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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風舞雩(三)

棲梧臺下。

儘管王忽然離去,兩名大祭與三部主將仍按部就班將儀式收尾。謝真卻等不了那麼多,辨別了一下那幾個人影落下的方向,立刻就想過去。

一旁的行舟死死拽住他:“你要去哪?”

“那是仙門的使者。”

行舟的力氣出乎意料地大,謝真又不能拔劍砍他,只得道:“我要去看一眼。”

“你去幹什麼?”行舟質問道,“你看了又能怎樣?”

謝真:“……”

這話說的過於直白,讓他一瞬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行舟雖然不知道真相,但他問的沒錯。他到底能是以什麼身份去參與王庭與仙門的交涉?

他已經不是瑤山劍修,僅僅是個無門無派的小花妖而已。

看到謝真一時怔住,行舟有些尷尬,自覺是不是話說的太重。可是他從來只會氣人,不太會安慰人,正在緊急思索怎麼挽回場面,卻看到對方只遲疑了一瞬間,就堅決道:“萬一打起來呢?我去搭把手。”

行舟:“……”你有事嗎?!

謝真也知道這是胡扯的,趁着行舟晃神,他轉身就走,片刻間已經跑出去很遠。行舟差點氣死,拔腿追上,順手使了個術法,讓他們跑路的蹤跡不那麼明顯。

棲梧臺下本來就因爲祀雨的降臨有些混亂,他們又在靠近牆下的位置,沒引起太多注意。旁邊的無憂倒是發現了,眼睛一亮,正想跟着跑,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一道淡薄的霧氣不知何時圍繞在他身周,使他衣袖彷彿有千斤重,連挪動一步都難。

祭臺之上,施夕未朝着他的方向偏了偏頭,隔空遞給他一個嚴厲的眼神。

無憂:“……”

一離開棲梧臺,行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揮手喚出飛轉的落葉,擰成一股罡風,就要強行把前面的謝真留住。未曾想對方頭也不回,卸下腰間長劍帶鞘向後點了幾下,連消帶打,將他的風繩消於無形。

哪怕這術法是個小把戲,那也是他一向用慣的拿手絕活,行舟頓時脾氣就上來了,非要和他一較高下不可。

兩人邊打邊走,須臾間已經交手數次,謝真終於被他纏得沒辦法,明白不先把他制住就沒法脫身,於是一轉身,朝他的方向逼來。

行舟喝到:“好!”雙手一錯,風中葉片急轉,聲勢更大。才把對方捲住,卻見謝真縱身而起,踏着旋轉的落葉,幾下就藉着風勢躍入了空中。

眼看他就要俯衝過來,行舟哪能讓他如願,反而催動風勢,把他送上半空。謝真壓住飄飛的衣袖,正要拔劍出鞘,不防剎那間一道火光閃過,長明的身影憑空出現,揮手打散風繩,將半空中的謝真攬住,重新落回地上。

謝真:“……”

行舟:“……”

長明面無表情,伸手把一枚葉片從謝真的頭髮裏捉了下來。

行舟看看他倆,手指一捻,風將剛纔飄散四處的落葉飛快攏成一小堆,沿着牆根堆好,然後飛快道:“兩位聊,我先走了。”

樹下,兩人一時無言。長明也沒問他們怎麼忽然動起手來,看行舟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想攔沒攔住。

謝真更不知從何說起,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仙門來人,怎麼講?”

“沒什麼大事。”長明輕描淡寫道,“轉年有仙門衆議,到時再與他們分說。”

這還不叫大事就怪了,謝真心道。長明見他神情,補充一句:“瑤山這回暫沒來人。”

謝真:“我不是想這個。長明,你是如何打算的?”

瑤山一脈,不僅僅是當初封山多年留下的習慣,自來就遺世獨立,不大摻和那些暗潮涌動的紛擾。其他門派不像他們,就說當年與王庭立下盟約的六派中,現在依然獨佔鰲頭的毓秀、正清兩家,可不那麼好相與。

仙門與妖族之間,雖然曾經也於霜天之亂時聯手共抗黑潮,然而人心的成見終究不可避免。更何況各自爲政的三部,與聽領王庭號令的三部,決不能一概而論。

長明示意邊走邊說:“要說應對仙門那一邊,見招拆招吧。”

謝真:“你好似已經胸有成竹。”

“並非如此。”長明道,“仙門作何反應,我只能猜測,無法下定論。但將慧泉解封,這件事迫在眉睫,王庭只能先行一步。”

謝真深深皺眉,片刻後道:“事態已經嚴峻如此了?”

