這裏能去的學校也不多，除了這裏也就是另外的春天小學了，但那個學校距離又遠了一點，要從回家方便這個角度上來說還是這裏好一點。”
“嗯，我們其實也不是很瞭解，其實她父母都不想送她上學的，畢竟女孩嘛，都不太懂義務教育什麼的，只能讓我這個堂哥幫忙看看。”
“不上學可不行，還是得多勸勸！現在不上學可是違法的，不管怎麼也得把義務教育這幾年上了。”
“是啊，我也在勸，沒辦法，他們都不懂這些，我和那姑娘關係還不錯，他們都還想着是不是我亂編一些東西騙他們。”
兩個人就這麼聊了起來。
一邊聊着一邊走着，五十嵐陽化身一個沉默的推輪椅工具人，靜靜看着兩個人，順便觀察一下這個校園。
他不清楚風間鶴到底和這個學校有着什麼樣的交集，也不知道和他一起長大的風間鶴到底有什麼樣的祕密，但卻不願逼迫風間鶴說出這個看起來就很殘酷的真相，只是默默收集信息分析着。
風間鶴知道了旁邊的這位女老師的名字，叫李紅娟。
“李老師如果有什麼事情要忙的話，可以先去忙，我們只是逛一圈，馬上就離開了。”
“沒關係，本來招生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況且現在學生還沒有下課，我還能多閒一會兒。”
“對了，有一位叫做陳慶俊的老師你認識嗎？”
“陳慶俊？沒有聽過，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是認識的什麼人嗎？”
“嗯對，是從前的一個同學，當時他就有個志向，說畢業了之後要來這邊教書，我剛剛突然想起來就順便問問。”
“可能是去了別的更好的學校吧，嗐，雖然我是這個學校的，但也不得不說一句，這學校確實不是很好，只是本來這個鎮子的學校也不多，反正就這麼上着嘛。”
學校不好啊……
風間鶴擡頭看了看和記憶當中完全不同的教學樓。
“會好的，最多三十年之後，肯定所有的都要換了，教學樓和綜合樓都會重建的。”
“哈哈，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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