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皇都暗棋開始發力

皇都金陵，歷史上東吳，東晉，南朝的宋、齊、梁、陳的國都，是著名的歷史文化名城。金陵、建康、江寧、石頭城、天京、應天等都是它的別稱。六朝勝地、十代都會、石城虎踞、東南門戶、南北咽喉之地。但是多爲短命王朝。所以這也是日後永樂帝要遷都北平的原因之一。皇宮中，今天氣壓有點低。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戰報來了。耿炳文的十幾萬人只剩下了兩萬人。被殺的、被俘的、擊潰的十幾萬人就這麼沒了。所有人都感覺新皇要震怒了。可是誰想得到建文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只不過有了些許意外。

御書房裏面建文對着黃子澄問道：“連老將軍都被打敗了，怎麼辦？”

黃子澄安慰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用太過焦慮。朝廷一身號令可聚天下之兵，得五十萬，四面攻北平，燕逆必衆寡不敵，不日必成擒矣。以區區一隅之地，何以當天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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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又問：“還有誰能爲主將？”

黃子澄答道：“李景隆可。這個時候用景隆，一定能大破燕逆。”黃子澄推薦的這個李景隆，是李文忠的兒子。曹國公李文忠是洪武帝的外甥。洪武十七年去世時被追封爲岐陽王，配享太廟，在功臣廟中位列第三。李景隆此人生於將門，自幼熟讀兵書，而且身形健碩，相貌堂堂，洪武帝很喜歡他。明洪武十九年，李文忠死後，李景隆世襲曹國公的爵位。他曾屢次赴湖廣、陝西河南練兵，又曾被派往西番買馬。後來掌左軍都督府事，加太子太傅銜。

各位看官是否還記得內務府尚膳監左監丞柳莫遙？此人在新皇登基後因爲抱了內史監令蔡晟的大腿。升任了內史監內史隨御伺候。他今天就在御書房外當值。聽着裏面的對話，臉上沒露出一絲一毫的表情。等到下了值，去自己房中換了一套衣服就出門去了秦淮河上的一座永不靠岸的仙塵坊。這座花坊在秦淮河之上開了有兩年了。每日裏雖接客有數。在秦淮河上屬於既高雅神祕又令人嚮往的所在。這自然是大明璟在南京無數聯絡點中的一個。

這裏面主事的是個雖以徐娘半老卻仍風姿綽約的柳夫人。此姝年方二十八，名叫柳碧蓉。本是北平教坊司的教學嬤嬤，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音律歌舞更是一絕。且此姝繡藝巧奪天工。可將書畫繡在絲帛之上，且爲雙面繡。令文人騷客趨之若鶩。可她不待客，只憑自己好惡出手。一張繡帕在秦淮河能炒到千貫。她有三個女兒，喚作靜姝、綠竹、琇瑩。靜姝通曉琴簫，綠竹善於歌詠，琇瑩精通舞蹈。一開始仙塵坊不顯山不露水。既不宣傳又不炒作。直到有一次一艘路過的花坊中一位翰林苑新晉的狀元郎酒醉落水。琇瑩正在練舞，便跳下水救人。在花坊上十幾個翰林苑的色狼面前展示了傲人的身材後。便趨之若鶩人庭若市。但是柳碧蓉的規矩是每日裏只開晚宴。你有錢可以包場。但是三個女兒只賣藝不賣身，這相當於是掛起來賣了。而且三人從來不參加秦淮河上花魁大比。但卻仍然豔名遠播，被那些翰林苑、國子監自詡文采斐然的棒槌竭力追捧。也有花魁大會邀請她們參加。但是柳碧蓉從來都是婉拒的。只說女兒學藝不精，不想污了大會的豔名。卻令一衆擁躉更爲推崇。這種不爭不搶清靜無爲的做派真的很高級啊。而且這麼一來就把整個秦淮河的花坊都給比下去了。但是沒多久高官顯貴們就開始光顧了。畢竟才貌雙全技藝精湛。大家都像要就都得不到。就好像桌面上一盤錦繡大龍蝦。誰都想喫，但是誰都不好意思下手。柳碧蓉這手玩兒的還真是漂亮的很。而且越是這樣那些先動手的越是爲了面子不好下手。再說誰知道她後面是哪家後臺呢。有一次一個勳貴喝醉了一定要上仙塵坊，結果被船工一竹竿掃落秦淮河。第二天府中還派人送了頭面去賠罪。一下子弄得都搞不清這背後到底是誰在給仙塵坊撐腰了。這當然是大明璟的手筆。給對象催眠一下就能搞定的事情。這都不是事兒。