不久之前兩人還曾經談論起關於昃期的事情,長明那時直言,靈氣下行對於妖族,特別是相對弱小的那羣,造成的影響遠比仙門修士感受到的更嚴重。追根究底,深泉林庭的建立就與此事息息相關。

眼下新的大昃將至,妖族需要休養生息,因而長明借這次雩祀的機會解封王庭地下節制靈氣的慧泉,也是理所應當。

然而謝真記得,上次長明說起此事,還是準備從長計議。況且靈氣下行不是一朝一夕,爲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原本的雩祀上,只是計劃將慧泉的封印解開一分而已。”長明答道,“至於爲何會變成現在這樣,還是因爲安遊兆襲擊無憂的事情。”

那件事情……

彷彿一下把許多緣由串了起來,謝真愕然道:“是那個星儀?”

如今回想起來,他們第一次知道那個戴金砂面具的星儀,是從牧若虛的記憶中。

那時謝真關心則亂,記掛着裴心的安危,反倒沒有細想星儀原本的目的。牧若虛正是先代昭雲主將遺留下來的雀蛇一脈,追根溯源,霜天之亂時與六派立下盟約的主將乃是牧氏,而非如今的金翅鳥安氏。

下一次聽聞星儀的事情,則是來自安遊兆的自白。安遊兆奉星儀之命,要從無憂身上得到蜃樓之血,而施夕未則稱他在許多年前就曾遭到過星儀的截殺。

如此種種列在一處,不能不令人懷疑,星儀的目標或許是三部主將血脈。

當初星儀給牧若虛留下了淬鍊血脈的祕籍,以至於謝真始終猜測星儀是某個隱姓埋名的妖族,又或者是邪道修士,想要將那些純正的古老血脈加以利用。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小時候離家出走的長明就是中了散修的陷阱,差點被抓去煉了藥。

然而現下他也意識到了另一種可能,難道星儀真要要對付的,其實是三部與王庭立下的盟約?

“等一下,”謝真困惑道,“這盟約難道是隻有血脈就能解除的嗎?不會那麼簡單吧。”

長明:“自然不是那樣而已。但星儀除了令安遊兆抓走無憂,另外還給他下了一個命令,就是取走黃金樹的葉片。”

謝真:“黃金樹?”

“它雖然只有象徵意義,卻是慧泉在地上的具現之形。”長明道。

謝真立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這些巧合加在一起,實在很難說星儀是不是有着對慧泉封印做點手腳的打算。更何況,他與施夕未交手的時間甚至比長明繼位更早,也就是說,他從很久之前就在謀劃着什麼。

“因而我索性把安子午也叫來,以三部主將之印,將慧泉打開一半。”長明道,“這樣血脈對於慧泉封印的影響已經不再重要,即使對方有所準備,也沒有大礙。不過……”

他頓了一下,謝真若有靈犀,接道:“不過你擔心的其實是,星儀並非妖族,而是與仙門有關。”

長明嘆了口氣,微微頷首。

雖然沒有真憑實據,可是這懷疑確實不無道理。倘若仙門能夠暗中阻止慧泉的解封,那麼即使他們不遵守盟約,也完全可以在與王庭的對峙中佔據上風。

哪怕謝真身爲仙門中人,也不敢打包票說仙門那羣人絕對不會這麼幹。不如說,如果有這個機會,他們多半不會放過的。

但話說回來,哪怕有這個想法,也要做得成纔行。星儀手中的祕籍,奇異的金梭,還有他驅使金砂形成化身、即使連施夕未也在倉促之下被重傷的戰鬥力,都顯示着他的來歷並不簡單。

謝真想得則是,仙門爲何這一次沒有遵守盟約?

他自己代行掌門職責時,瑤山甚少涉入這類紛爭。從他聽到的各種傳言來看,現掌門封雲行事風格更加圓融,與其他門派間也交往更多。這一次,瑤山還能否保持原本的立場,繼續置身事外,他也不敢肯定。

“星儀。”謝真喃喃道,“他究竟是什麼人?”

