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問她：“你知道的，對吧？回去的方式。”
我在祈禱她知道，不然我們就沒有最後的道別時間了，得找辦法離開樓頂，並且前往雲裏酒店找那名老者。
她的哭聲驟然變大，也再次收緊了手臂。
這樣的舉動告訴了我她知道的事實，也告訴了我她雖然知道，但她不想走，她寧願和我待在這充滿危險的世界裏，和我一同對抗或許已經全部變異的整個世界。
又過了很久，她抽泣着問：“我可以很嚴浴嗎？”
我勾起嘴角，我的沐沐果然很聰明，知道這些喪屍的來源是什麼。
可我不想她帶着仇恨回去，所有不好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
“我來恨就好。”我輕聲安撫着她的恨意。
“爲什麼活着的不是你？”
她壓低着嗓音低聲質問，是一種無助，更是一種無能爲力。
“如果這是唯一能遇到你的方式，我不覺得虧。”
我說完，在心裏默默對嚴浴說：永遠也不要告訴她，她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我能想象，一旦她知道了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後，她又會是如何的放不下我。
天台的門被變異人撞開，所有人一擁而上直直地奔向了我們所在的直升機。
她在我懷裏渾身一震，凌亂的腳步聲告訴了我們一個事實，我們得趕緊告別了，也告訴了我一個事實，再怎麼不捨也得逼她離開了。
“嚴漫雲，我想和你……”
我不知輕重地咬了她的脣瓣，是懲罰，她應該懂我的意思。
我不允許她再爲我做傻事。
我含淚笑着看她，繼續安慰着她，也繼續爲她畫着大餅：“下次，下次遇到你，我一定往死裏寵你，但現在你得安全地回去。”
她只是哭，渾身無助地顫抖着，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上次好騙了，還是她知道些什麼。
我猜，她大概是知道這一次分別註定了我們這一輩子就再也不會見了。
“嚴漫雲……”她又喃喃叫着我的名字。
我聽出了聲音裏的不捨，和她已經下好的決心。
我很欣慰，她願意回去，真乖。
“嗯。”
“老公……”
“嗯。”
突然她在我肩上狠狠咬了下來，我明白了她的用意，沒有叫疼，只是安靜地任由她給我留下印記。
良久，她鬆了口，咧嘴朝我笑，牙上有我的血跡，臉上有淚痕，樣子很滑稽，卻也是很可愛。
“下輩子記得穿露肩裝。”
我笑了，她孩子氣的樣子令我不自覺揚起笑臉，“好。”
我是笑了她的孩子氣，但我還是跟她做了同樣的事情。
萬一呢？萬一真的可以留下什麼痕跡方便我找到她呢？
這一次是我第一次不顧她疼痛地咬她，她也無聲地承受着，彷彿我越用力，就越能留下更深的痕跡，就更能把這個疤留到下輩子。
良久，血腥味在我口腔中蔓延開來，我放開了她。
她深深地看着我，說：“下次情竇初開時就要遇到。”
“好。”我答應了她這個我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諾言。
直升機的窗傳來了快要破裂的聲音。
我再次不捨地輕吻她的脣，說：“該你說了。”
她雙手愛憐地捧着我的臉，彷彿要把我深深記在她的腦海，又說：“我現在更喜歡長髮的你了。”
我笑：“好，下次就長髮。”
她的淚水瞬間佈滿了整個眼眶，是下定了決心離開了，她開口，聲音哽咽到不像話：“嚴漫雲，你……”
她沒有再說下去，又緊緊抱住了我，又一副想要和我一起共赴黃泉的樣子。
機外的撞擊越發猛烈，窗戶有馬上破裂的徵兆。
我一邊觀察着四周的情況，一邊淡淡命令着她：“說。”
她在我懷裏做了個深呼吸，我知道她是想要記住我身上的味道。
她哽咽着不願說，那些字眼彷彿是從她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嚴漫雲，你其實早就死了……”
她話音落，我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是在雲裏酒店的大堂，與我去過的雲裏酒店的大堂不同，沒有人來人往的人羣，有的只是眼裏無神、四處遊蕩的鬼魂。
那名老者在樓梯口看着我，彷彿在等我。
我走了過去。
剛走到他面前，他就轉身朝樓梯上走去。
我跟着。
沒走兩步，他便淡淡地說：“你應該猜到了你爲什麼會獲得完成遺願的資格了。”
“嗯。”
“那些遊蕩着的靈魂也是一樣的，因助人爲樂而喪身的人，他們還有未完成的夙願，所以固執地留在了這裏，等着被救的人會來幫助他們。”
我以前應該也是像那些靈魂一樣，在這裏漫無目的、毫無思想地遊蕩了二十多年。
老者繼續說：“萬分之一的機率，不，應該說是千萬分之一的機率。雖然雲裏酒店開遍了整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但誰又會那麼巧合地在這個酒店裏提到曾幫助過TA的人呢？”
我淡淡笑着，是的，她能出現在這個酒店就已經是機率很小的事了。
但冥冥中酒店還是給了我們機會。
因爲酒店和很多公司都有合作關係，凌天瑞的公司也和雲裏酒店有合作關係，她能選擇這家酒店或許也是因爲她能拿到折扣價。
我們緩緩走到了臺階的最後一格，他爲我打開了面前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一束強烈的光刺得我不得不閉上了雙眼。
他說：“你該走了。”
我正要邁進那道門，那束光伴隨着大門的關閉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那位老者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嘆氣的聲音很低，但我還是聽到了。
他什麼都沒說，又帶着我下了樓梯。
他又爲我打開了另一扇門，像是酒店的後門。
這一次門外的光沒有那麼強烈。
他說：“希望這一次你能放下執念。”
我不解，我不覺得我還有什麼執念。
他彷彿懶得和我解釋，那嫌棄的眼神在叫我趕緊滾出去。
我對他是心懷感激的，所以並沒有因爲他這麼對我而生氣。
我正要踏出這道門，他彷彿等不及了似的把我一把推了出去。
臨關門前，我只聽到他說了一個期限：“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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