柳莫遙改頭換面化妝成一個面白無鬚的商人，坐着三明瓦沿着秦淮河向仙塵坊駛去。三明瓦，烏篷船中比較大的一種。在中艙的兩扇定篷之間又裝一扇半圓形的遮陽篷，三扇篷的木格子上，嵌着片片一寸見方的薄蠣殼片，既能避雨，又可透光。一般的“三明瓦”都有三個艙，中艙有三扇定篷。定篷間有二道明瓦的船叫“梭飛”。“梭飛”比“三明瓦”小，行船速度較快，故得其名。考究的三明瓦前艙設有櫥竈，備有茶酒餚撰，中艙陳設古雅，字畫古玩，一應俱全。江南水鄉景色迷人，舊時一些文人在船上或舞文弄墨，或行令猜拳。又有美貌船孃貼身伺候。眼福、口福爲之一飽。這些大烏篷船爲官宦、富商們作客、遊覽、掃墓、迎親、看戲所用，現在早已絕跡。如今能看到的烏篷船，只有那種載客的烏篷腳劃小船了。

柳莫遙每每想到仙塵坊主柳碧蓉心中都會激盪。並非有旖旎心思，只爲這位人前顯赫的內官在皇都沒有親人。而柳碧蓉卻叫他一聲大哥。巧合的是兩人都姓柳。而且敘了族譜兩家在早先就是親戚。只不過柳碧蓉嫁出去以後郎君被貶官流放，她就進了教坊司。幸得大明璟、張輔施以援手纔沒有落到夫家政敵手中蹂躪。對兩人心懷感激，忠心耿耿。且被張輔的才華折服，卻因爲身份連自薦枕蓆都自慚形愧。而在大明璟出手將其贖出教坊司以後，便開始爲大明璟訓練教導女間。也算是專業對口了。

三明瓦離仙塵坊越近，柳莫遙心中越是歡喜。今天他還帶了皇上賞賜的一盤糕點，雖然是皇上喫剩的。但畢竟是御廚的手藝。在皇都之內也算是頗爲珍貴的上品美食。懷中揣着的自己手寫的皇帝和黃子澄的對話則是今天見面最重要的事情。雖然這樣不太安全，但是他怕自己記不住。所以寫下來才能保證信息不會隨着時間流逝而遺忘。

柳碧蓉穿一身船孃的衣服站在船頭，柳莫遙看到心中甚是喜歡。華服看的太多了，這種樸素的衣着卻令柳公公心中感到莫名的親切。不得不說柳夫人對這位哥哥是拿捏的仔仔細細的。

“大哥，小心着點。”柳碧蓉拉住了柳公公的臂膀。

柳莫遙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曉得，曉得。你怎麼出來了。外頭日頭大。趕快進去。走走走。”兩人上了仙塵坊，走到了頂樓的平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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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先坐下。我去現炒幾個菜給你下酒。”說着柳莫遙一陣香風就進了船上的廚房。這是靜姝、綠竹和琇瑩三人魚貫而入。

