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相思“騰”地站起身來，激動地往前邁了一步:
“哪個方先生？”
“全名叫什麼？”
“家住哪裏？”
“有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季相思的問題有點多，暴雨似地兜頭澆下來，砸得青年措手不及。
他後退了一步，被季相思的激動給嚇到了，下意識低喃:
“就，就是……”
在欒老的“哎！”“哎！”制止聲中，坦誠地回答:
“就是方海宴方先生啊！”
欒老“唉——”了一聲，直拍大腿。
後悔沒有攔住他。
他這個徒弟，太實誠了。別人一問就回答，他都沒來得及制止。
得了回答的季相思激動地原地轉圈圈。
她兩隻手交疊在一起，無意識地扣動着，緩緩地邁着腳步原地轉圈，自言自語道:
“方海宴……方海宴……海宴！”
“這不就是……嗎？”
“這麼巧，說不定也像我一樣，穿到了同名的人身上……”
“對！一定是這樣！”
她右手握拳，一拳砸在左手手心裏，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心跳快要從喉嚨裏蹦了出來。
她想開口繼續問，但是一張嘴卻發現自己激動地發不出聲音來了。
咬了一下舌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才緩了口氣，問出聲:
“去哪裏能找到方海宴先生？”
青年差點又嘴快地回答。
欒老眼疾手快，竄到了他的旁邊捂住他的嘴。
速度快到……季相思彷彿看到了殘影。
“周焱！你嘴怎麼這麼快！”
欒老恨鐵不成鋼地在他耳邊訓了一聲，又板着臉瞪了一眼，眼神裏帶着警告。
看他愣愣地點頭表示明白，這才鬆開手。
回過頭，看到慕如晦微皺的眉頭和季相思期待的眼神，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剛纔的失態。
“如晦，相思，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們。但是我這個朋友，圍着他轉的狂蜂浪蝶太多了，所以他就不愛露面了，不喜歡見陌生人。”
季相思眸中亮起了一簇星火。
愈發肯定，方海宴就是她小爸海宴！
因爲她小爸以前就是，容貌過於招人，很多男男女女前仆後繼想要搭上關係，把小爸煩得要死。
工作室門口一度擺放着“生人與狗，不得進入”的牌子。
沒想到，到了這裏，還是一樣的情況。
季相思眼神篤定，目光灼灼地盯着欒老看，似乎要把他燒出一個洞來。
繞是欒老這麼好的心態，也被她的眼神盯地發毛。
有一瞬間的心軟。
看季相思這丫頭着急的模樣，萬一真是認識的人呢？
emmmm……要不就算了？跟他們透露一下？
提前給海宴發個消息說一聲的話……應該可以的吧……
欒老面上的堅定鬆動了一些，雖仍帶着猶豫和遲疑，但他緩緩開口:
“哎……剛纔我這傻徒弟周焱說漏了嘴。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想必以如晦的能力，查到他的住址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老頭子我就犯一次錯，跟你們說了吧！”
他嘆了口氣，揹着手坐回到石桌前，手指在響玉琴上摸了摸，慢騰騰地開口:
“我這位朋友叫方海宴，是洛海市乃至全國古琴圈裏都很有名氣的琴師。不僅彈得一手好琴，斫琴的功力也是相當不錯。”
“他大哥是國家傳統音樂藝術協會的會長，他也被舉薦爲副會長。但他這人，淡泊名利，性格孤僻，不喜歡這裏面的彎彎繞繞，所以就拒絕了副會長的職位，自己開了個小店。”
“小店就開在秋浮山山腳下的工業園區裏，名字叫‘三兩弦’，你們要是去的話就……哎！哎！別跑啊！”
欒老話沒說完，季相思就迫不及待拉着慕如晦跑了。
韓毅小心翼翼地抱起響玉琴緊隨其後，身形隱沒在黑暗的巷子裏。
欒老氣急敗壞地追到門口，高聲喊道:
“跑什麼跑，我正想說讓我先聯繫一下他，看他願不願意見你們……”
夜風裹着季相思的清亮聲音從巷子裏傳來:
“謝謝欒老了！我們現在就去！”
