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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哄騙與被騙

雲期這日又出門了。

是左青青約她,不過兩人都心知肚明,雖然是借了左青青的名義,但實際上約她的是赫連蒙越。

自從雲期貿然說出和親之事後,赫連蒙越許久都沒有再聯繫她。

雲期知道自己多少有點打草驚蛇,但是驚變之下,當時是最合適的時機。

若是最後赫連蒙越這條線走不通了,只能怪雲期自己還不夠穩重。

今日他通過左青青來聯繫雲期,她還有幾分驚訝的。

本來以爲是那位使臣知道她狼子野心,不讓赫連蒙越聯繫她,現在卻拿不準了。

約好的地方是一處酒樓,在京城名不見經傳的,但是既然能讓赫連蒙越選擇這裏,八成是有北梁人摻和的。

雲期跟着人上去,就看見左青青和赫連蒙越坐在屋子裏,見她開門齊刷刷地看過來。

倒是沒見到上一次那個隨從。

左青青見她進來,站起來點點頭就走了出去。

雲期挑眉,看起來今日來者不善啊。

她走進去,看見赫連蒙越坐在那裏,說:“王子殿下。”

赫連蒙越看見她,嘴一撇就有些委屈樣子:“你來了。”

“怎麼了。”

雲期在他身旁坐下:“王子殿下怎麼跟受了委屈似的。”

赫連蒙越小聲說:“你那天說的我跟老師說了,他不許我再出來找你,他說你就是居心叵測,可是我們認識的時候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誰,怎麼會蓄意接近我呢。”

雲期:......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就是蓄意接近你的。

甚至於你現在這個身份,對我來說還不如你僞裝的那個身份有價值。

但是這套說辭顯然作用不大,頂多只能讓赫連蒙越打心裏覺得雲期無辜,對於她的目的而言毫無辦法。

於是雲期低低地笑了:“你的老師說的也不無道理,我接近殿下確實是目的不純。”

赫連蒙越愣住了:???

雲期諄諄善誘:“彼時殿下是北梁薩滿,我與殿下相交,雖然我敢說我現在問心無愧,但當時確實是想要求大名鼎鼎的薩滿巫師幫忙的。”

赫連蒙越有些不滿,抿了抿嘴脣:“然後呢。”

“沒有然後,我與殿下相識之後覺得既然我們是朋友,不該利用朋友,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那日我也不會貿然開口。”

赫連蒙越心地善良,不管他後面又經歷了什麼,起碼現在確實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少年。

與其用計策逼迫他不情不願地就範,不如讓他因爲同情心而真情實感地想要幫助她。

雲期斟酌着開口:“你認得,晚晴縣主嗎?”

所謂語言的魅力,就是句句都是真話,但是隻通過改變順序,就能夠讓晚晴縣主從一個被雲期拉攏的棋子,變成一個不堪受辱想要遠離大周的小可憐。

雲期說的也不算是假話,畢竟晚晴縣主受辱是真,想要嫁去北梁也是真,只是沒有提及這其中雲期的出現而已。

果然,話還沒說完,赫連蒙越就已經一副同情不已的樣子,甚至提出想要見一見這位剛烈不屈的奇女子。

雲期哪能就這麼帶他去,就託辭說晚晴郡主被家中管束得十分嚴格,不讓她嫁人,甚至怕她翻身想要她一輩子嫁不出去,所以不允許她見人。

這個藉口其實很扯,但是赫連蒙越信了。

他又說:“老師覺得我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不僅什麼都學不到還會被人矇騙,過些日子就要定下和親公主走了。”

雲期聞言忍不住笑了,說是被人矇騙,但恐怕真正想說的是被她矇騙吧。

走得早也好,她就免得夜長夢多了。

只是時間緊迫也意味着她必須儘快說服赫連蒙越,才能讓他幫助自己了。

“殿下,你對和親是怎麼想的?”

這個你怎麼想的嚇了赫連蒙越一激靈,簡直讓他瞬間回到老師的面前。

他囁嚅到:“給我父王找個美人?”

雲期:......

真是天真的王子殿下,不過天真也有天真的好處,他不知道和親的意義,才能幫她。

“對,只不過一個美人,選誰不一樣呢?選不願意的人去,那人哭天搶地的你們的王也未必會覺得這事情辦得好,還不如選一個願意的,起碼事情辦得漂亮不是嗎?”

