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義女與蹤跡

經過庫西克拜這一遭，阿枝雖然全身而退，但也受了些輕傷。

如果此時雲期想要逃走的話，她是覺得沒有餘力攔截的。

阿枝是這麼說的，甚至還問了雲期爲什麼還不走。

雲期笑了一下：“既然已經到這裏了，說明天意如此，讓我要到這裏來，既然如此，倒不如順應天意，你說呢？”

阿枝狐疑地看了雲期一眼：“你是這樣的性格嗎？”

雲期但笑不語。

她當然不是這種會乖乖任憑擺佈的，但是黑羽軍與前世的李常旭有關，雲期還是想要去看着他們今生的覆滅的。

否則誰知道這小小的改變，又會帶來怎樣的變化。

兩人打定主意之後，就日夜兼程地趕往平叛軍的駐地——淳陽。

到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軍中正在戒嚴，雲期貿貿然帶着阿枝上門，差點被當成探子抓起來。

但是雲期又不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對盤問他們的士兵說，自己是安南王的義女。

這也不算是在騙人，安南王當初是曾經起意收雲期做義女，只是當時的雲期跟謝長安忙不迭地拒絕了。

但是眼下在雲期需要掩飾身份的現在，這個義女身份反而是最好用的。

那個兵士嘀咕着：“也沒聽說安南王殿下有個什麼義女啊。”

雲期揚頭：“安南王殿下有什麼事情都需要向你彙報不成？”

真不知道，跋扈倒是十分跋扈的樣子。

兵士不敢說話，萬一是真的倒黴的不就是他嗎？

趕緊轉身進去跟安南王通報。

“王爺，外面來了兩個女子，其中一個自稱是您的義女。”

安南王本就因爲戰事焦頭爛額，聽見之後頭都沒擡起來，一擺手：“我哪有什麼義女，攆出去。”

兵士馬上不擔心了：“是，我就說嘛。”

他剛擡腿要走，安南王突然叫住他：“你說是兩個女子，都多大的？”

兵士想了想：“一個年紀小一些，十四五歲的樣子，另一個看着得有十七八了。”

十四五，安南王吸了口氣，想起自己曾經的戲言。

不會是她吧？

謝長安不是信誓旦旦地說她這次肯定不會來嗎？

安南王嘆了口氣：“走，我跟你去看看。”

兩人剛走到大營的門口，安南王就看見了那眼熟的少女，頭痛地嘆了口氣：這可真是壞事了。

但是他面上沒有表露出來，而是笑着說：“我猜就是你，怎麼，回心轉意，真的要認我爲父了嗎？”

雲期輕笑起來：“殿下。”

安南王擺了擺手：“行吧，不說了，你怎麼會來這邊，謝長安可是再三說了這次沒有帶上你啊。”

雲期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張望了一圈：“說到謝長安，他人呢？不來接我嗎？”

這不對勁，安南王以爲雲期和謝長安關係匪淺，既然他能猜到來的是雲期，怎麼說都會把謝長安叫上的。

可是現在謝長安卻偏偏不在。

安南王心頭一緊，但還是面色如常地笑：“他帶人出營了，說要先去平安那裏查探一下，回來好計劃下一次的攻打。”

雲期緊盯着他的眼睛：“這樣啊，他原來這麼能幹的嗎，我還以爲他只是有些小巧呢。”

看着雲期像是信了的樣子，安南王的笑容更勝：“這是自然，我也覺得意外，他在用兵和打仗上，就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出了孃胎就開始打仗呢。”

雲期笑：“那我可以在這裏等他嗎？我來是有事情想要告訴他，不見到他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安南自然是滿口答應，但是又說：“那你就在營地裏，不要隨意走動，你沒有武功傍身，出了什麼問題就不好了。”

“怎麼會，我可是做足了準備的，這是綠衣，”雲期指了指阿枝，“是我特意選的有武功的丫鬟。”

