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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清算與坦白

謝長安?

衆人大駭:“你......你不是?”

謝長安穿着一件寬大白袍,施施然走到雲期身邊,和她站在一起。

然後笑吟吟地看向諸將:“怎麼,我還活着,諸位失望了?”

安南王笑言一句:“謝二郎福大命大,誰會真的當你死了呢?”

衆人:......

他們確實是當他死了的。

雲期看着謝長安臉上的笑,忍不住含了淚:“你回來了?”

謝長安輕輕地拍一拍她的肩膀:“我回來了,辛苦你了。”

雲期笑起來:“不辛苦,我知道你肯定會回來的。”

謝長安這纔再次看向諸將:“諸位不是問可有人支持薛小姐嗎?不知道我夠不夠格,爲薛小姐做一做後盾呢?”

陳厭再次成了衆矢之的。

對雲期發難是他第一個開的頭,雲期針對的也始終是他一人。

這些將軍都是看在他是陳家人的份上才願意站他,但是眼下謝長安回來了,一個活着的,能夠爲薛小姐背書的謝長安。

明眼人都知道,現在的局勢已經變了。

安南王原本就是雲期那邊的人,即便他們能倒逼安南王不開口,可是謝長安呢?

他們對謝長安可沒有數輩追隨的恩義,就算強扯上些在戰場上生死相依的情面,恐怕也抵不過薛小姐的一句話。

但是謝長安就像是看不懂一樣,對一邊站着的陳原說:“有勞陳侍衛幫我搬把椅子,實在是這一路不太平,我也受了些傷。”

雲期看着謝長安,握住他的手:“你傷得重嗎?”

謝長安不露聲色地回握雲期的手:“幫你撐腰已經是儘夠了。”

安南王看着各懷鬼胎的底下人,笑着說:“剛纔還熱鬧得很,怎麼,謝長安回來就沒話說了?”

陳厭咬牙:“自然不是,即便是謝二郎支持薛小姐,也不能說明她說的就是對的。若是她一面之詞王爺便要處置我,乾脆也不要叫安南軍了,薛家軍還更貼切些。”

謝長安笑了兩聲:“我也在外面聽了一會,證據如此確鑿你還覺得是她的一面之詞,莫非要抓出個黑羽軍說是你纔行?”

陳厭知道自己已經處於劣勢,但是隻要不拿出確實的證據來,他就能繼續抵賴。

“正是。”

哪知道謝長安根本沒想過要拿出什麼確實的證據。

“不知道陳將軍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陳厭驚恐地看向謝長安。

只見謝長安輕輕一揮手,就有兩個不認識的銀甲衛士把自己摁住了。

“你要幹什麼!”

“我可能面對你們的時候實在是太過溫柔了,畢竟我們家的家訓就是什麼君子氣度,所以現在我來提醒你們一下。此次平叛,我是主將。我覺得你通敵叛國,現在殺了你也在情理之中,我要爲戰事負責嘛。”

“你這樣......就不怕被冠以濫殺之名嗎?私自處死我,陛下他......”

“那是以後的事情看了,”雲期笑着說,“不管是後來人說他濫殺,還是陛下問罪,都是你死了之後的事情了,和你沒什麼關係了。”

陳厭死死地等着臺上的二人,此刻他終於充分地意識到,身份上的天差地別。

他們想要殺他,只要有人願意做就行了,不需要有人贊成,也不需要他心服口服。

剛纔的薛小姐頻頻落於下風不過是手裏沒有人。

而現在,人來了。

雲期笑着走下來,看着被人摁倒的陳厭,笑吟吟地說:“不過我們也不是什麼獨斷專行之輩,你也可以爲自己辯解。”

謝長安也說:“證據確鑿,他哪有什麼辯解的餘地,拖下去吧。”

死亡邊緣的恐懼讓陳厭死死地扣住地面:“我不是通敵叛國,我聯繫黑羽軍嗎,乃是......”

他還在猶豫。

這不難理解,一旦把所有的都說出來,黑羽軍跟陛下之間的勾當哪怕只說個冰山一角,也足以讓他日後沒有容身之地了。

但是對死亡的恐懼戰勝了一切,陳厭說:“乃是陛下......啊......”

