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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公主和劫行

雲期回過頭看見謝長安臉上頗有些憂心忡忡的神色,只要略一思索就能猜出來他在想些什麼,忍不住撲哧一笑。

“我哪有那個膽子,這自然不是宮中的那位小皇子。”

謝長安笑着坐在雲期的身側,看着襁褓裏的嬰孩:“那這是誰家孩子?”

雲期手指輕輕地撥弄了一下應該胖胖短短的小手指:“是憫柔生的。”

“你不是說不是宮裏的那個嗎?”謝長安沒放在心上,以爲雲期是在說笑。

雲期說:“自然不是宮裏的那個,因爲宮裏被衆星捧月的是一個皇子,而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公主。”

謝長安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箇中關竅:“她懷的是雙生子?”

雲期點了點頭。

“這是憫柔給我們的把柄,她總覺得這樣要更放心些,我們握着她的把柄,就會對她更放心些,也會更幫她一些。”

謝長安垂眸看着無知無覺的小小嬰孩,忍不住嗤笑:“畫蛇添足。”

可不是畫蛇添足。

對於他和雲期來說,手裏有沒有付憫柔的把柄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誠然這位小公主確實能令他和雲期更放心一些,但也不是那麼重要的存在。

即便沒有,雲期的性子也不可能就這麼把付憫柔拋棄在宮中。

說起宮中:“你此行可曾見到皇后?”

雲期搖搖頭:“說來也是蹊蹺,雖然陛下准許憫柔不必請安,但是我算是外命婦入宮,按理要去跟皇后請按的,再者說不必見她的是憫柔而不是我。

但是我卻不曾見到她。

不論是入宮第一日還是後來,李常玉都曾遇見過幾次,但是皇后本人卻不論是主動求見還是偶遇都不曾遇見過。”

簡直就像是,“被主動避開了與你的見面一樣。”

雲期看着謝長安,點了點頭:“雖然我覺得是沒有什麼必要,但是皇后對我的避而不見確實給了我這種感覺。”

皇后確實沒必要對雲期避而不見,即便雲期現在既是郡主又是謝家的少夫人,謝長安的妻子,但是這些頭銜對於皇后來說不過是虛名。

所謂淩河郡主不過是陛下掩人耳目的安撫,謝家現在雖然勢大,但也曾經一度凋敝,對於皇后來說更是連對手都算不上。

而云期本人,在賜婚之前,皇后也是見過的。

所以眼下她對雲期的避而不見,反而令人覺得反常。

只不過她現在還是想不通罷了。

謝長安把孩子輕輕地抱了起來,說:“先養在外面吧,等過些日子我們出去一趟,但時候就說是閤眼緣帶回來當做養女的。到底是公主,總不能給一個不明不白的身份。”

雲期點點頭:“先取一個名字吧。”

“付憫柔沒給她取嗎?”

“沒有,她說取了名字就難免牽掛,萬一割捨不下就不好了,讓我們取名字。”

謝長安點了點女嬰柔嫩的面頰,說:“也好,不過取名是一件大事,讓我好好想想。”

雲期看了女孩兩眼,然後又笑着說:“我還不曾懷孕,你就當爹了,怎麼樣,開心嗎?”

謝長安忍不住笑起來:“開心不開心兩說,但是確實是新奇的,這麼多輪迴之中,我這還是第一次有了孩子。”

之前數次輪迴,不管他是謝家壁玉還是紈絝子弟,因爲揹負着滿門皆喪的仇怨,別說婚嫁,他連姑娘們都是敬而遠之的。

因爲知道自己註定要早亡,所以還不如早早地就絕了這份心,免得禍害了哪個姑娘。

兩個人圍着小公主,正新鮮着呢,就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誰?”

“小的松眠,見過二公子,二少夫人。”

松眠?

“是我大哥身邊的人。”

雲期點了點頭,把小公主放回籃子裏拎到了兩人的臥房裏。

謝長安則上前打開房門:“怎麼了?”

