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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鹿城與麗昌

若是在之前,發現顧思恆這麼一個預料之外的“同路人”,說不準雲期會喜不自勝,會傾覆以待。

但是對於現在的雲期而言,不管他是真的同路,還是隻是從蛛絲馬跡中發現了雲期在這所有事情裏的身影,都不重要了。

雲期已經不再需要一個“同路人”了。

她淡淡地看着顧思恆,然後倏忽一笑,說:“我跟顧三哥說來也只不過是幾面之緣,就算是被我當初捨命相救的顧二哥都未必能有如此坦誠,顧三哥這是......”

顧思恆輕聲笑了,說:“你明白就好。”

雲期心裏有了譜,猜度顧思恆應該是真的像是她一樣重活一世了。

然後又聽顧思恆說:“我要離開京城了。”

雲期一怔:“你不是回不去鎮北王府了嗎?”

誰料顧思恆灑然一笑,說:“只是回不去王府罷了,天大地大,總有我能去的地方,也總有我該去的地方。”

雲期看着他落拓瀟灑的樣子,想起薛雲霓。

當初薛雲霓來告別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天大地大,自有安身之處。

雲期說:“雲霓姐姐當時也被逐出京城,如今就在北疆鹿城。若是顧三哥沒想好往哪裏去,可以去鹿城看看,左右你是在北疆長大的,想必在不在陌城對你而言並沒有什麼分別。”

顧思恆坐在雲期對面,看着她,冷淡的目光慢慢地露出一點融融暖意。

他說:“當然。”

雲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也笑了起來。

讓顧思恆去鹿城當然不是簡單的讓他跟薛雲霓之間有個照應,而是爲了在無人在意的鹿城,繼續關注北梁的動向。

薛雲霓作爲一個身在鹿城的普通人,卻能夠在鹿城得知王庭中晴夫人的動向,雲期猜測現在的鹿城只怕已經不簡單了。

但是薛雲霓和北梁人對抗沒什麼經驗,加上她對北梁人的手段也不算熟悉,有很多蛛絲馬跡無法察覺。

加上她對趙景殊沒有什麼惡感。

所以才需要顧思恆去,顧思恆作爲最後從趙景殊手裏奪下皇位的勝利者,對於他的手段絕不算陌生,而且兩個人結仇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他去是最合適的。

雲期也需要一個人盯着北方了。

趙景煦初初登基,加上主少臣疑,大周內部絕對算不上太平。

東邊先帝留下的黑羽軍餘孽還未停歇,南邊南蠻全靠着安南王的雷霆手段將其鎮壓,雖然是一時安穩,但是絕非長久之計。

加上西邊雖然有山脈阻擋,但是西北還有雍王和西北總督。

雲期雖然未曾見過那位西北總督,但是雍王對皇位的虎視眈眈總不是作僞。

即便他沒什麼本事,只能在暗地裏使些小手段,但是所謂不拘小節者必失於小節,雲期還是不能安心把他擺在西北。

種種相加之下,北邊的北梁反而還只能算得上外患。

內憂不掃,何以掃天下。

雲期雖然沒有什麼天下之間的野心,但是也絕對不希望大周被內憂外患包圍。

她看了顧思恆一眼:這位被謝長安視爲危險人物的皇子殿下,總不至於連這點想法都沒有吧。

............................................

“公子。”

封陽遞了一封信來:“幸不辱命。”

謝長安似笑非笑地看了封陽一樣:“三年功夫,我以爲你會回來得更快一點的。”

封陽垂下頭去:“是屬下辦事不利,才被那等小人硬生生拖延了三年。”

謝長安說:“無妨,好在京城這邊一切順遂,我纔等得起你三年。”

三年前謝懷玉跟隨謝敏父子前往麗昌前夕,謝長安爲了規避謝懷玉前世死於與封陽一同前往麗昌的命運,同時也爲了將自己的所知儘快應用在北梁,將封陽派到了北梁。

“但好在不辱使命。”

封陽擡起了臉,原本少年英氣俊朗的面容上橫亙了一道刀疤,也不再像是過去那樣見人先笑的活潑樣子,而是冷着一張臉。

三年北梁,他終究是不一樣了。

謝長安把封陽扶起來:“說罷,你在北梁的成效如何。”