赫連蒙越覺得不對勁,老師那嚴陣以待的態度足以證明和親不是這麼隨隨便便的事情,但是眼前的姑娘說的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若是選一個不情不願的去,還不如選一個心甘情願的。

雲期看着赫連蒙越明顯心動的樣子,笑了一下:“我相信王子殿下一定會贊成我的想法的。”

赫連蒙越被這幾句話哄得暈暈乎乎的。

他不是什麼聰明的學生,對於老師而言恐怕永遠不如姐姐,所以使臣從不對他說自己的所有目的,只要求他乖乖聽話。

也幸虧是這樣,雲期才能鑽到空子。

與雲期告別之後他就回到了使團暫住的別館,一進去就看見了他的那個隨從——真正的薩滿巫師白月。

白月就是他說的那個身體很好的孤兒薩滿。

白月是一個大周人,被自己的父母遺棄之後被一個老薩滿撿了回去,老薩滿教他自己的畢生所學,他成了北梁受人尊敬的薩滿巫師,也就沒有人提起他的出身。

而赫連蒙越之所以與白月有交情,還是因爲他小時候身體不好,被送到老薩滿那裏養大的。

但是白月跟赫連蒙越的個性不同,他可能是因爲年幼時的經歷,寡言少語不說還心思深沉。

如果赫連蒙越告訴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是肯定要被教訓的,說不準還會被告訴老師。

不行,他抿了抿脣。絕對不能讓白月知道。

所以赫連蒙越先發制人:“白月,你怎麼在這?”

白月看了他一眼,都不需要過多的思考,就知道:“你又去見那個姑娘了?大人明明說了......”

“哎呀白月,”赫連蒙越把胳膊搭在白月的肩膀上,“我們馬上就要走了,我就是去告個別,你放心,我什麼都沒有答應她,絕對沒有。”

白月狐疑地看他一眼,沒有繼續追問。

赫連蒙越又問:“老師呢?”

“大人去見我們的人了,怎麼了?”

“那老師一定已經寫好請婚的摺子了,我想看看,那位有幸成爲我父王的新寵妃的美人是誰?”

白月又看他一眼:“那不是出發的時候就定好的嗎?殿下你今日實在是有些不對勁,那個女人對你做什麼了嗎?”

赫連蒙越乾笑了兩聲。

這樣不行。

他意識到,如果繼續再說下去他的破綻會越來越多,現在白月沒有發現,並不意味着他會永遠都發現不了破綻。

這樣想着,赫連蒙越說:“白月,我之前有一卷書落在了老師房間,你能陪我進去拿嗎?”

白月搖了搖頭:“我不便進入,這樣吧,我在門口守着您。”

赫連蒙越當然知道白月不會跟着他進去,或者說他就是有意這麼跟白月說的。

白月對自己身上的大周血脈始終心懷芥蒂,對這裏的一切都有意保持距離,其中就包括絕對不接近掌握了軍機的使臣的房間。

赫連蒙越得了這句話,拔腿就要往使臣的房間走,還沒走進去,就聽見白月開口。

“殿下,如果你有什麼想做的,都可以告訴我,我都會幫您的,我們以前不就這樣一起做過很多事情。”

赫連蒙越聞言說:“我會告訴你的,但是現在不行,等老師下次闖禍不打死我,我就告訴你。”

使臣雖然是赫連蒙越的老師,但是哪裏敢真的打死一國王子,他這麼說就是在給白月告訴他的承諾。

果然,白月微微笑起來,看着他走進了使臣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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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期回到定國公府之後沒有再做別的,果然,幾日之後就聽說了和親公主定了晚晴縣主的消息。

聽聞此事,許多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晚晴縣主是誰?