松眠是謝長風的書童,從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跟着謝長風了,二人之間情分非比尋常,幾乎可以是說以兄弟論處。

平時他也是一直跟着謝長風的,等閒不分開。

現在謝長風派了松眠來,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那知道松眠站在門口就說:“老爺請您過去。”

謝父?

謝長安覺得很稀奇,要知道謝父自從聲稱他母親死後就潛心修佛,不說真假,但是確實不再見人。

就連謝長風都難得見到他,現在卻要見謝長安。

.............................

雲期出來的時候謝長安已經離開了。

爲霜站在一邊:“公子出去了。”

雲期點了點頭。

轉頭一看就見到書案上放了一封信,上面用斗大的字寫了“雲期”兩個字。

“給我的信?誰送來的?”

爲霜表示她也不知道,她跟着雲期進宮住了好些日子,這也是剛回到謝家。

謝長安和白露營的手就算伸得再長也不可能隨時隨地給宮中傳遞消息。

雲期打開信封,打頭就寫着:

我至北疆已有月餘。

北疆?

雲期想了想,覺得不管是顧思明還是李常旭都不像是會給自己寫信的人,至於仍舊在北疆的封陽,他即便是寫信也應該是寫給謝長安和謝懷玉的。

懷着這樣的想法,雲期直接看了最後的落款——薛雲霓。

是薛雲霓送來的信。

................................

這是薛雲霓到北疆的第二個月,她已經過得很是習慣了。

雖然說爲了避免和鎮北王府以及李常玉顧思明等人扯上什麼關係,她特意避開了北疆真正的中心——陌城,而選擇了一個可以算得上荒涼的小城——鹿城。

雖然話說的是爲了避開這些人,雖然當初跟雲期道別的時候說的冠冕堂皇,什麼需要的地方,什麼理想與夢想。

但是當薛雲霓離開定國公府之後才意識到,她當年的那些幼稚想法究竟有多麼天真。

當初在京城的時候定國公府的雲霓小姐是人人稱讚的女中英傑,可是一旦沒有了定國公府的雲霓小姐,想要做什麼都是處處受限的。

好在鹿城雖然對她諸多防備,總算沒有把她攆出去。

於是薛雲霓索性在鹿城住了下來。

剛開始雖然還有些磕磕絆絆,但是等到第二個月的時候薛雲霓已經覺得對着這裏的生活算得上得心應手了。

非要說有些什麼還算不上順利的話,她的目光落在門口的清瘦少年身上。

就是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莫名其妙的人了。

少年大概是在薛雲霓離開京城的時候就跟着她了,但是每天從京城上官道的人何其多,薛雲霓也沒有放在心上。

等到了北疆地界,沒有別人了,薛雲霓這才遲鈍地意識到,這個人好像是在跟着自己。

但是少年也沒有做過什麼,除了跟着薛雲霓之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薛雲霓只好壓下心裏的那點不自在,把他當成一個尋常的同路人來看待。

奈何好景不長,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兩人沒能將這種心照不宣的和平維持下去——少年被綁架了,還是被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當成薛雲霓給綁架了。

那天說來也巧,薛雲霓心血來潮想要住一間朝南的屋子,但是客棧不大,唯一薛雲霓認識的還住在朝南屋子的人就只有少年了。

“公子。”

少年被叫住的時候還有些愣怔,蒼白清秀的面孔上有着些微的紅暈:“姑娘?”

薛雲霓一邊覺得這少年雖然行跡有些可疑,但是生得白白嫩嫩的,看來家裏也是很不錯的,一邊說:“我想與公子換一間房,可以嗎?”

