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金鳳釵與鴻門宴

雲期久違地收到了付憫柔的消息。

還是姚娘子送來的，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兩個人已經十分熟識了。

不過雲期並不是十分在意，姚娘子畢竟不算是她的手下，頂多只能算是從安南王那裏借調來的人手。

雲期是沒有資格干涉她的行爲的，尤其是私交這樣無傷大雅的小問題。

何況姚娘子的所爲並沒有影響雲期交代給她的任務。

不過雲期最近事情十分順利，陳抒玉已經被她安排出了京城。

趙景殊又一向自恃身份，不會千里迢迢地去南疆。

可以說是雲期已經斬斷了他一條手臂。

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現在，付憫柔那裏，也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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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憫柔已經被關了很久了，但是託姚娘子的福，她並沒有落下外面的所有動向。

聽說付晨明衝撞了太子大婚的車架的時候，她突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

“這種貨色”，付憫柔笑着說，“就這種貨色，還想着做少爺？就爲了這種貨色，他居然就能逼死母親。”

付憫柔知道的事情很有限，加上即便是雲期也探查不出來，當年付大人爲什麼逼殺謝氏。

於是付憫柔猜測，當年母親可能就是知道了付大人還養着外室母子，才被付大人夥同劉氏逼殺。

眼下聽說付晨明惹出這樣大的事情，恨不得暢飲三杯，在當面對着付大人大笑三聲。

不過不用她找過去嘲笑付大人，付大人就已經找上她了。

是劉氏帶着付憫思來說的：“阿柔，你這些日子想必修養得不錯，我們一家人好些日子不見了，不如今晚一同用飯。”

付憫柔沒聽她說話，而是看向外面，秋日已過，滿地落葉，夏日時繁盛的花樹已經變得光禿禿的了。

她微微地笑了起來：“外面一院子的落葉，怎麼，我這裏連個灑掃的丫頭都不能有了嗎？”

付憫思也看向外面，院子裏確實是滿地落葉，好在最近沒怎麼下雨，葉子纔沒有漚爛。

劉氏剛剛說了話，從前付憫柔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好歹是有幾分尊重的。

後來雖然張口閉口姨娘妾室的，但是因爲自小的教養，也不會像是現在一樣忽視她。

也不知道關了這麼久是出了什麼事，居然如此目中無人了。

她笑了一聲：“小丫鬟做事，難免有些疏漏，阿柔一貫是寬和待下的，怎麼也開始計較這些事了。”

付憫柔像是看不見她一樣，笑着對付憫思說：“你來找我是做什麼來的？”

付憫思知道她如今已經十分不善，但是也是萬萬沒料到她會直接無視劉氏，猶豫了一下，然後說：“父親想晚上與姐姐一起用飯。”

付憫柔笑了一聲：“付大人想要與我用飯？”

付憫思點點頭：“父親許久不見姐姐，十分想念？”

劉氏卻在一邊氣得七竅生煙，聽不見她說的話，卻能聽見付憫思的，這樣的無視，比說她姨娘更加讓她痛苦難受。

沒事，沒事，劉氏撫着胸口，今晚有她好看的。

但是付憫柔可沒心思搭理她是怎麼想的，得到了付憫思的肯定回答之後，居然直接笑了出來。

“十分想念？想念什麼？被我氣得說不出來話嗎？”

上次見面付大人可不就是被她氣得拂袖而去嗎？

付大人只要沒有什麼特殊愛好，應該都不會想念她纔對。

況且兩人本就親緣涼薄，更不會有什麼血脈親緣的愛了。

不過付憫柔現在就是一個混不吝的心態，姚娘子可是告訴她了，薛雲期馬上就要返回京城了。

等薛雲期回來，那外頭已經擱置許久的《思母謠》的終章，也可以挑個時候上演了。

到時候任是付大人再怎麼胸有成竹，也要手忙腳亂一下。

至於這頓飯是不是鴻門宴？

付憫柔可不怕，只要付大人不敢殺她，她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付憫思看着付憫柔的臉，低聲說：“姐姐好好休息，我們待會讓人來幫姐姐梳妝。”