這個許多人就包括薛雲霜。

也不怪她,平樂郡主死後,他們一家子都在京城銷聲匿跡,更遑論彼時纔剛剛出生不久的晚晴縣主。

只是此時把整個平樂郡主府扯到衆人面前對於卓郡馬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他正因爲自己那個金貴的兒子不上不下的判決頭疼着呢。

而朝堂上對於這個名字倒也說不上陌生,蓋因那剛正不阿的謝長風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關心起了宗室子弟的品行,明明平樂郡主故去已久,郡主府也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還死死抓住卓郡馬彈劾。

連帶着晚晴縣主都在衆人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當然,這件事並沒有到此爲止,畢竟解決和親之事最要緊的部分還是在公主府。

雖然初時只是爲了拯救這位舊日夥伴,而在兩人圖窮匕見之後,拉攏長公主這個連帶着的目的反而一躍而上。

雲期找了個合適的時間再次登門拜訪公主府。

此時的公主府已經擺脫了數日前的陰霾,重新變得喜氣洋洋。

雲期甫一進去就被人引着直接去見了長公主。

“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看着雲期,微笑道:“你做的很好,是我之前小瞧你了。”

雲期對着長公主行禮:“是公主殿下與郡主殿下洪福齊天,受上蒼眷顧呢。”

長公主並不信什麼神鬼,但是被人說自己受上蒼眷顧總歸是一件好事情。

她笑得花枝亂顫:“你真是嘴甜啊。”

雲期沒有說話。

長公主慢慢收斂了笑意,說:“你幫了永昌,想讓本宮怎麼獎勵你呢?”

重頭戲來了。

但是雲期並沒有獅子大開口,現在她根基不穩,獅子大開口不僅會適得其反,還會惹得長公主厭惡。

她說:“我想跟殿下求一句話。”

“求一句話?”長公主看着她笑,“這倒是新鮮,你想要哪一句話?”

“現在還說不準,我想求殿下,若他日我有事相求,殿下能幫我說一句話。”

長公主微微揚起了頭,面色冷淡看不出喜怒:“你倒是不客氣。”

所有回禮中,金銀是最容易的,而最貴重的就是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因爲不知道究竟要的是什麼。

好在只是一句話,她便是天縱英才,又能用一句話做什麼呢?

雲期當然沒想過要用這一句話讓長公主做些什麼,不過是爲了他日若是鎮北王府仍舊不敵,長公主能夠在朝堂之上被鎮北王府發聲。

只需要一句話,只要能夠有人爲鎮北王府說話,就已經足夠了。

雲期深深拜下:“謝長公主恩典。”

長公主睨了她一眼:“永昌還等着見你呢,別再讓我這個母親遭她記恨了,可快些去吧。”

這次引着雲期去的人就換成了含朱。

雲期明白,這是和親只是塵埃落定,長公主也就不在乎永昌郡主做些什麼了。

“你現在真是招搖。”

雲期看向含朱:“不然呢?我應該怎麼樣?誠惶誠恐畏畏縮縮?”

含朱搖搖頭:“我以爲你起碼不會這麼招搖,雖然這次的事情是郡主逃過一劫,但只要有心,未嘗不能發現你攪和在這些事情裏面。你攪了局,主子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陸平川?看來他是真的已經跟北梁人攪和在一起了。

雲期沒有做聲,只是說:“難道我不做這些事他就會放過我了嗎?”

含朱搖了搖頭,說:“郡主就在屋子裏等你。”

興許是和親之事徹底塵埃落定,永昌郡主氣色好了不少,就連穿的衣服都鮮豔了。

“雲期。”

雲期對着她微笑了一下:“郡主。”

永昌郡主看着她;“你說了,你救我是要從中獲利的,你想要什麼,我一定傾盡所有也要報答你。”

“不必傾盡所有,甚至於我想要的對你來說可以說是不值一提,”雲期說,“我想要結識隴西郡主。”

永昌郡主張了張嘴:“我是知道你對阿玉確實十分仰慕,但是做到這個地步......”

雲期知道她把自己當成李常玉的狂熱崇拜者了,也懶得解釋,只說:“怎麼樣?”

“這事不難,這樣吧,過些日子我們宴飲的時候,好不好。”

雲期自然是無有不好的。

自從上次兩人撕破臉後已經沒有什麼閒話可說了,如今既然永昌郡主已經給出了承諾,雲期就不再多待,起身告辭。

含朱客客氣氣地把她送出公主府,並且附送祝她平安。

雲期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看着街頭巷尾的紅紙紅燈籠,怔怔地說:“已經年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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