是覺得不能讓安南王知道阿枝的，她對阿瑟穆的影響力那麼大，難保安南王這邊不知道她的存在。

最好能跟金枝夫人沾邊的一個字都不要出現在阿枝身上。

阿枝也能跟明白雲期的考量，奈何這出實在突然，她有些猝不及防，臉上的神色也不那麼自然。

安南王看着阿枝對綠衣這個名字毫無反應，不由得問：“她叫這個？”

“哎呀，她原本是叫二丫的，但是我身邊的丫鬟在，怎麼能叫這個名字呢？”

安南王點點頭，交代了雲期一些事情之後，就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雲期的臉就冷了下來。

“他在騙你，你的那個情郎恐怕是出事了。”

“我知道。”

安南王剛纔對雲期幾乎是百依百順的，但是他越是好說話，事情就越是不對勁。

在陳郡的安南王殿下，即便是要收雲期做義女的時候，也遠遠沒有這麼溫和。

他原本也稱不上什麼溫文的性子，突然這麼好說話怎麼能不反常。

還有謝長安，他是再謹慎不過的人了，之前在北疆深入北梁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知道的多有底氣，但是黑羽軍可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怎麼會冒險前往。

雲期猜測，恐怕謝長安是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因爲消息還不確實，所以安南王既不能說他沒事，也不能說他有事，索性直接安撫住雲期，再慢慢尋找。

八成是跟那消失在亂軍中的阿瑟穆一樣，是失蹤了。

如果可以的話，雲期巴不得安南王給她派些人手，讓她去找謝長安。

但是謝長安畢竟是主將，戰事之中主將失蹤於士氣可謂是大不利，安南王恐怕已經把消息瞞住了，又怎麼會讓她大張旗鼓地去找呢。

安南王確實如雲期所料一般焦頭爛額。

雖說陛下讓謝長安做主將心中多少是存了些讓他有去無回的心，但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可就大不一樣了。

露華臨死的時候還記掛着這個小兒子，他怎麼能看着謝長安出事。

幾乎是在發現謝長安失蹤的第一時刻，他就把消息瞞住了，還加派大量人手出去尋找，可惜始終無果。

好在跟黑羽軍的戰事已經連勝數場，最近這段日子都不需要謝長安出面。

本來一切都很好，都在安南王的計劃之中，如果不是雲期來了的話。

在陳郡的時候安南王就已經見識過雲期見微知著的本事，只是一點小小的不尋常，她卻已經自己推算出了前因後果。

謝長安不出面這麼大的事情，她會意識不到有問題？

何況二人之間那樣情深——安南王自認爲的，若是謝長安擔心危險把雲期放在京城，如今她人都來了，卻不露面，顯然是很不對勁的。

但是眼下也來不及解釋了，只求雲期再聰明一點，不說別的，好歹別聲張，讓他們有個應對。

哪知道雲期都沒遲疑，到這裏的第二天就來找他了。

“殿下。”

“怎麼了？可是有人怠慢你了？”

安南王自然是知道雲期是爲什麼而來的，但是眼下也只有故作不知。

雲期也明白他的顧慮，就笑着說：“我帶着綠衣來是瞞着謝二哥的，若是謝二哥回來看我在這裏定然要大發雷霆，若是把我攆回去可就不好了。”

這話說的很討巧，安南王忍不住笑起來：“他可捨不得那麼做。”

舍不捨得安南王哪裏知道，但是雲期這話的意思就是擺明了不打算繼續住在軍營裏了。

其實她住在軍營本來也有些不合規矩，但是因爲現在掌握大權的安南王不提，自然也不會有別人來討嫌。

但是雲期只是說不在軍營裏住，安南王也拿不準她到底有沒有猜到真相。

不過眼下的這個情況，安南王只要就坡下驢，再派些人手去幫雲期，之後的事情就好說了。

他笑着說：“我們剛奪回淳陽，城中也沒什麼人，你若是不嫌棄就先住到淳陽城中去，等他回來了再去接你，如何？”

雲期自然點頭應下：“那再好不過了。”