“叔！可有啥好喫的嗎？”一陣鶯鶯燕燕讓柳莫遙神暈目眩的。

“好好好，都有！都有！”說着把手中的包裹打開，取出其中一個漆盒。幾個女孩兒就忙不迭的拿過打開。

“啊！棗泥酥餅！松子百合酥！桂花糖藕！蜜汁蜂巢糕！香滑芝麻糕！椰香糯米餈！”幾個女孩拿出一樣就叫一聲。柳碧蓉在廚房裏面則是直搖頭，都還是孩子啊。

“等下再喫，先陪你們叔叔喝酒！”柳碧蓉在廚房裏面關照着。幾個小妮子對着廚房做了幾個怪相，就老老實實的把甜點都放進了漆盒。

“一人拿一個，我不說，你們媽媽不會知道的。”柳公公慣是寵愛這幾個小娘。他是真的把她們當做女兒看待的。

很快炒什件（雞雜）、松仁雞丁、韭菜香乾、爆炒螺螄、油爆蝦、小炒牛肉就出鍋了。一早燉在砂鍋裏面醃篤鮮打了一盆。白斬雞剁開碼的整整齊齊，上面放一顆新鮮碧綠的芫荽。最後，再來一盆油氽果肉（油炸花生）。齊活兒。

仙塵坊頂樓的平臺上搭起了涼棚，四周掛着長長的竹簾。陽光透過掛着的竹簾被剪的碎碎點點的落在了房間裏面。秦淮河上清風徐來，吹在身上體感很愜意。金華酒裝在銀壺中放在冰鑑裏冰鎮着，冰鑑放在了桌邊的矮凳上。菜都上齊了。柳碧蓉給柳公公倒酒，幾個女兒給柳公公夾菜。柳公公的待遇要是讓翰林苑、國子監那幫雜碎看見會瘋掉的。這時候秦淮河絕大多數的娘子都還沒有醒呢，自然沒人注意到這艘聲名顯赫的仙塵坊慢慢從內秦淮駛向外秦淮。

“大哥在宮裏面辛苦了，出來就啥都別想。好好的喝酒喫菜，享受享受。你們幾個妮子還不給你叔彈個琴跳個舞的。在這裏就知道喫喫喫。”柳碧蓉嗔怪道。

“我又不是那些個文人，不樂意那個。都坐下好好陪我喝幾杯纔是真的。”柳公公是真情流露。靜姝拿起繡花針給柳公公挑螺螄，也不全挑出來。就挑鬆了讓柳公公吸起來方便些。綠竹則給柳公公剝蝦。琇瑩則把白斬雞的骨頭給拆掉。柳公公這頓飯喫的不比建文差多少。

“家裏來信了，今年的收成很好。你名下的那五百畝的糧食都在米市上賣了個好價錢。我收到錦衣衛的消息，你那孩子找到了。在福州驛館中被驛卒收養了。我讓人給了那驛卒五百貫酬謝。孩子做四海的船過來，估計再有個兩三天就到了。”柳公公笑着看向柳碧蓉。這是柳碧蓉的心頭肉。但是隨着男人一起流放去廣西了。聽說是在福建就不行了。後來託在了福建的醫館裏面。柳碧蓉從教坊司出來以後，找了很久一直找不到。這次是大明璟出手才找到的。不過功勞算到了柳公公頭上了。

“謝謝大哥！感謝大哥讓我們母子能夠團圓！”柳碧蓉當下就給柳莫遙跪下來。柳莫遙忙不迭的給她拉了起來。

“我也是請人幫忙。你待我如親哥哥，我就是幫自己的妹子。我們之間就不要見外了。坐下坐下。等孩子來了你還得哭天抹淚的。留着點眼淚到時候再哭不遲。來來來，喝酒！”柳莫遙最是疼愛這個妹妹。也知道她在那些喫人不吐骨頭的斯文敗類中周旋殊爲不易。所以，可是憋着勁兒的給她找孩兒。

“媽媽，別哭了。妝都花了。綠竹，去拿粉啊。死蹄子就知道喫。”靜姝三人裏面最年長自然是長姐的身份。

“哦，媽媽，你等下！我那粉是芙蓉坊的上品，我還磨了珍珠粉在裏面呢！”綠竹一面往艙裏跑一面說道。

“浪蹄子，那珍珠是我的！好好的串兒給你拆了！”琇瑩氣急敗壞的追了出去。

靜姝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那手中的帕子在邊上冰鑑中沾溼了給柳碧蓉敷在了眼睛上：“媽媽，先敷一下。萬不可讓眼睛腫了。”