付憫柔看着母女兩人離開的身影，慢慢地笑起來。

薛雲期已經回來了，她終於能夠稍微呼一口氣了。

不過這短暫的放鬆並沒有維持太久。

劉氏走的時候並沒有再次把門鎖上，讓付憫柔太過自由她也不太放心。

過了沒多一會，一個穿着羅緞的婦人就在門外行禮：“大小姐。”

付憫柔擡頭看去，認出是劉氏的心腹——劉娘子。

聽說是劉氏被賣之前的家鄉人，後來也有人說這位劉娘子其實是劉氏的親姐姐。

都說無風不起浪，這話也並非空穴來風。

前些年劉娘子剛來府中的時候，就曾有下人撞見過劉氏叫劉娘子姐姐。

雖然後來解釋，說是劉氏看劉娘子親切，又喜歡她，這才趁着四下無人叫她一聲姐姐。

不過這話也不知道幾個人會信。

不過劉娘子比劉氏會做人，平日裏待付憫柔也稱得上一句不錯。

她會不給劉氏臉，卻對劉娘子沒什麼意見。

見是她來，付憫柔站起來；“怎麼是娘子來？我還以爲會是個丫頭呢？”

劉娘子殷切地笑着：“大小姐是府上最金尊玉貴的小姐，平常的丫頭怎麼配給小姐梳妝，還是我來，老爺夫人都放心。”

付憫柔覺得有些怪異。

劉娘子卻拉着付憫柔坐下，一邊給她梳頭一邊說：“一晃幾年過去，大小姐都長成大姑娘了，老爺今天叫大小姐過去用飯，就是想說說大小姐的親事。”

付憫柔一把抓住劉娘子的手，看向她：“我的親事？怎麼一回事？”劉娘子不輕不重地掙開了，一邊繼續梳頭一邊笑着說：“大小姐也不小了，平日裏跟大小姐一道玩的，除了定國公府那位小姐，哪個不是已經成親了？何況我們家跟人家國公府又不一樣。”

付憫柔笑了一聲。看着銅鏡裏的散發美人脣角微勾：“我纔不嫁人。”

劉娘子笑：“大小姐又說孩子話了，哪能不嫁人，那......鎮北王府的小郡主，前些年不也不嫁人不嫁人的，你看現在過得多逍遙。”

付憫柔又看了劉娘子一眼，笑了笑：“我知道了，替我謝謝姨娘。”

劉娘子這些話看似是對她的叮囑勸告，其實是在替劉氏傳話。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劉氏突然願意幫她，但是付憫柔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他們之間是有仇怨，不過一碼歸一碼，這件事上付憫柔還是要謝謝她。

劉娘子聽見付憫柔叫劉氏姨娘，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把一支鳳釵比在付憫柔的頭上：“這是夫人給的，說大小姐也到了戴這些釵子的年紀了，不過依奴婢看，倒也不那麼合適。”

金釵......

還是一支鳳釵。

到了年紀，又不那麼合適。

什麼意思？難道付大人屬意的是一個皇室子弟？或者乾脆就是一個皇子？

付憫柔的臉色一變，擡手抓着那支金釵：“我也覺得不太合適，這赤金的釵子也太俗氣了些，還是我那支玉海棠的好看。”

劉娘子明白了付憫柔的意思，抿嘴一笑：“奴婢看也是那支好看，襯得小姐素淨又高雅，不怪小姐喜歡。”

她的手很快，何況只是喫頓飯，又不是要入宮赴宴，三下五除二就挽好了髮髻。

付憫柔笑起來：“娘子手藝不錯。”

劉娘子一邊笑着說“過獎”，一邊把那支玉海棠簪在了付憫柔的頭上。

“是小姐天生麗質，底子好，都不用敷粉畫脣，就已經勝過無數人了。”

付憫柔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站起來換了一身衣裳，然後說：“娘子可以回去了，晚上我會去的。”

劉娘子真正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再多留，對着付憫柔行了個禮就退下了。而付憫柔卻把門關上，鋪紙磨墨要給雲期寫信。

