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期收下了金鐲子,但是既然薛雲嬈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雲期還是先跟着薛雲霓把她送回了山上。
兩個人在回程的馬車上格外地沉默。
過了一會,雲期說:“你說這之後會怎麼樣呢?雲姣姐姐傷了雲嬈姐姐,恐怕不會再說她什麼,但是如今知道了當初定親就是不單純的,她恐怕也不會繼續維持現狀了。”
薛雲霓嘆了口氣:“跟我們沒關係,不要想了。”
三房的事情就是一筆爛賬,能不摻和就不要摻和了。
雲期笑着應下:“我自然是知道的。”
然後轉頭就在京城裏找了一個僻靜的小院子,悄悄地把薛雲嬈送了過去。
薛雲嬈捂着自己脖子上的傷,嘶啞地說:“多謝。”
她的傷口已經好了一點,換藥的時候看着也沒那麼猙獰可怖了。
但是大夫說了,薛雲姣的那一刀徹底傷了她的嗓子,她恐怕此生都不能像之前那樣說話了。
雲期替她把傷口裹好,又說:“我先回去了,這邊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你自己保重。”
這是說以後都不會來了。
這無可厚非,三房的事情原本就與她無關,幫薛雲嬈從廟裏脫身已經仁至義盡,再多已經是不能了。
薛雲嬈點一點頭:“多謝。”
雲期略一點頭,轉身就走了出去。
這次出來是掩人耳目的,雲期特意換了一身不那麼起眼的衣服,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竟然恍惚想起了自己從前橫行京城的時候。
左右時間還早,雲期也就不想着直接回定國公府了,就在大街上溜達起來。
路過一個戲園子的時候臨時起意,《思母謠》傳得那麼廣,在她和付憫柔的計劃中佔據了重要地位。
但是無論是雲期還是付憫柔,都未曾真的到戲園子裏聽一聽《思母謠》,看看京城百姓在聽《思母謠》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雲期走進去,一折剛剛唱完,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拍了一下,回過頭一看卻是顧思恆。
“顧二哥?”
顧思恆笑:“你也喜歡聽戲啊?”
雲期搖搖頭:“不過是閒來無事,過來湊個熱鬧罷了,聽說這出《思母謠》最近很是火熱,來聽一聽如何。”
顧思恆在她身邊坐下:“你覺得如何?”
雲期沒有回答,反而避開了他的問話,反問道:“顧二哥以爲如何,我看你的樣子也不是第一次聽了吧,你覺得這齣戲好不好?”
顧思恆看了她一眼,“哈哈”一笑:“自然是好的,人人都說它好,哪有不好的,就像是人人都說它講的是付家事,便都信以爲真了。”
雲期也笑:“顧二哥覺得付家事如何呢?”
顧思恆輕笑了一聲:“一葉障目。”
顧思恆明顯是話裏有話。
雲期不解,問道:“顧二哥爲何說一葉障目,難道那位小姐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嗎?”
顧思恆笑了一聲:“真真假假,誰說的準呢?小姐眼中只有母親之死,自然只能看見母親之死,除此之外,她一概不知。”
顧思恆知道付憫柔不知道的事情。
雲期的心狂跳起來。
難道付家的事情還有些什麼付憫柔不知道的內情嗎?
“即便是有什麼內情,爲何小姐不知道,顧二哥卻知道?”
顧思恆無所謂地笑笑:“誰知道呢?說不準我知道的也是一面而已。”
他這是不會說出來了。
雲期抿了抿脣,想要套話。
顧思恆卻像是看穿了雲期的想法一樣,笑着說:“你不必套我的話,我不會告訴你的。不過看在你救了思明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摻和付家的事情。”
雲期咬了咬嘴脣:“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顧思恆不是第一個提醒她不要摻和付家事的人了,莫非付家真的有什麼就連付憫柔都不知道的祕密?
還是說那個皇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十分危險的。
雲期帶着這樣的問題,也就無心繼續聽戲了,站起身和顧思恆告別之後,她就走出了戲園子。
哪知道剛走到大街上,就看見一個披着黑斗篷的人,那人步履匆匆,十分不尋常。
雲期急追了幾步,就看見那斗篷的兜帽落下,露出一張嫵媚動人的臉。
是阿枝!