“還是你懂事情。不枉我最疼你。”

柳莫遙看着她們心裏慢慢的都是親切。很多公公都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實際上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給他們以親情的溫暖。無需刻意，效果最好。柳莫遙心中知道這是大明璟的安排。但這卻正好撓在心頭的癢癢肉上。所以我們的柳公公甘之如飴。

“媽媽，我去看看她們。別又打起來了。”靜姝說完就去到艙裏。棚子裏面就剩下了兩兄妹。

那日，幾個國子監的監生吵着鬧着要給靜姝梳攏。被船上的船工給趕了下去。後來戶部侍郎郭任的二公子帶着家丁圍了花坊要強來。這時候柳莫遙聽到消息趕過來。他知道硬來一定會搞出事情，反而不妙。就做了個戲。

柳莫遙命人駕船靠近花坊，出了艙對着花坊：“前次讓坊主受驚了。特地命我前來告罪。家裏也拿不出什麼新奇之物能讓坊主開心。準備了些許銀錢給坊主壓壓驚。”他身着麒麟服，頭戴煙墩帽。那個二貨二公子一看就有點懵。臥槽！什麼來頭。臥槽！還得罪了坊主？臥槽！這坊主又是什麼背景靠山？別他媽的撞到槍口上啊。趕緊就撤了。結果這事兒一傳十十傳百，誰都猜不出這仙塵坊的背景靠山。而且有些事情被腦補的時候會自動代入主觀意識。最後就沒人敢動仙塵坊了。大明璟都沒出手就被柳莫遙擺平了。爲這事兒大明璟還給柳莫遙一份濃霧能量。讓他可以修補身體。當然只是摒除暗疾之類的毛病。至於那寶貝沒了就是沒了。不能無中生有的啊。到時候又是一個因果，不好處理。

南京城中，秦淮河上。兩個曾被生活暴擊的體無完膚的可憐人，在心靈上相互依靠彼此取暖倒也溫馨。三個女孩兒則在艙室裏面喫着大內的糕點，開心的眯起了好看的眼睛。花坊外掛了單數的燈籠，意思是今日不接待客人。這艘神祕的花坊今天充滿着親情和愛在秦淮河上飄蕩。

外面太陽下，路人行色匆匆。燕軍大勝，朝廷王軍十幾萬人被滅的消息傳了開來。茶館、酒樓等衆人聚集的地方最容易散播消息。很多人對藩王都蠻同情的。洪武帝殺的官員人頭滾滾，百姓們感受不到。但是新皇登基後一系列推翻前朝的旨意卻讓他們深刻體會到變天了。而湘王自焚的事情讓大明璟改編成段子在皇都範圍散播，對同情藩王的情緒推波助瀾。而燕王被逼清君側的段子和燕王檄文的白話版這段時間也是傳的甚囂塵上。錦衣衛雖然無處不在，可他們也是有政治傾向的。有部分人還是同情藩王的。所以並沒有對這種情況太過關注。畢竟只要軍隊不亂就好。百姓想什麼不重要。

今天原北平城錦衣衛試千戶劉培形色匆匆的走向北鎮撫司衙門。北鎮撫司衙門位於千步廊街西側,西江米巷北,正對右軍都督府和前軍都督府。劉培今天聽到了一個消息，消息是從北平逃過來的錦衣衛告訴他的。這廝原本是燕王府的暗樁，負責監視世子的。在世子和伴讀張璟的一次對話中聽到了以下內容：“燕王對曹國公最爲忌憚。只要曹國公不動，他們覺得清君側能成。但是曹國公一旦領兵，他們就會很緊張。”這些話說穿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一聽就知道有問題。但是，以建文的腦子。這點內容絕對會讓這個剛愎自用的貨色當真。當然那位北平逃到南京的錦衣衛是大明璟特地放出來的反間。之所以沒用劉培，主要是這廝在錦衣衛存在感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