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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風舞雩(四)

他這樣一說,謝真想起他確實在王庭住了有好一陣子了。這段安寧的時日,回頭想來卻如彈指一揮。

與在天樞峯的初見相比,如今的安子午神色間少了些沉重,取而代之的是難掩的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也漸漸有了一部主將的威嚴。謝真大約能想象,經過牧若虛一事,他應是在與庚字輩長老們的鬥法中逐漸佔了上風。

他鄭重道:“遊兆一事,是我失察所致,才連累你與無憂公子。”

謝真知道這其實不能怪他,只說別放在心上。看旁邊無憂一臉無聊的表情,多半安子午找他就是爲了這件事,果然聽到安子午說他們正要去見施夕未。

論理,無論裏面有什麼內情,從表面上看確實就是金翅鳥一脈惹出來的麻煩,想必安子午也很是頭疼。謝真與他們一同過去,路上無憂跟他嘰嘰咕咕:“阿花,你要不要跟我回靜流部玩?”

謝真實話實說:“你回去之後怕是沒什麼時間玩。”

無憂:“……”

自從他的身世之謎被揭開後,施夕未不像從前那樣關心他也要拐個彎,兩人之間相處自然了許多。但反過來說,施夕未對他的要求也更加嚴格,當初按頭讓他好好修煉幻霧的理由不言自明,就是不想讓他仗着天資玩脫。他們這一族的危險天賦,必須要付出更多的心力去掌控纔行。

這下叛逆是沒有理由了,研究自己的小術法只能找別的時間,再說他現在傷已經差不多養好,回到蜃樓,勢必面對的是在施夕未緊迫盯梢下的艱苦修煉生活。

一想到這個,他步子越邁越慢,生無可戀地蔫了。

謝真道:“你以後會明白,修煉有多重要。”

“我現在也明白啊,但是……”無憂垂頭喪氣,“哎——”

謝真拍了拍他肩,沒有多說。

他還是不明白。或許他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並沒有真正體會過無路可退的絕境,刀劍加身的恐怖,生與死之間的爭鋒。至少如今,施夕未還是可以把他護在羽翼之下,讓他免受風雨侵襲。

對力量的渴求,常常伴隨着永遠無法彌合的悔恨。少年總要長大,除非他們來不及長大。

想到這裏,謝真微微嘆了口氣。旁邊安子午道:“謝玄華說過,在修行中尋找趣味,纔是長久之道。”

謝真:“……”怎麼你也如此熟練?

話雖不是他說的,道理卻確實是這麼個道理。無憂扁了扁嘴:“修煉也不是完全沒意思,只是架不住老是練嘛!”

安子午:“他也說過,如果太枯燥,可以間或修煉些別的,換換心情。”

無憂:“……”

他扁着嘴,看在和這昭雲主將不熟的份上,沒跟他嗆聲。謝真默默看着,心想即使是崇拜的人,勸學句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在孩子間不受歡迎啊……

有無憂領路,他們不多時就找到了施夕未。他身旁的座席上有兩個靜流部的年輕面孔,替他應付一些迎來送往間的對答,別人見到他面有倦色,也不好打擾太久。

謝真知道安子午有話要說,便暫沒有過去,在左近等了等。他從桌上取了碟梨子,裏頭有些切成菱形,有些則圓滾滾的,也不知道怎麼切的。才吃了兩塊,無憂就跑過來:“阿花,主將請你過去,”

謝真:“這麼快就說完了?”

無憂:“哼,我都不知道他們在講啥,淨打啞謎。總之金翅鳥已經走啦。”

他拿起旁邊手指長的銅籤戳了塊梨喫,然後乾脆把整個碟都接過去,對他擺擺手,示意自己就不過去了。

謝真來到席上,見到兩名部衆已經離去,留出了給他們單獨說話的地方。一到施夕未面前,他便感覺周圍喧雜聲都小了下去,往來人影也如霧中月光,彷彿四下裏有無形的屏障,隔出了這樣一方安靜的小天地。

和妖族打交道多了,就覺得他們的術法各有千秋,有些還相當實用。施夕未膝上放着一隻小巧的暖手爐,靜靜聽他說了來意,頷首道:“我自然知無不言,但恐怕沒有太多能說的。”

謝真以爲他會從頭說起,結果他先道:“公子,請坐過來。”

本來謝真在他對面,聞言只能再換到他旁邊。花園中的陳設均有種古意盎然的質樸,與不分時令盛開的花木相襯,竹椅足以橫着放下三個人,不過他落座時還是留意了下,免得壓到對方垂下來的衣袖。