“從安遊兆那裏問出的線索,我已令人去查,不過大概找不到什麼。”長明道,隨即話鋒一轉,“不過,這裏還有另一個親眼見過星儀的。”

謝真:“施夕未。”

“我與他談過此事,不過你借雀蛇的眼睛見過星儀,不妨去問問他,或許能發現什麼我們未曾注意的地方。”長明道,“他今夜就回靜流部,最好趁早。”

直到長明停下腳步,他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走回了正殿後面。一牆之隔,對面彷彿就是另一個天地,鮮活明朗的喧雜聲從那頭隱隱透出來。

侍女引他們去偏室換了一身輕便些的裝束,繞過正殿,後面是一座精巧無比的花園。此刻日頭偏斜,暮色漸濃,園中燈火也逐漸亮起,照得四下裏琳琅滿目,寶光融融。

謝真剛到王庭時,曾戲言長明居住的持靜院陳設簡素,不像江湖傳說的深泉林庭那般奢華。如今見到這裏,倒是像他的玩笑話一樣,既有金甌玉樹,也有美人如雲。

小花園中的飲宴遠比仙門那邊的宴會熱鬧許多,坐席四處散落在花木掩映間,更有許多賓客隨手提一隻銀壺,就和人在樹下對飲起來。經歷了那麼一場不同尋常的雩祀,人們的議論熱烈又帶着微妙的緊張。

見到長明,一路上所有人都停下手邊的事情,朝他行禮。方一落座,很快附近聚起了不少人等待謁見,謝真便朝他略一點頭,示意自己去別處走走。

按照雩祀的安排,這場飲宴將持續到半夜,之後所有賓客都將離開王庭。謝真心事重重,不過還是發覺不管走到哪,似乎都有不少人在打量他。

他隨意朝着一道視線投來的方向看回去,發現對方是個長長髮辮中編着花藤,身材高挑的妖族女孩。這裏的賓客絕大多數都修煉有成,看不出原型,只能從打扮上推斷她是繁嶺部的。

對方正在悄悄打量,忽然被目光鎖定,頓時愣了。一看是個小姑娘,謝真便不想計較,纔要移開視線,那女孩忽然緊張地笑了笑,向他走來。

還沒走兩步,突然被旁邊看起來像是她姐妹的繁嶺部衆一把揪住辮子尾巴,拖了回去。那姐姐朝謝真抱歉地點點頭,把人拎走了。

謝真:“……”

他只是不習慣被如此明目張膽地盯着看而已,可惜這“你看什麼看”的對視還沒開始就結束了。雖然當年眼神一掃立刻令人閉嘴的威懾力不復存在,不過還好,之後周圍人的視線很快收斂了不少。

還沒等找到施夕未,他卻先在一處角落裏發現了獨坐的狄珂。

這年輕的繁嶺主將坐在幾棵樹交錯之間,從外頭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他面前擺着一壺酒,正在自斟自飲。

謝真爲求效率,從牆邊開始搜尋,沒料到恰好闖入了他這方小天地。兩人面面相覷,謝真略一點頭便想離開,結果狄珂很自然地取過另一隻酒杯,斟滿遞給他,道:“請。”

謝真見此,接過杯子。離得近了,他看到狄珂手上深深淺淺,舊傷疊新傷,有些傷痕年頭似乎已非常久遠。

從手背上看,他十指從指尖向下都塗着一截深色線條,乍一望去就好似猛獸的利爪一般。上次與他交手時候還沒見到這個,多半是爲了祭祀畫上去的。

狄珂給自己倒了一杯,謝真於是也一飲而盡。酒氣甘甜清冽,他以往酒喝得不多,也沒有孟君山那麼挑剔的品味,只覺得滋味不錯。

三杯過後,狄珂朝他一拱手,接着又開始自己喝自己的了。

謝真:“……”

這傢伙不去見長明,也不理會外面的繁嶺部衆,就藏在這喝悶酒。但說到底,謝真也並非全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擺了擺手,走出了樹下。

再走了幾步,他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從後面喚道:“無憂?”

無憂回頭,旁邊那人也跟着回頭,發間金羽搖動,卻是安子午。謝真道:“主將。”

安子午看外表比無憂年紀稍長,但明顯穩重得多,他含笑道:“阿花公子,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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