付大人已經把主意打到宮中去了。

必須得傳信給雲期，讓她早做準備。

付憫柔有些着急，今晚姚娘子可千萬要來。

不是她多疑，實在是跟宮中扯上關係這件事本身，就有些疑點重重。

付大人慣來自詡清高，不說什麼金銀不過眼，就說與皇家結親這件事，在他眼裏就是不行的。

李常玉和趙景殊剛有苗頭的時候，付憫柔跟他的關係也沒那麼僵，就曾聽他對兩人的事長吁短嘆。

說鎮北王府短視，靠着女兒搏一時安穩，實在是短視。

又說鎮北王府是幾代純臣，如今一個女兒，幾輩子的功夫都沒了。

由此可見，付大人自己是十分排斥用女兒換取聖恩這件事的。

而陛下的後宮中美人無數，自然不乏有被家人進獻的，那些獻了女兒的人家確實都得到了切實的好處，有些甚至可以說是一步登天。

但是那些年被那些美人的親眷壓在頭上甚至是搶功的時候，付大人都沒有動這門心思，如今突然萌生這種想法，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按理說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了纔對，更犯不上賣女求榮。

難道她和薛雲期對這些計劃的殺傷力估計的有錯誤？

其實《思母謠》殺傷力超絕，已經讓付大人元氣大傷，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不對不對，事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

付憫柔心事重重地寫好信件，把它藏進了平日裏和姚娘子傳信的地方。

就又略休息了一下，前往正院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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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憫柔到的時候，那一家子已經做好了，甚至還在說笑，看起來其樂融融。

她卻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尷尬的地方，而是舉步走了進去。

“大小姐。”

此起彼伏的問好聲想起，付憫柔擺了擺手，示意下人不必行禮。然後走向餐桌。

“阿柔，”劉娘子笑着說，“你來了，擺飯吧。”

她雖然是笑着的，但是細看笑容有幾分勉強，似乎是怕付憫柔就這麼當衆發作，讓她下不來臺。

不過這就有些多慮了，付憫柔現在雖然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容忍，但也不是什麼一點就着的炮仗，眼下這點局勢還不至於讓她發作。

這頓飯別人喫的好不好付憫柔不知道，但是她喫的不錯。

畢竟這段時間喫的都不好，飢一頓飽一頓就不說了，喫的東西還是以前看不上的，只能靠着付憫思和姚娘子帶來的東西加餐。

難得喫這麼好的，付憫柔覺得自己不帶回去點都有些浪費。

畢竟他們喫剩的東西，尤其是他們動了筷子的，多半就是被倒掉了。

期間付憫思還端着茶杯敬了付大人三杯。

付大人如今年紀也大了，看見女兒如此乖巧嘴甜也是開心的，結果眼光一掃就看見付憫......

看見這種孽女就是會折壽。

再喝一杯再喝一杯。

付憫柔不知道付大人這些腹誹，自己喝了口茶清口，然後輕咳一聲：“這宴不錯，您到現在也沒敗壞我心情，看樣子不是什麼鴻門宴。”

付大人一聽這話，剛纔的舒心一掃而空，脖子都紅了：“你！我跟自己女兒喫頓飯，什麼鴻門宴！”

付憫柔笑：“所以我這不是說了嗎，不是什麼鴻門宴。不過付大人你找我想必也不僅僅只是爲了請我喫頓飯吧，現在我喫完了，你想說什麼，說吧。”

付大人臉色鐵青：“什麼叫不僅僅只是爲了請你喫頓飯，我是你的父親，跟你喫頓飯還有什麼錯處嗎？”

付憫柔笑了一下：“往前一兩年我可能回信你這話，可是父親，我長大了，又不是什麼小女孩了，何況您原本就不怎麼喜歡我，這麼多年了，我們一道喫過幾頓飯？這幾頓飯裏，又有幾頓是爲了我？”

付大人一時語塞。

付憫柔笑着說：“所以被廢話了，您有什麼話想說就直說吧，不然我就走了。”

付大人冷笑：“跟你沒什麼關係，只是覺得該讓你知道罷了，我要送憫思入宮。”

什麼？

在場的三個女人都瞪大了眼睛。

送付憫思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