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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重演與耳目

雲期歷來便是說幹就幹,阿枝牽掛阿瑟穆的去向,自然也無有不願的。

但是剛出了軍營就馬上動身未免會被人注意到,畢竟這軍營中也不是全都跟安南王一條心。

兩人耐着性子,在淳陽住了三天,這才動身上山。

但是上山也有上山的講究,比如說雲期跟阿枝能去,安南王派來的那些人就不行。

但是又不能直說他們不能上去,否則遮遮掩掩的難免惹人疑心。

“謝二哥多半就在這幾座山間,你們從山腳下轉着圈找,若是發現有生火之類的痕跡,一定要做好標記,說不準就是他弄的呢。”

這話十分荒誕,若是謝長安都能在山腳下生火了,爲什麼還不多走幾步回淳陽去。

但是一方面是安南王派來的那些人迫於命令不得不聽雲期的話,在山腳下搜尋。

另一方面雲期在他們心目中就是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大小姐,否則也不會自己跑來戰場上。

既然如此,倒不妨就順着他們的印象下命令,免得他們想些有的沒的,打擾兩人的進度。

這個辦法效果十分卓越,那幾個人走的時候看雲期的眼神都充滿了輕蔑。

可以想見,在他們眼裏,雲期恐怕就是一個運氣好搭上安南王又跟謝長安有幾分情誼的勳貴女子罷了。

阿枝看着他們的背影嗤笑一聲,但是到底顧及人還沒走遠,嘴上緊了些,沒說出什麼過分的話。

雲期拉了拉她的衣袖:“走吧。”

阿枝冷笑了一聲:“山中多猛獸,待會要是撲上來個大蟲我可不會管你。”

雲期笑了一下:“我又不是不會跑。”

兩人就按着昨天地圖上看到的,去找那第一條河流。

第一條河流是一條十分湍急的河流,雖說阿枝昨天說了有可能是無計可施時的急中生智,但事實上兩個人都不覺得有人能在這樣湍急的河流中平安生還。

但是若是因爲落水而無法與人聯繫,果然還是湍急的河流比較可能。

不過兩人在搜尋的時候,看着那能擊碎山石的河水,難免會覺得找到最後有可能找到的只有衣冠與屍身。

好在兩人從上游走到下游都沒有看到哪怕是一塊碎布。

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可是一連四五天,都不曾在山上找到一點人跡。

就算不是因爲落水,只要人活着,生火的痕跡,衣服被樹枝勾到之類的,什麼都沒有,偶然看到一點也是當初行軍時大批量的痕跡,完全沒有作用。

找不到屍體是一件好事,因爲說明人還活着。

可要是連着這麼多天都找不到,聲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何能夠安心。

再者說,不管是阿瑟穆還是謝長安,失蹤的時候都是在亂戰之中,身上能有個水袋就不錯了,更別說喫的東西。

人一直不喫飯,怎麼能行,若是受了傷豈不更是雪上加霜。

至於打獵之類的可能,雲期和阿枝都沒有考慮,還是那句話,但凡有打獵的餘力,早就下山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雲期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難看。

她們已經基本斷定人就是掉進暗河裏了,但是那暗河多長多寬?位置在哪?

沒有人知道。

阿枝看着雲期蒼白的面色,忍不住說:“你要不明天別來了,我一個人還快些,你的臉色很難看,好好休息吧。”

雲期看了阿枝一眼,露出笑意:“怎麼,金枝夫人是在關心我?”

阿枝搖搖頭:“還不是怕你死了就沒有人幫我了。”

但是時間不等人,沒等兩人在山上找到消息,安南王就已經放出風聲,平叛軍主將,謝家公子謝長安,戰死。

告訴雲期消息的是一個年長些的婦人,看着雲期的臉色白得透明,整個人也搖搖欲墜,她不免覺得有些可憐:“小姐,節哀。”

安南王告訴過她,眼前的這位年輕小姐,是那位主將大人的心上人,千里迢迢來見他,卻連一面都沒有見到。

雲期扶着阿枝的手坐下,臉上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意:“我沒事,綠衣,我要休息一會。”

兩人已經扮了許久的主僕,阿枝也熟門熟路的:“這位夫人,我送您。”

婦人跟着阿枝走了出去,但云期卻沒有躺下。

等阿枝送客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雲期的臉上表情不善:“怎麼了?”