說了就辦，安南王讓人在淳陽城中替雲期租了一個小院子，順帶還派了十幾個親兵，美其名曰保護。

就這樣，一羣人浩浩蕩蕩地住進了現在沒什麼人的淳陽城中。

不過淳陽城熱不熱鬧不在雲期的考慮範圍內，她離開軍營也不是爲了去城中享樂的。

等到安頓好之後，雲期和阿枝一起展開了安南王給的淳陽附近的地圖。

“他們兩個是一同在這場戰事中失蹤的，我覺得被人暗算的可能性不大，就算阿瑟穆被人刻意遺忘在戰場上，收拾殘局的將士也肯定是認得他的，不可能他就這麼憑空消失。再者說有安南王殿下在，謝長安也被刻意遺忘的可能性不大。”

阿枝看着她：“那你覺得是因爲什麼呢？”

雲期摸了摸地圖：“應該是有什麼地方，讓他們兩個不小心跌了進去，當時亂軍衝殺，無暇顧及，之後就找不到人了。”

阿枝點點頭：“淳陽周圍這麼大，河流也不少，你覺得是在哪裏？”

淳陽是一座山城，四周都有山林環繞，當初平叛軍攻打的時候，光是這山林就磨去了好一番力氣。

但是如今雲期他們想要在山林中找人，恐怕難度有增無減。

這幾座山上光是標記出來的明面上的河流就有好幾條，更別說那些暗河了。

若是他們兩個是被河水沖走，往下游去找總能找到。

但是若是失足跌入暗河，就不知道得找到什麼時候了。

雲期說：“不太可能是明面上的河流，阿瑟穆自己就是身經百戰，淳陽再怎麼說也是他打下來的，那些河流湍急能沖走人，他不會不清楚，自然會躲避着些。謝長安也不是傻子，看着能沖走人的河流還往下跳。”

“你覺得是暗河？”

雲期點點頭。

“我不這麼覺得，”阿枝說，“阿瑟穆在黑羽軍如今的處境你也知道，如果是有幾個人趁亂想要殺他呢？跳河雖然前途未卜，但起碼還有活路。何況河流湍急，我們覺得他們不敢跳，那些追兵想必也是不敢的。”

“那謝長安呢？”

阿枝聳聳肩：“他可能就是像你說的那樣，是不小心掉進暗河裏了，畢竟他又不像是阿瑟穆一樣四面楚歌。”

也不一定，雲期想，謝長安接這個平叛的差事本身就是不得已而爲之，若是陛下在軍中安插人手，隨時準備暗算他的話，雖然有些離譜，但也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

雲期的手無意識地收縮了一下，真的會做到這一步嗎？陛下他就真的無法容人嗎？

若是無法容忍鎮北王府還有一個功高震主的理由，可是世家的威勢早已大不如前，現在也就剩下謝家那須臾幾家還有些風範，其他諸如李家之流，治下兩腳羊頻出不說，自己都快變成兩腳羊了。

即便陛下不管，世家的氣數也已經快要盡了。

但是雲期這些話不能跟阿枝說，阿枝本就有些離經叛道，心裏更是對着阿瑟穆偏得沒邊，要是讓她知道雲期心中所想，那還了得？

雲期的目光重新落到地圖上：“明日先查那些河流，我們雖然覺得有暗河，但是地圖上不標註出來的，我們自己也找不到，只能碰碰運氣。”

阿枝點點頭：“那外面那些人呢？要帶着他們嗎？”

雲期搖頭：“不能帶，但也不能就這麼放在這裏。”

不能帶是因爲阿瑟穆也迷失在淳陽郊外，若是那些人先於她跟阿枝找到阿瑟穆，恐怕當場就要殺了他。

阿瑟穆一死，阿枝非得發瘋不可。

但是也不能就這麼把人放在這裏，這些人是安南王派來的，雖然安南王自己可能沒有那個心，但是他們就是安南王的眼睛。

若是這麼把人拋下，他們肯定要查探雲期她們的行蹤。

萬一碰到阿瑟穆......阿枝還是要發瘋。

最好是帶着人一起去，但是不給他們正確的方向，讓他們被誤導着往錯誤的方向走，既讓他們無暇顧及雲期二人，又有足夠的時間去找人。

即便真的找到了阿瑟穆，只要他們不跟過來，是放走還是藏起來，總有充足的時間應對。

雲期暗暗地想，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