她怎麼會在京城?
雲期覺得不對勁,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阿枝也是陸平川手底下的人。
但是陸平川這個人生性謹慎,阿枝既然之前不在京城,想必是把她派出去執行任務了。
那爲何她如今會在京城?
是任務完成了?
雲期舉步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雲期身量小步子輕,還是阿枝認爲身在京城不會有什麼事放鬆了警惕,她跟了阿枝一路,阿枝卻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來。
一直尾隨到一個小院門口,阿枝才站住了腳步,伸手一輕一重地敲了兩下門。
雲期緊緊地盯着她,就看見她轉過身來,對着雲期笑了一下:“跟着我有什麼作用嗎?讓你跟到現在。”
她早就發現了!
雲期轉身就跑,但是還沒等她看清路線,就從四周的院牆上跳下一羣黑衣人把她圍住了。
該死!
阿枝就是一個誘餌,他們就是來抓她的!
像是聽到了雲期心中所想一樣,阿枝慢慢地走過來,笑着說。
“原本主子的這個主意我不是很贊成,我曾經與你打鬥過,以你的性格看到我應該會躲遠纔對。但是主子說你記起來了從前的事情,看見我就會知道不對勁,自然會跟上來。”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
“主子說得沒錯,你果然已經記起來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雲期後退了一步,強撐着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像是你這樣的人進了京城,要攪亂京城,自然人人得而誅之的。”
這話剛說完雲期就忍不住在心裏啐了自己一口,這什麼鬼扯的理由,別說阿枝了,就是她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實在胡扯。
果然,阿枝笑了一下,臉上又爆發出戾氣:“帶下去。”
這是跟那羣圍住雲期的黑衣人說的。
一個人走上前來,在雲期的後腦摁了一下,雲期就覺得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阿枝看着雲期軟倒在黑衣人的手裏,摸了摸雲期臉,然後掐了一把。
“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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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公府
秦國公府是上一任秦國公在的時候修建的宅子,那個時候秦國公與定國公齊名,修建的宅子也十分金碧輝煌。
若不是後來先代秦國公死在北疆戰場上,秦國公府也不會敗落至此。
俗話說主少臣疑,而現任秦國公陸平川襲爵的時候纔不到五歲,好在先代秦國公的家臣大多忠心,否則如今還有沒有秦國公就說不定了。
陸平川坐在府中的石舫上,看着府中下人來來區區,間或還有幾個穿着黑衣的侍衛在內宅走動。
秦國公府沒有女眷,也就就無所謂內宅外宅了。
這也是爲什麼陸平川這麼多年只在府中辦過一次宴會的緣故——府上的構造已經被改得不適合被其他人看見了。
一個藍衣婦人走上前來,溫聲道:“少爺,院子已經收拾好了,阿荔姑娘什麼時候到。”
陸平川點一點頭:“很快了。”
藍衣婦人看着陸平川,目光溫柔又關切:“阿荔姑娘過去對少爺那麼情深,何必用這樣的手段。”
她叫晚紅,是先代秦國公夫人的侍女,秦國公夫婦死後,也是她一手扶持着陸平川長大,在秦國公府的地位舉重若輕。
看見如今的陸平川這樣行事,她只覺得心痛。
少爺曾經也是一個天真孩童,若不是先代國公爺和夫人去得太早,現在也應該像是隴西郡主一樣萬事不愁的。
何必連對自己的心上人都要威逼利誘的。
陸平川聽見她這麼說,笑着搖了搖頭:“紅姨,你不明白,我之前險些殺了她,若是請她來是一定請不到的。”
晚紅想了想少爺如今的手段,就不再說話了。
哪個姑娘會喜歡一個隨時可能殺死自己的心上人呢?