“不對勁。”

阿枝沒反應過來:“什麼不對勁,”話剛說出口就反應過來,“你是說安南王這時候放出謝長安戰死的消息,不對勁?”

“謝長安恐怕還活得好好的,不僅活得好好的,弄不好他已經去見過安南王了。”

“你怎麼知道?”

“因爲他用過這一招了。”

雲期咬牙,眼前的這一幕何其眼熟,當初在陌城的時候就是,自己跟謝懷玉爲了找他絞盡腦汁,結果他倒好,瀟瀟灑灑去了北梁。

而眼下安南王宣佈死訊跟當初鎮北王府抹除他的痕跡多麼相似,都是爲了讓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當初的北梁是有前世的記憶打底,他自然不怵,可眼下的黑羽軍是他從未打過交道的存在。

不對,黑羽軍他是沒有打過交道,但是若是帶上阿瑟穆呢?

還會有誰比阿瑟穆更瞭解黑羽軍?

他是從黑羽軍首領的十幾個兒子裏殺出來的,若想要用兵如神如臂使指,自然先要對其明察秋毫,事無鉅細。

只要帶上阿瑟穆,只要阿瑟穆願意合作,這一趟可比北梁之行更安全些。

雲期扶住阿枝的手:“恐怕不止謝長安,還有阿瑟穆。”

哪知道阿瑟穆這個名字一出,原本還有些關切的阿枝的神色馬上冷了下來。

“薛小姐,你不必跟我提阿瑟穆,不論他是死是活,我既然已經幫你到今日了,就不會甩手不幹。”

雲期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阿枝是以爲她怕自己甩手不幹,故意拉出一個毫無干系的阿瑟穆來穩住她。

“不是,”雲期都覺得好笑了,“阿瑟穆可能是真的跟謝長安待在一起,他素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如今卻敢深入黑羽軍,必定是帶了熟知黑羽軍的人。眼下只有阿瑟穆一個人選了。”

阿枝卻有些迷糊:“深入黑羽軍?他什麼時候去那邊了?”

不得已,雲期只能把謝長安深入北梁乾的好事,挑挑揀揀地說了一點。

阿枝卻若有所思:“原來你現在喜歡這種渾身是膽的嗎?”

渾身是膽?

雲期噗嗤笑了;“他倒也沒有那麼勇猛,不過是擅長謀定而後動罷了。”

阿枝白了她一眼:“你這種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女人,嘴裏說的一個字我都不會信的。”

雲期一愣,然後笑起來:“你覺得我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這些閒話暫且不論,現在兩人已經就阿瑟穆和謝長安二人的動向上達成了一致——黑羽軍。

但是現在當務之急不是馬上動身,而是在平叛軍中,究竟有多少知情人?

雖然現在看來像是謝長安爲了掩人耳目,主動與安南王商議的假死,但是雲期能夠感受到,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假如真的只是爲了掩人耳目,爲何安南王至今都不願意告訴她謝長安還活着。

他不方便出軍營,但是傳個信出來又不是難事。

爲何不做?還不是因爲擔心這中間走漏了消息。

“我們先不去黑羽軍那裏。”

“爲何?”

“你可是鼎鼎大名的金枝夫人,別的不說,帶着你剛進黑羽軍的地界,馬上就被人認出來了吧,比起正面戰場的事情,我們還是在這邊爲他們掃除後顧之憂吧。”

阿枝覺得不行,她是想要趕緊見到阿瑟穆的,但是也知道雲期的話說得沒錯,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再踏入黑羽軍的勢力範圍。

其實非要這麼論起來的話,阿瑟穆也最好不要去,畢竟他那張臉整個黑羽軍就沒有人不認識。

但是既然他們已經去了,就不能再把人揪回來。

雲期看着阿枝應下,隨即便揚聲道:“來人!”