少年張了張口,看上去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說出口。

薛雲霓以爲他是想要拒絕但是不好意思說出手,忙說:“不方便也無妨,我只是這麼一提。”

少年搖搖頭:“沒事的,我們換吧。”

薛雲霓又看了少年一眼,確定他不是因爲不好意思拒絕才換的,這才心安理得地搬進了那間屋子。

當日夜裏,她就意識到了不正常。

這間客棧太安靜了,沒有人聲,也沒有說話走動的聲音。

躺在牀上唯一能夠聽見的就只有呼呼的風聲。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過於疲憊,薛雲霓並沒有起來查探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而是沉沉睡去了。

等到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整個客棧都沒有人了。

昨天還熱熱鬧鬧擠擠挨挨的客棧,今天就彷彿人去樓空。

而昨天還笑呵呵的客棧老闆,今天看見她臉上的驚恐堪比白日見鬼。

薛雲霓一下子就意識到了自己昨天忽略的不對勁,她拔劍橫在了老闆的脖頸上:“他人呢?”

都不用去看,薛雲霓一下子就意識到了,那個跟她換房間的少年只怕已經不在那裏了,否則老闆不會對於看見她這件事如此驚恐。

在想一想昨天沒有人願意跟她換房間,只怕原本要被帶走的是她薛雲霓。

等到薛雲霓趕到的時候少年已經開始高燒不退,整個人氣若游絲,幾乎要活不下去了。

當時身陷狼窟,薛雲霓縱然輕功絕世,也很難帶着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從這裏全身而退。

不得已,她把少年綁在了背上,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奈何人多勢衆,薛雲霓自己雙拳難敵四手,少年被她背在背上,最後還是難免被砍了幾刀。

這病放在別人身上自然不是什麼大事,就算是放在薛雲霓身上也不過是修養幾日。

哪怕是雲期當年身體還不好的時候,在金源城身受重傷也還是好好的。

所以薛雲霓也局沒有放在心上。

不曾想沒過幾日,少年就因爲刀傷加高燒病得快要死了。

好在薛雲霓手裏還有最後一點盤纏,還能夠爲他請一個大夫。

但是請大夫加上抓藥,已經熬幹了薛雲霓的最後一點積蓄,等到他醒來之後,薛雲霓已經不得不出去做工掙錢了。

薛雲霓自認爲自己仁至義盡,已經足夠償還那無妄之災的愧疚,因此在隔天就跟少年說了拜拜。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位少年感念薛雲霓的救命之恩,如果說他之前是暗搓搓地跟着,現在就開始明目張膽地守在薛雲霓的小院門口了。

她每次出門的時候都能看見少年。

但是少年又實在有些羞怯,每次薛雲霓看見他的時候都會跟他打個招呼,而他只會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地看着薛雲霓,能點個頭都算是好的了。

但是今日好像有些不尋常。

“薛姑娘。”

薛雲霓看向少年:“公子守了這麼些日子了,總算是願意開口跟我說兩句話了?”

她這話本就是玩笑話,說出來也就是爲了讓兩人之間多少不要那麼尷尬,卻沒料到她剛說出來,少年的臉又再次變得通紅的。

少年的臉通紅地看着她:“姑娘,我有話想要問你。”

雖然他看起來不太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但是雲期現在手裏也有一點積蓄了,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不去。

她把門打開:“進來說話吧。”

少年滿臉通紅地跟了進去。

兩人在院子裏坐下,薛雲霓給少年倒了一杯酒,就當是待客了,然後她說:“公子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

少年看着薛雲霓,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一樣:“薛姑娘當初,爲何一定要拒婚呢?”

薛雲霓看着少年:“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少年沒有說話。

一時之間,院子裏浮動着尷尬又冷淡的氣氛。

薛雲霓冷冷地看着少年,說:“我想要做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跟你有關係嗎?我做什麼,又爲什麼要向你解釋。”

“當然有關係了。”少年的眼瞳裏滿是認真,他像是不能理解薛雲霓這句話一樣。

...................................

少年對着薛雲霓笑了一下,他圓而稚氣的臉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孩子:“姑娘不知道嗎?還是我不曾告訴過姑娘?”

他說:“我就是那個被姑娘拒婚的人。”

他說:“我是陸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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