三年前,謝長安把封陽派去北梁,就是爲了避免北梁與大周迫在眉睫的交戰。

北梁的薩滿巫師有多麼重要,當年永昌和親的時候雲期雖然有意利用,但是並不明白。

而對於無數次輪迴的謝長安而言,卻是再清楚明白不過了。

謝長安曾經無數次與現在的這位白月巫師打過交道,知道她是最忠於後來的北梁王——赫連蒙越的。

而對於現在的白月而言,如何讓赫連蒙越好好地活過王位爭奪戰纔是最重要的。

赫連蒙越並不出色,無論文韜武略都遠遠不如他那位精彩絕豔的嫡親姐姐赫連蒙心的,甚至前世真正的赫連蒙越也不曾活到最後。

謝長安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位所謂的“赫連蒙越”,其實是假死的長公主赫連蒙心,和真正的赫連蒙越,早就在赫連蒙心的墳墓里長眠了。

倒不是因爲什麼傳男不傳女的王位,北梁王室也不是沒有過女王,只是赫連蒙心的女子身份偏偏是不行的。

因爲她曾與前代薩滿巫師有私情,而在北梁人的習俗中,薩滿巫師是上天之子,是最純潔的存在,而情慾就是會玷污薩滿巫師的渾濁。

最終薩滿巫師被幽禁在北梁禁地,而赫連蒙心則被迫作爲罪人,永遠地離開了所有人的視野。

謝長安曾與白月有過短暫的交談,在一次北梁的戰勝後,他想要殺了薩滿巫師,毀掉北梁人的精神寄託。

而當他潛入白月的帳子,才發現這位人人稱頌的薩滿巫師,是一個正當妙齡的少女。

而這位少女看見他卻一點不怵:“你是大周人吧。”

她的神色很淡,既沒有笑,也沒有刻意地冷着臉,態度輕鬆自然地就像是再說今日天氣幾何。

謝長安輸人不輸陣,就在白月的對面坐下了。

“我猜測你是爲你的故國而來,”白月笑了一下,“可惜你來了也沒有用,殿下是肯定要一統天下的,她要用功績賭上悠悠衆口,把我的師父放出來。

她籌謀了很多年,甚至爲此不惜讓自己受傷瀕死,不惜讓自己明明尚有氣息在的弟弟等死。”

赫連蒙心是什麼樣的女人,謝長安只知道一個戰功彪炳,武功卓越。

但是在白月的眼裏,那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爲了一己之私不惜殺掉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甚至不惜把整個北梁拖入戰爭之中。

謝長安聞言冷笑:“你是薩滿巫師,如果你覺得不好,早在戰爭剛開始的時候你就有本事叫停。

我是知道的,你們北梁的薩滿巫師非常重要。”

白月那冷淡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因爲殿下確實是在大周人手上受的傷啊,雖然死於見死不救,但是那致命傷是你們大周人弄出來的。”

這個女人是一個不讓赫連蒙心的瘋子。

當時的謝長安這麼想。

但是對於現在,已經決意在這一世了結一切的謝長安而言,她的瘋是可以利用的。

“那北梁蒙心公主不愧是之前的北梁女戰神,即便是身受重傷行動不便,也絕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我們的人進入北梁之後,一大半的問題都是拜她所賜。

後來我們聯繫上晴夫人,有晴夫人在王庭牽制,我們纔好辦了一點。”

晴夫人雖然身在王庭,但是知道雲期把她送到王庭去甚至是給了她和親公主的身份必然不是爲了做好人的,所以封陽等人報出雲期的名號之後,其實得到了晴夫人不少便利。

赫連蒙心再怎麼也是北梁公主,再加上現在的赫連蒙越其實對這位姐姐的感情很複雜,想要讓白月利用薩滿巫師的身份驅逐赫連蒙心,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不過好在,赫連蒙心的脾氣不是什麼隱祕的事情。

尤其是與前代薩滿被迫分開之後,性情愈發暴戾。

其中種種,就不必贅述了。

“最後,那位白月巫師說蒙心公主原本也是純潔的,之所以變得污穢是因爲與前代薩滿一起被魔鬼蠱惑了,應該與前代薩滿一起去禁地淨化己身。”

謝長安聽到這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竟然信了?”