那幾個被派到雲期身邊的人就在外面應聲:“屬下在。”

雲期說:“有勞各位,陪我走一趟軍營,面見安南王殿下。”

“安南王殿下?”其中一個人乍着膽子說,“殿下近來軍務繁忙,恐怕難有閒暇。”

“殿下軍務繁忙?”雲期笑了,“我出來的時候殿下還很是清閒,你這些日子都跟着我上山下河的,是要怎麼知道殿下軍務繁忙?”

那人一時之間瞠目結舌。

“哦,我知道了,殿下雖然把你給了我,但還是時時叫你回去問問我都在幹什麼,最好是能知道我在想什麼,是嗎?”

那人跪伏在地上,不敢出聲。

這哪是他能回答的問題,若是順着雲期說是,那就是安南王派他們來監視這位薛小姐,別的不說,王爺對這位可是十分重視,還把親衛指派給她,就是對親女兒也莫過如此了。

但是若是不承認,那這位小姐恐怕就要把自己當細作處理了。

雖然眼前還是一個嬌小姐,但是能讓王爺另眼相看的人,他也不敢輕易挑釁。

雲期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樣子,耐心逐漸告罄:“說。”

還是他的一個同僚看不過眼,說道:“是我們留在軍營的一個同伴,說是王爺這些日子心緒不佳,您之前自稱是王爺的義女,就想着您說不定有辦法。但是軍營的事情實在是多,我們就一直沒找到機會說。再者說,我們既然被王爺派來給您,就不該與那邊有聯繫,這纔不敢說出來。”

雲期這才收斂了幾分怒意:“你叫什麼名字?”

問的是後來說話的那個安南王親衛。

那人垂首到:“屬下叫書蘊。”

“書蘊?聽着倒像是個讀書人名字。”

書蘊的頭垂得低了些:“屬下......家裏是讀書人。”

這話顯然是有什麼內情,但是雲期也不是刨根問底的人,何況書蘊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來那絕不是什麼輕鬆的過去。

“好,書蘊,他不帶我去軍營,你帶我去,願意嗎?”

書蘊對着雲期行了個禮:“聽憑小姐差遣。”

雲期又看向一旁的人:“你們,回去吧,告訴殿下,我身邊用不着你們這種跟別人暗度陳倉的。”

“小姐息怒。”

雲期沒有搭理他們,一甩袖子就回了屋子裏。

其實她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生氣,畢竟這些親衛雖然被安南王派來了她這裏,但是到底還是安南王的人。

私底下跟之前的同僚朋友說些雲期這邊的事情也不奇怪,就是雲期自己,都沒覺得她這裏會像鐵桶一樣密不透風。

眼下這種其實還算不錯。

而剛纔的勃然大怒,比起真情流露,更多的是借題發揮,換句話說,就是做戲。

這齣戲不是給別人看的,而是給安南王和那些在暗中窺伺雲期這裏的人。

謝長安的假死給雲期提了一個醒,如果謝長安已經被盯上了,那麼身爲他的“心上人”,又已經來到這裏的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被盯上的人。

俗話說斬草就要除根,爲了避免謝長安被人暗算的消息傳出去,當然要先料理了可能傳出去的人,也就是這裏跟謝長安關係最密切的人——雲期自己。

而借題發揮,是爲了告訴安南王自己已經知道身邊的人可能有問題了。

至於留下那個書蘊,就純屬意外之喜了。

倒不是對他多麼信任,實不相瞞,雲期對這幾個親衛都不怎麼信任。

就算是安南王自己,能夠信任的人也絕對不多,只不過他受身份所限,身邊註定會有很多人。

但云期不一樣,她是一個驕縱任性的大小姐,想把人攆走就把人攆走。

而之所以留下書蘊,則是因爲他頗有幾分急智。

一個知道局勢的聰明人是多麼重要,看看雲期就知道了。

她身邊一個可用之人都沒有,就連京城那些小事,還要跟安南王借人。

雪青倒是可信,但是一來她是定國公府的丫鬟,二來一個小丫鬟也很難明白雲期在做什麼,若是處理不當搞不好還會拖後腿。

所以就先用着書蘊,若是真的好用,就跟安南王把人要來。

畢竟書蘊在安南王那裏是一個不起眼的親衛,在她這裏就是僅有的可用之人了。

孰輕孰重,只要不是安南王對他有什麼救命之恩之類的,雲期都自信書蘊會選擇自己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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