晚紅站到陸平川的身後,就像是過去的這些年做過的一樣,作爲家人給予他支撐。
兩人並沒有等太久,很快一身黑衣的阿枝就帶着已經昏睡過去的雲期來了。
“主子。”
陸平川看着雲期熟睡的臉,輕輕地笑了一下:“她現在只有睡着的時候,纔有過去的影子。”
阿枝就是受制於人,纔沒有直白地嗤之以鼻。
主子就是被阿荔追捧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以爲所有人都會一如往昔。
阿荔可是被主子差點弄死,荷月又打着主子的旗號在她失憶的時候要殺她。
沒瘋了就已經不錯了,性情大變都是不值一提的。
“把她帶過去吧。”
阿枝沒動,而是定定地看着陸平川:“我答應主子的已經辦到了,主子答應我的呢?”
陸平川看了她一眼,慢慢地笑起來:“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
阿枝得了他的這句承諾,就不再多言,直接帶着雲期去了準備好關押她的小院子裏。
也正因如此,雲期醒來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坐在她牀邊面色不善的阿枝。
雲期:......
看着就像是想殺掉她但是被攔住了的樣子。
阿枝看見她醒來,還盯着滿臉的戾氣露出了一個笑容:“阿荔。”
雲期:“你......怎麼了?”
阿枝慢慢地笑了;“我聽他們說,去平叛的是你的情郎是嗎?”
雲期:你讓我回答哪個詞?平叛還是情郎?
好在阿枝也不用雲期回答,俯下身子笑着說:“祝他活着回來。”
雲期敏銳地意識到阿枝的話有些不尋常。
她與黑羽軍恐怕是有什麼干係在的,這就可以解釋當初她來找雲期的麻煩,卻還能知道黑羽軍追兵動向的事了。
但是眼下謝長安平叛剛出了京城,有沒有成功威懾安南王手底下的軍隊還兩說,更別說跟黑羽軍對上了。
阿枝卻已經覺得謝長安必敗。
雖然雲期對謝長安平叛也沒什麼信心,但是阿枝這樣果決想必是有什麼底氣在的。
思及她突然出現在京城中,恐怕是聽到了風聲來找陸平川幫忙的。
那阿枝跟黑羽軍的關係恐怕比雲期想象的還要親密。
不過不論是出於對謝長安的信任,還是出於對陸平川的懷疑,雲期都不覺得黑羽軍這次能成事。
前世黑羽軍突然崩潰的時候可沒有什麼人力挽狂瀾,今生陸平川恐怕也沒有打算出手,至於對阿枝的承諾......陸平川這個人,對底下人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之前他不是也承諾過原本的薛雲期,完成任務就放她自由,結果呢,薛雲期等來的可不是自由與情郎,而是致死的毒藥。
就這樣的人,他會真的動用自己的力量出手幫助黑羽軍?
別忘了,他還有北梁那邊的線,黑羽軍這樣一看就難成氣候的,哪能跟聲勢越發浩大的北梁人相比。
但是雲期並沒有說出來。
阿枝對陸平川的期望越大,發現陸平川不作爲之後的失望越大。
如果陸平川真的打算拘禁雲期,那麼阿枝就是幫助雲期逃出去的重要關竅。
那一次交手雲期就已經看出來了,這個阿枝的性情陰晴不定,就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的炮仗。
但是隻要運用得當,讓這個炮仗在陸平川的手裏炸開,就再好不過了。
到那時,她的陰晴不定,她的不受控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這邊阿枝出了小院之後就準備收拾東西回到黑羽軍那邊去。
結果剛背上包袱就被幾個不太熟悉的昔日同僚攔下了。
“做什麼?主子可是應允了我的。”
爲首的那個就是含朱,她在公主府待了那麼久,見人便是三分笑:“我們自然是知道主子已經應允了你的,但是主子可沒有答應什麼時候。阿荔剛回來,情況不太穩定,還是需要你這個舊日好友的。左右主子已經答應你了,早幾天晚幾天區別不大。”
阿枝看了他們一眼,覺得不尋常,但是也沒有想太多。
畢竟陸平川過去也多少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雖然那個時候是因爲黑羽軍還有利用價值,但是現在的阿枝又不知道黑羽軍已經徹底成了陸平川眼裏的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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