封陽笑着說:“薩滿巫師的話,由不得他們不信。”

也是,薩滿巫師是北梁人的精神象徵,就算是不信北梁王是人也會相信薩滿巫師的話。

到這謝長安以爲,可以暫時不用太關注北梁那邊的事情了。

沒了赫連蒙心,北梁就不足爲懼。

加上有晴夫人在,趙景殊即便想要東山再起只怕也沒有那麼容易。

更何況趙景殊也不是什麼能領兵打仗的人,即便是給他兵馬人手,想要成長到能夠擊破鎮北王府防線的地步且還有的等。

再者說,鎮北王府和趙景殊之間還有着李常玉之死的仇怨,所謂一鼓作氣,鎮北軍有這股氣在,就不會那麼容易輸給趙景殊。

封陽稟報完畢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那裏又猶豫了一會。

謝長安看向他,都不必多問,他就猜出了封陽的意思了。

“懷玉還在麗昌。”

封陽後退了一步:“是屬下僭越了。”

謝長安搖搖頭:“無妨,我本來也要派人去接懷玉的。”

原本暫時讓謝懷玉待在麗昌,一方面是想讓她儘可能避開封陽,一方面也是因爲他實在攔不住這姑娘。

原本會對兄妹兩個出手的皇族,眼下不說盡在掌握也已經失去了威脅。

雖然不知道謝懷玉是否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那些,但是謝長安也覺得是時候把謝懷玉接回來了。

“我如今手下人變動得很大,很多當初的心腹都併入了宮裏的人手,眼下懷玉認的恐怕也只有一個你了,現在已經過了那個時候了,你去接她吧。”

封陽沒動。

“懷玉在麗昌三年了,”謝長安說,“雖然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些什麼,但是這麼久不會來多少也有些蹊蹺,你跟去看看,若是無事就把她帶回來,若是有事,多帶些人,就算是搶也把她搶回來。”

封陽拜下:“是!”

等封陽走了,雲期從內室走了出來。

“你怎麼在屋子裏?不是陪太后去狀元樓了嗎?”

雲期翻了個白眼:“少來,你又不是沒聽見。”

謝長安武藝超羣,耳力非常人可比,雲期在自己家又不曾遮掩行跡,他怎麼會聽不見。

他笑着把雲期摟進懷裏,摸了摸她的肚子:“你肚子......怎麼也不見變大,當時三嬸懷謝懷若的時候肚子跟皮球似的。”

“還早呢,”雲期懶懶地躺在謝長安的懷裏,“總得等五六個月才能顯懷吧。”

謝長安狐疑地看了雲期一眼。

雲期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謝長安摟着她大笑起來。

兩個人膩歪了一會,雲期才說:“懷玉去了三年,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我們派去麗昌的人手,也都說好,但我卻覺得蹊蹺。

那謝敏夫婦是什麼人且先不說,謝思思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對當時假扮懷玉的我尚且十分不滿,現在對懷玉,能是什麼好態度?”

謝長安嘆息了一聲:“懷玉主意太正,我後來也不是沒有去過麗昌,但是要麼是見不到人,要麼就是匆匆一面,那樣見一面,能夠看出來什麼?”

謝懷玉是個主意很正的姑娘,而且是個爲了自己的主意毫不顧惜手段方式的姑娘。

當初都能在雲期和謝長安大婚前夕爲了讓雲期不告訴謝長安,而用封陽的動向編謊話,甚至爲了讓雲期不找謝長安求證,各種裝乖扮可憐。

兩人齊齊地嘆了口氣。

雖然謝長安讓封陽去麗昌接謝懷玉,但是等到封陽帶着謝長安寫的地址找到謝敏家的宅子的時候,那宅子早已人去屋空。

而四下打聽後,卻發現這家子已經走了許久了。

封陽有種不詳的預感,給京中送了信之後就留在麗昌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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