欒老往巷子裏伸了伸腦袋，什麼都看不清，這才嘆了口氣轉過身，走回院子。
他的徒弟周焱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小心翼翼地試探:
“這位慕先生……不是您的好友嗎？連他也不能說嗎？”
他還愧疚於剛纔自己嘴快透露了方先生的消息。
一說這，欒老停下腳步，擡起手裏的蒲扇在他腦袋上敲了幾下，語重心長地說:
“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海宴的追求者跑到他店裏去鬧的事情了？”
“本來他挺喜歡那個小店的，一直都是自己看店。自從鬧了那件事之後，他就招了店員來看店，自己當個甩手掌櫃，不再接待客人，就是不想再跟陌生人接觸，不想再招惹爛桃花。”
“雖然如晦和相思肯定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對海宴來說到底還是陌生人，要是讓他知道是我把陌生人介紹去找他的，肯定會不樂意了。”
周焱想到方海宴那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也沉默地垂下眸子，手指緊張地蜷縮了一下。
方先生他確實……非常反感跟陌生人接觸。
那他剛纔的行爲，會惹方先生生氣的吧？
周焱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有些慌張。他不喜歡看方海宴生氣……那張臉，還是掛着笑容最好看。
“唉，我得趕緊跟海宴聯繫一下，跟他提前打個招呼。要不然他知道有陌生人去店裏指名道姓要找他，肯定要不樂意了。”
欒老自言自語着，笨拙地擺弄着智能機，磨蹭了半天終於解鎖了，卻找不到通訊錄的位置了。
他隨手丟給周焱，“給我找找通訊錄，給海宴打個電話！”
周焱給方海宴打電話的時候，另一隻手緊握成拳，心裏一遍一遍地打着草稿，等下該怎麼跟方海宴解釋。
但是手機“嘟—嘟—”了幾聲之後，就提示對方手機已關機。
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
“老師，方先生關機了。”
欒老有些疑惑:
“關機了？時間還早呢，海宴也不會這個點就睡覺吧？他一般都會在晚上閉店的時候去店裏看一看呢。”
“算了算了，說不定他今天比較累，休息地早呢。他要是休息了，那如晦和相思肯定得撲個空。”
“周焱，你給海宴發個微信說一下這件事，願意不願意見，讓他明天醒來自己抉擇吧。”
周焱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置頂賬號。
方海宴的微信他加了很久了，但是一直都沒有勇氣主動給他說話。
今天藉着這個機會，終於能跟他說上話了……
周焱緊張地打着字，手指有些哆嗦，像個跟心上人第一次搭訕的毛頭小子。
一條信息發過去，他把手機貼在掌心裏，忐忑又期待，不知道明天方海宴會不會回覆他……
另一邊，秋浮山下的工業園區。
夜色溫柔，燈火闌珊，三三兩兩的行人在園區內散步。
作爲知名的創意園區，這裏的建築都是新中式紅磚灰瓦，典雅又不失現代風，很受文藝青年和遊客們的喜愛。
文創商店，融合餐廳，休閒書吧，手作工坊等等，分佈於園區的各個角落。
而某個偏僻的角落，就藏着一家樂器行。
“此意在人間，試聽徽外三兩弦……”
季相思輕聲唸了出來。
這句詞以草書燈牌的形式被固定在牆上，散發着柔和的暖光。
季相思的眼角也有淚花閃爍，在燈光照應下更加剔透晶瑩。
“這是蘇軾根據琴曲《醉翁操》譜寫的一首詞，是我……朋友，最喜歡的詞。”
前世他小爸的古琴工作室，就是叫“三兩弦”。
雖然眼前這個不是私人工作室，而是個樂器行。
但這完全不影響季相思的判斷。
這家店，絕對就是她小爸開的！
這家店的老闆方海宴，就是她小爸！
她微不可查地抽了抽鼻頭，緩緩擠出一抹笑意。
晃了晃慕如晦的手，彎了彎眉眼，道:
“走吧，陪我去找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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