雲期手中握着長劍,手腕一抖,鮮血便淋在了地上。

“死性不改,”她冷聲道,“死到臨頭了還想要亂我軍心!”

雲期這一劍用力至極,直接砍斷了陳厭的脖頸,頭顱在頸項上晃了晃,就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兩圈。

“如此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謝長安也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雲期哪怕身在淳陽,恐怕也已經猜出了黑羽軍的那些內幕。

他是爲雲期撐腰的人,當下便鼓起掌來:“薛小姐行事果斷,英姿勃發,不墮先祖盛名。”

這個先祖,指的就是跟鎮北王安南王一起征戰天下的初代定國公了。

陳厭最後那陛下二字說的不可謂不清晰,但是沒有人敢再討論,他們跟着謝長安,熱烈地鼓起掌來,一邊鼓掌一邊誇讚,彷彿雲期真的堪比那些開國名將了。

雲期看着這些人,輕輕地笑了:“諸位謬讚,我不過一閨閣女子爾。”

這只是一句什麼都算不上的謙虛。

安南王站起來,笑着說:“本王數年不理俗務,你們是不是就覺得本王說話不管用了,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雲期看了安南王一眼,知道他是打算借題發揮,徹底清算整個安南王麾下所有人。

但是他畢竟是安南王府的主人,他問出這句話,就沒有人敢接的。

畢竟剛纔的對峙中,安南王是擺明了站在雲期這邊的,而在場其他人都在陳厭的鼓動之下,半推半就地站在了他們的對面。

現在陳厭死了一了百了,他們卻要迎接安南王的清算了。

雲期對安南王府的家事不敢興趣,但是眼下她跟謝長安坐在這就是對安南王的表態,因此她選擇了坐在這裏跟謝長安說悄悄話。

“你此去黑羽軍,可曾見過先前那個追殺我的阿瑟穆?”

謝長安稍微有點猶豫,阿瑟穆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是這一路上兩人也算是同舟共濟。

論重要性他當然比不得雲期,但是就這麼把人供出去又未免有些薄情。

但是雲期不知道,繼續說。

“我的這位侍女是阿瑟穆的金枝夫人,幫我就是爲了讓我幫她找阿瑟穆,你若是沒有見到他,記不記得最後是在哪裏看見他的,我好派人再去找找。”

哦,原來是這樣。

謝長安跟雲期咬耳朵:“他受了重傷,還中了毒,現在不太好見人,我也答應他在他養好之前不告訴別人的,你替他隱瞞一下。”

這事還是要怪朔勒番。

阿瑟穆原本以爲自己中的毒是見血封喉,一下子就完事了。

卻沒想到因爲火藥被震暈了,醒來之後發現沒有毒發,以爲自己是被朔勒番忽悠了,根本沒有毒藥。

結果前天忽然毒發,面容潰爛,狀若惡鬼。

謝長安隨身帶着的解毒丸勉強壓制的毒性,但是美了這麼多年的阿瑟穆無法接受自己不美了,深受打擊。

他挾恩圖報,要求謝長安給他找住處找大夫,還不準走漏風聲。

“不好見人?怎麼?上吐下瀉還是形容枯槁?”

阿枝低下頭,問:“他人呢?在哪?”

雲期這纔想起來,阿枝的武功,足以聽清他們倆的悄悄話了。

謝長安訕訕地笑了一下:“等我麾下的神醫來了就好,你再等幾日。”

阿枝沒有說話,但是一臉冷漠顯然不是願意再等幾日的樣子。

謝長安記得這位金枝夫人在阿瑟穆那裏是非常受寵的,就算阿瑟穆真的要找他算賬,也可擋掉一二了。

於是大方爽快地說了:“淳陽城黃鸝巷子裏,門上掛了一個鐵牌子的,就是他現在的住處。”

哪知道送走了阿枝還有云期。

“中毒?你呢?你沒中毒嗎?”

“我?我自然是好得很?”

雲期打量了他一番,伸手就拍在了他的傷處:“好得很?”