桌上無酒,施夕未取過一隻霽青的淺碗,隨手倒了些茶水在裏頭。他一手拿着碗,朝謝真那一邊傾斜過去,好讓他看清其中的水面。

琥珀色的茶水微微波盪,片刻後,忽然如同鏡面般凝定,不再有一絲水紋。接着,水面暗下去,再重新亮起時,上面已經顯現出了清晰的圖影。

畫面中,漫天金砂飛旋,其中一個灰衣的人影若隱若現。

這段來自施夕未回憶的重現,與謝真從牧若虛那裏看到的十分相似。那個人影渾身裹得嚴嚴實實,臉上戴着金砂面具,並不出手,但金砂揚起的狂風於他如臂使指,爆發出了非同一般的力量。

他們的交手只有片刻,施夕未從一開始就失了先機,對方簡直是不要命一樣肆意揮霍靈氣,哪怕只是一段畫面,謝真也能感覺到當時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很快,影像就到了尾聲,施夕未化作幻霧遠遁,最後一幕裏,那人似乎不着急追上來,而是在空中伸手一握。飛舞的金砂歸於他手中,化作一柄劍,只是此時的畫面已經格外模糊,看不太真切。

鏡面晃了晃,重新變回茶水,謝真則沒有移開視線,盯着茶碗沉默了一會。施夕未道:“再放一遍?”

謝真回過神:“不用了,多謝主將。”

施夕未:“不必客氣。你曾親自與這一次安遊兆帶來的金砂化身照面,看了這個,是否有什麼發現?”

謝真瞭然,想必事關無憂,長明已經把此前的始末都與他詳細講過了。他沉吟片刻,道:“主將應該也察覺到,與你交手這個,同樣也是一個化身。”

施夕未:“正是如此。”

不管仙門還是妖族,都有修煉化身的手段。化身勝在變幻繁多,且可以替真身做些不便親自動手的事情,聽起來相當方便,但修煉有成的人甚少會去涉獵這個。

無他,修煉化身其實是件喫力不討好的事情,首先化身只是一道映影,要分走真身的靈氣,卻也只能依靠這一點分出去的靈氣。修行本就不易,還要將辛苦修煉的成果一分爲二,即使是兩下相加,戰鬥起來也只會比原本喫虧。

再說化身並不像話本故事裏想象的那樣可以獨立存續,不但要時刻補充靈氣,其本身也沒有自己的意識,純粹就是一個可以離體操控的傀儡而已。總而言之,就是聽起來有趣,實際上毛病一堆,正經名門大派多半不會鼓勵弟子搞這種花花架子。

然而他們遇到的這金砂化身,似乎完全是另一種東西。

在謝真的瞭解裏,星儀有據可查地出現過三次,除了牧若虛見到那次不能確定外,安遊兆帶來的和施夕未遇到的都是化身。不同的是,安遊兆帶來那個威力沒有那麼不可思議。

謝真猜測,或許是因爲安遊兆手上的化身是用於帶着無憂從王庭逃離,是以並沒有特意攜帶太多靈氣,而施夕未碰到那個則原本就準備截殺一部主將,所以格外強橫。

但問題是,這麼霸道的化身到底是誰搓出來的?

假如按照化身最多隻有真身一半修爲的通常規律,把去襲擊施夕未那個化身翻上一倍,星儀的真身差不多可以推平仙妖兩道了,長明上去估計都只有被捶的份。

真要是這麼厲害,大家不用打了,洗把臉睡吧。

不過事情應該還沒有糟糕到那個份上,金砂化身和他們以往認知中的化身很不相同。謝真交手的那一個,他能感覺到對方是一股腦把所有靈氣都爆發出來的打法,只要扛過開頭就後繼無力,雖說這個開頭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就是了。

施夕未見到那個也是一樣,所以最後纔會在佔據上風的情況下被獵物跑掉。總結起來,這些化身就是以金砂寄體,只能短暫地用一次,用完就沒了的設計。

謝真把他的推測簡單說了,施夕未頷首:“對於這種怪異的化身來歷,以及作爲寄體的金砂,這些年來我也試着尋找過,但一無所獲。”

他將手中的茶碗一潑,濺出的茶水在空中剎那間化爲極細的水霧,緩慢地旋轉,凝成金砂化身的模樣。

“歸根結底,”施夕未道,“支撐這些化身的磅礴靈氣,是從哪裏來的?”

靈氣,又是靈氣。在世間散落的靈氣,必須經過修行才能化爲己用,因而每個修煉者所擁有的靈氣都是有數的。但靈氣充盈的環境確實對修行有所助益,這也是爲什麼會有風水寶地的說法,謝真醒來的青崖就是一處例證。

而長明此前推測的,星儀收集三部血脈是爲了慧泉,慧泉封印不正是關乎天地靈氣輪迴的一道至關重要的枷鎖?

謝真望向施夕未,對方翻過茶碗,空中水霧形成的人影化爲一陣細雨,落回碗中。不需言語,他已明白對方與他想到了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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