謝長安“嘶”了一聲:“還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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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都做什麼去了?”

謝長安看着雲期一臉冷淡,就知道自己要不好。

這可不是插科打諢能夠矇混過關的事情,但是要是讓他細說這其中種種,單單是朔勒番祖地埋的那些火藥就夠他喝一壺了。

他皺起眉毛,用了咳了起來,彷彿病入膏肓一邊,就連蒼白的面色都因爲劇烈的咳嗽而染上了幾分紅潤。

雲期知道他恐怕是故意在逃避這個問題,但是這架勢未免太嚇人了些,加上她是在夢中見過那火藥爆炸的聲勢的,知道謝長安必定是帶了傷的。

便忍不住皺着眉頭問他:“你傷得這麼重嗎?”

謝長安原本只是想咳嗽兩聲,讓雲期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哪知道一咳起來就剎不住車,一直咳嗽到胸口悶疼,才堪堪停住。

他撫了撫胸口:“我能回來,實屬上天眷顧,否則你就要逢年過節祭拜我的牌位了。”

雲期臉“騰”地紅了,什麼人會逢年過節的祭拜牌位?

還不是夫妻。

謝長安看着雲期的紅臉,笑了起來:“不過好在我回來了。”

雲期忍不住噘了噘嘴。

謝長安看她這樣,笑着說:“不知道你前世究竟如何,我總覺得你太成熟了些,不管前世怎樣,你現在終歸是一個小姑娘,現在這樣,總算有些小姑娘的意思了。”

雲期對着他笑了一下:“前世種種,未有一日敢忘。”

謝長安把手遞過去:“看在我也算九死一生的份上,不知道能不能聽聽薛小姐前世的故事?”

雲期微笑:“我原本也是打算若是你能活着回來就告訴你的。”

但是這話說來容易,做起來並不輕鬆。

雲期想着自己前世和趙景殊幾乎決裂的最後,一邊覺得自己的眼光不至於兩個都不是良人,一邊開了口。

“我是李常玉。”

謝長安愣住了,他與李常玉也算是年少相識,甚至之前永昌郡主的喪禮上李常玉還差點打了雲期,但是雲期這個時候這麼說......不會吧。

雲期被他難以置信的神色取悅了,笑起來:“對,我就是隴西郡主,李常玉。”

謝長安驚呆了。

倒不是他缺乏想象力,實在是這一世的李常玉還好好活着,他雖然推測雲期或許是別的什麼人,但是卻沒有想過,這個世上會有兩個李常玉。

他震驚不已:“你說你是誰?”

雲期笑意生花:“我是李常玉啊。”

謝長安想起李常玉跟雲期那個針鋒相對的樣子,忍不住說:“你是說,那個在永昌的喪禮上對你大發雷霆的李常玉,是你自己。”

說起這個雲期就有些喪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我應該是天底下最瞭解她的人,她卻厭我至此。”

謝長安乾笑了一下。

“可能這麼長時間過去,現在的我就是少年時最厭惡的樣子吧。”

謝長安......謝長安無話可說。

能被自己厭恨成這個樣子,雲期也是當時第一人了。

不,單從跟少年時的自己身處同一時間,這件事本來就是僅此一人的事情。

雲期笑了一下:“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所以你之前猜我的身份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擔心,你看,我跟你說你都覺得不可置信,更何況你自己猜呢?”

謝長安笑起來:“剩下的就不必說了,我大概都知道了。”

“所以你知道,我這些日子以來做的所有所有,去金源城救顧思明,拜託你去查北疆戰敗,都是爲了什麼吧。”

謝長安有些痛惜地看着她:“這原本不該是你承擔的。”

雲期笑起來:“沒有什麼該不該的,我既是我,便是我應當去做的。”

謝長安笑了笑:“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雲期笑:“當然,至少從現在來看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不是嗎?”

他們都要保護自己的家人,都要與皇權相搏。

謝長安忽然擁住了雲期,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雖然不知道你爲何會進入我的輪迴,但是現在想象也不算是什麼壞事。起碼,在這條路上,我們都有了同行的人。”

雲期抱住他。

“我們都不會是孤單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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